柏夏还是转到研究所这边来了，凌綦用尽肚子里的花言巧语求着沈梓曦给安排了一间单独的病房，虽然病房比较小，但是因为在走廊尽头，环境相对安静些。
病房这边除了每天早上例行查房检查，输液换药，基本不会有人过来打扰，柏夏每天打完点滴，就把病房的窗帘拉起来，裹着被子在病床上发呆。
头一次凌綦来看她，打开病房门被黑乎乎的屋里吓了一跳，还主动帮她把窗帘再拉开，可后来凌綦再来看望她的时候，就没再去碰窗帘，像是丝毫不觉得屋里昏暗，明明是给她带的零食，自己倒是往凳子上一坐，开始拆包装了，气得柏夏夺回那盒芒果味的果冻，直接把他从病房里撵了出来。
凌綦抱着一个巨大的坚果盒，美滋滋地把腿搭在沙发扶手上，一边晃着脚，一边咔嚓咔嚓地往嘴里丢开心果。
沈梓曦好似已经习惯了在办公室里养耗子，时不时响起的剥壳声还有点ASMR的放松效果，手头的工作都没有那么枯燥了，他歪头看了一眼，凌綦面前堆了一小堆开心果的壳，已经开始跟夏威夷果斗智斗勇了。
“开壳器在侧面。”他提醒。
“我去，藏得也太隐蔽了，”凌綦在侧面的凹槽里扣出，开始发力。
“你去看过柏夏了？”
“嗯，刚才给你那两个果冻就是从她手里抢的，”凌綦用力掰着硬厚的果壳，看了他一眼，“沈教授，你说我要不要去贿赂一下二楼那个Omega小护士，就是你们都喊她小花性格特别文静的那个，让她有时间多往柏夏病房里去转一圈，跟她说说话什么的。”
“我觉得没必要，我去跟她聊过两回，在交流中我完全感觉不出她在情绪方面的异常，思维、表达也很有逻辑，但是你也说过她之前性格很活泼，话跟你一样多，这个确实不像，但情绪恢复确实需要时间，我倒觉得是你思虑过重了，”沈梓曦掐了掐眉心，往靠背上一靠，“喜欢人家就自己多跑两趟，心动不如行动啊同学！”
凌綦懒得再跟沈梓曦解释，手上开果壳的速度渐渐提了上来，随口问：“你们学医的不是要学什么心理学嘛？不能运用专业知识帮我们解决一下？”
“你是说找心理医生？”沈梓曦问。
“也不至于，我觉得之前你跟我说的那些就挺有用的。”
沈梓曦回忆了下，双手在胸前交叉一抱：“那只是我作为一个旁观者的想法，跟职业无关，跟她是不是我的患者也无关。”
“所以我才想她能转到你这边来嘛，就是因为这是你个人的态度，而不是带有目的的安慰，”凌綦把桌上的果壳收进垃圾桶，活动着酸胀的手指，看向他说，“你真的超有安全感的！”
沈梓曦莫名呼吸一滞，盯着正专心摆弄盒子的Alpha，忽然腾地一下站起身，把吃得半空的坚果盒放在他手边不碍事的地方，敲了敲盖子。
Alpha抬手带起一阵夏威夷果的奶香甜味：“看我人多好，还给你留了点，走了哈！”
凌綦从办公室出来，在电梯里鬼使神差摁了二楼的按钮。
他迈着缓慢的步子，走到病房门口，轻轻扣响。
“请进——”
因为病房这边平时很少有人来，他推门进去之后，并没带上。
“怎么又回来了？”柏夏看着去而复返的Alpha，疑惑问道。
凌綦看到桌上丝毫未动的超市包装袋，旁边那盒芒果味果冻也仍旧只空了自己扣掉的两个，走到床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他从包装袋里翻出一包芝士味的木薯片，呲啦一声撕了包装，递给一脸茫然的人。
柏夏跟凌綦从开学就在一个部门，平时部长分配任务他俩也十分默契地组成搭档，一个学期下来互相把对方的脾气性格甚至吃饭口味都了解得透透的。她接过那袋木薯片，看着情绪明显不对的好友，忍不住开口问：“怎么啦你，一副深沉忧郁男的样子……”
放在平时，凌綦肯定直接反击，这回Alpha倒是认得果断：“这不打算给你讲故事，正酝酿情绪呢！”
柏夏看着他的脸，好像猛然看透了他的古怪，欣然笑道：“古代听书高低都有盘花生米，现在听故事配零食，也算是与时俱进了。”
沈梓曦闻着凌綦留下的满屋子坚果香味，头一次上班感觉到了饿。他头眼昏花，把屏幕上一排排的数字看成了一颗颗圆溜溜的夏威夷果，正开着口冲他傻笑。
他很少吃坚果，吃多了口渴还容易上火，尤其是需要剥壳的，更是碰都不会碰。
那盒坚果是前天出院的一位患者家属送来的，那位Beta先生家里是开食品厂的，为了感谢医护人员对老母亲的照顾，特意往每层的护士站和医生办公室各送了一大箱，沈梓曦寻思着凌綦没事就爱在办公室里挖宝似的找吃的，就留了一盒把剩下的分给门卫和保洁了。
“咚咚——”敲盖子的声音又响起。
他探身拿过来，打开盒盖，满满一格剥好的白色果仁，散发着奶香的甜味，静静躺在里面。
“看我人多好，还给你留了点，走了哈！”
沈梓曦拿起一颗丢进嘴里，坚果焙炒过的独特香气，带着一丝甘甜，混着空气中的奶香，在口腔中漫开。
看在好人剥了这么多的份上，那他也当一次好人算了，沈梓曦这样想。
病房里起此彼伏响着咔嚓咔嚓的声音。
柏夏抱着怀里那袋木薯片，忍不住嘬了下手指上的芝士粉，愤愤地连声问道：“然后呢？你就这么放过她了？不是吧凌綦，虽然她是Omega，但是下药诶，你还是未成年Alpha，这种行为很过分！”
“我知道，但是她没有完全骗我，”凌綦把食指上的妙脆角吃掉，翘着另外四根手指继续说，“我去问过露姐，翁敏敏是跟着Beta外婆长大的，她的Alpha父亲酗酒，还家暴，在她九岁的时候失手打死了她的Omega母亲，因为过失杀人判了十五年，如果我坚持要追究责任，她很有可能也会被判刑，那她外婆一个老人家该怎么办？”
“她是很可怜没有错，但是她不应该因此沉沦下去，连你这个外人都知道老人生活不容易，那她考虑过自己做这件事的后果吗？”柏夏摇摇头，“她没有，又或者，她考虑过但是容许自己错下去了，对吧？”
凌綦把剩下的四个妙脆角一口气塞进嘴里，鼓鼓囊囊地没出声。
柏夏盯着他逃避的眼神，笃定地说：“她后来是不是又来找过你？”
凌綦噎了一口，瞪着眼睛看她。
“这还用问为什么知道？太显而易见了好吗？”柏夏脸上终于浮现出厌恶，“他们都是一种人，把别人的善意当做可以为所欲为的底气。”
他们，凌綦当然知道柏夏说的“他们”指的是谁。
“他们的会用各种理由来粉饰自己的贪婪，蒋川连拒绝都能堂而皇之当做自己作恶的理由，更别提你，受了伤都肯放过她，‘富贵险中求’，万一让她再碰上机会，那还不是想怎么拿捏你怎么是？”
“你说的对。所以那段时间我做什么都要拉着唐时，就怕自己落单，时间久了她找不到机会，也就不了了之了。”
“是吗？那看来这个翁敏敏还没坏到骨子里，”柏夏笑了笑，看着凌綦，语气突然正式起来，“谢谢你啊凌綦，起先我还纳闷你是怎么看出我心里难受的，我觉得我伪装的还挺好的，连我爸妈都没能觉察出我情绪不对，现在我懂了……”
柏夏睫毛蒙着水汽，抬起手背揉了揉，冲他笑。
“原来现在的我……就是曾经的你啊……”
凌綦也觉得眼眶有些发酸，赶忙把屋里的气氛拉回来：“你比我还是要坚强一些的，而且我是Alpha诶！被Omega欺负，差点给我在阳台上冻死！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生气！我都恐O了！烦死了！”
“嗷哟！你看看，某人都过这么久了还有心结，还来安慰我呢！”柏夏哈哈大笑，手里的木薯片都顾不上吃了，“但是谢谢你自揭伤疤让我知道，不止我一个傻子，一旦有人陪果然挫败感就少了很多，我现在心里舒服多了！”
“所以啊，赶紧给我振作起来，虽然这些不是嘴上说过去就过去了，但我相信时间能淡化一切，只是早晚而已。”
“好啦！知道啦！你也是，以后遇到Omega萌妹我会主动帮你去要手机号的，你不知道之前有好几个其他系的Omega来跟我打听你，我还以为你不喜欢Omega就没给联系方式，现在想想真是可惜了……”
“你别乱要啊，我很肤浅的跟你说，就喜欢漂亮的……”
“谁特么不喜欢漂亮的！我颜控都要上天了……哎你给我扔个果冻过来……”
“自己拿！抬抬屁股就够着了非要使唤我！”
“哎你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呐！不是来安慰我的嘛……”
“这不都安慰完了！亲，不包售后哟……”
敞开的房门里传出欢声笑语，遮住了逐渐走远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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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脑袋一热开了个新坑，忙着更隔壁的《火瀑云》，这边直接慢下来了，我有罪，我不该冲动开坑……呜呜求轻拍(・᷄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