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昨晚的司机被吵架的小情侣吓到，今天一早是郑安亲自开着车来接莫矜去公司。
昨晚莫矜因为脚踝始终隐隐有些胀痛，即便有唐时抱着他也没能睡得很沉，早上被叫醒时笼罩的起床气因为睡眠不足差一点点就要爆发了，多亏唐时眼疾手快，一把捞过刚从门缝里挤进来的Litchi塞到莫矜怀里。
工具猫Litchi相当有眼色，马上扶着莫矜的胸口站起来，毛茸茸的小脑袋使劲蹭着臭脸主人的下巴，娇滴滴地叫着。
“喵——”
“喵——”
谁能对着软乎乎的毛团子还能生得起气呢！
这几天持续不断发生的事情让莫矜感觉有些应接不暇，大概自己真是躲在病房里当废物的日子过久了，只是坐在会议室里听着员工磕磕巴巴地做工作汇报，就开始心浮气躁，忍不住想念唐时。
这种习惯总是要克服的，毕竟过段时间就要去S城了，那边的情况明显更复杂，也一定会更忙碌，当然最重要的是S城没有唐时。
想到这里，莫矜突然有些沮丧，抬手撑住额头。
李秋是知道莫矜的身体情况的，不过公司成立以来，她一直都是通过电话跟老板沟通，第一次面对本人仍是十万分谨慎。
看到老板略带异常的动作，连忙侧过身体低声询问：“莫总，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莫矜摆摆手，自然地挪开撑着额头的手，直起身体微微抬高下巴，对刚做完汇报的员工提出问题。
“你刚才说，上个季度的救助回访满意度达到了99.6%，这个数字相当漂亮，但这部分数据针对的只是得到帮助的用户，而不是平台所有用户，你们做过随机用户回访吗？这部分的满意度如何？”
屋里鸦雀无声，被提问的员工一时语塞，像是在组织语言，憋了半天才战战兢兢地回复：“没有。”
“那么……照这样看来，各个社交平台的反馈也没有人负责整理收集了。”莫矜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曲着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
一直在身后的助理拿出一叠装订好的打印纸，依次给屋内坐着的每个人发了一份。
“现在各位手上拿到的，是几个热门社交平台仅针对‘山海公益’关键词搜索下出现的负面评论，大家可以仔细看一看评论内容，整理出的都是出现频率比较高的方向，虽然并不全面，但足够说明问题。”
刚刚被提问的员工再次把求助的眼神投向坐在莫矜右手侧的李秋，她冲员工点头示意，然后慢条斯理地开口解释。
“这些确实是我们的不足之处，从平台创立之初我们就是以传统模式去运营的，线上各平台的官方账号并没有余力去维护，所以机构本就有限的人力还是专注于救助本身，至于网络上的一些不和谐的声音……现在这种全民网络的时代，发言不需要负责，我们是不是也不能就这么照单全收，还是要以事实为依据来看待。”
“李总说的不错，当然要讲究事实依据，但是，这些负面反馈中最为用户诟病的是越来越高额的平台费用，”莫矜侧过头，“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李秋跟莫矜中间只隔了大半米的距离，对方一转头，仿佛真的盯过来了一般。
明知道莫矜什么也看不见，李秋仍旧仔细透过茶色镜片看着，确定镜片后面的那双眼睛并没有盯着自己，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莫总，平台费用是早就开始收取的，当初平台的知名度越来越高，很多并不符合我们救助范围的求助者也来我们这里发布求助信息，甚至还有发布虚假求助的骗子企图借此牟利，直接导致我们复核信息的工作量成倍增加，毕竟平台维持运营也需要成本，收取费用一定程度上也挡住了部分抱着不良企图的用户来搅混水，并且，从开始收取费用至今只提高了募集总额的0.5个百分点，完全不存在‘越来越高额’这个说法，我们提高百分点的申请您这边也都是知晓并同意了的……”
“但是咨询顾问有了分级制度这件事并没有通过我，我知道，你一定想说，这只是试行决策，按照规定并不需要上报给我或者郑安，但是能试行十个月之久，仍然没能让你拍板决定转为正式，李总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迟迟没能下决定呢？”
李秋死死抠住座椅扶手，一直维持温和脸色的冷静终于开始崩坍。
莫矜的笑容毫无温度，一字一句地问着她：“李总，你还记得‘山海公益’是什么性质的组织吗？”
李秋嗓音干涩：“是……针对腺体功能异常人群的……非盈利救助组织。”
“很好，”莫矜十分满意，把头回正，随即抬高了音量，“在座的各位都记住了吗？”
会议室里一直低着头的人们纷纷回答“记住了”，莫矜又强调了几条原则，这才散了会。
“申助，先帮我把Beauty Book的几位带到旁边的小会议室吧，我跟李总聊两句。”
一直站在身后的Beta助理立刻应声：“好的莫总。”
李秋听到这话，在旁边坐着没动，心里又再次打起精神。
会议室里只剩两人，显得有些空旷，莫矜往后一靠，长长地叹了口气。
“李总，你女儿最近如何，身体还好吧？”
李秋有些诧异，她清楚会议上老板在众人面前还是给她留足了面子，现在会议室里只有他们两个，本以为对方会接着刚才没讲清楚的盈利问题继续发难，却没想到一开口竟是在关心自己的Omega女儿，一时心中感慨，沧桑地笑了笑。
李秋原本有一个平凡又幸福的家庭，Alpha丈夫是高中的语文老师，自己则是一家互联网公司的财务总监，家里有一个学芭蕾舞的Omega女儿，漂亮又有气质，从小就是夫妇两人的骄傲。
可夫妻两人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医院里看到满身伤痕的女儿，而罪魁祸首竟然钻了未成年的空子企图逃过法律的惩治。李秋的丈夫心疼女儿遭受的痛苦，坚持要求施暴者应该得到严惩，不成想对方父母却仗着自己的资源，花了大价钱给儿子伪造了精神疾病鉴定书，并且威胁夫妇二人乖乖拿了赔偿接受和解，这让两人立刻陷入求助无门的境地。
以暴制暴从来都不是正确的处理方式，可面对遭受不公的女儿和悲痛欲绝的妻子，李秋的丈夫把家里的一切都安排好，孤身一人找到了伤害自己女儿的Alpha。
年轻的Alpha浑身是血，跪在地上恳求他放过自己，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对这位文质彬彬的父亲造成了什么样的伤害。
困兽般的Alpha父亲冷眼看着像狗一样匍匐在地上的Alpha，想起心爱的女儿后颈上那些触目惊心的咬痕，握紧手中的铁棍，对准他的后颈狠狠砸了下去。
往事对于李秋早就没有幸福和温暖可言，语气变得麻木：“还能怎么样呢，恐怕这辈子都离不开精神病院了。”
“听说你爱人因为表现良好，很大可能会有减刑的机会，”莫矜安慰她，“生活还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你说对吧。”
对方一声苦笑，并没有表达自己的态度。
李秋的反应并没有出乎莫矜的预料，独自支撑起家庭的重担，久而久之，再柔弱的人也会被生活打磨得刀枪不入。
莫矜摩挲着手上那枚戒指，不经意地问道：“你目前的收入用以支撑她的医疗费用应该还有很大一部分富余吧，遇到什么困难了？”
“没有，您给的薪水已经非常丰厚了，而且您已经帮了我们很多，我们全家都非常感激……”
“那为什么还要这么做？”莫矜不再委婉，“我让郑安私下去查‘山海’的账目，你做的这些其实并不能增加多少营收，如果是贪钱，这种方式未免太过费力不讨好，而且——”
他直截了当亮明自己的态度：“我一直都觉得这不是你的行事作风，所以是谁指使你做这些的？”
小会议室里几人围坐一堆，郑安是跟着莫矜从芜市到圳海的，这么多年的相处，凌綦和解昭早就跟他熟得不能再熟了，因为屋里没装显示屏幕，索性直接抱着平板，像是期末大考前找学长提前透题似的，跟郑安飞速过着ppt，谨慎又紧张地问他还有没有哪里不够清晰的。
郑安知道自家少爷早就有了主意，但也没跟凌綦说破，倒是对着ppt的内容认真看了起来。
唐时不停看着时间，开门出来，往刚刚大会议室的方向走，刚好碰上往这边走来的申志明。
“申哥，莫矜那边还没结束？”唐时问道。
“已经结束了，莫总让我过来跟郑总说一声，他要去十二楼见一下霍总，大概半小时之后回来，让你们先开始，不用等他。”
唐时暗笑，心道莫矜果然了解凌綦，料到郑安肯定会被摁住开小灶，笑着点点头。
申志明见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衣服上，想起自己还有任务，连忙说道：“我回来帮莫总取外套，陪他一起去楼下，麻烦你帮忙给郑总说一声吧，莫总这会儿自己在电梯间呢！”
“没问题，我去跟安叔说，你快去忙吧，辛苦了！”
“应该的，放心吧！”
唐时回到休息室，叫了郑安一声：“安叔，刚才申哥过来说莫矜要去十二楼，让咱们先开始。”
“十二楼？”郑安思考了一下，“去见霍总？”
“嗯，不过没说是什么事，”唐时问，“十二楼是哪位霍总？”
“是小霍总的父亲，霍少宁。”郑安推测着，“最近霍家情况有些乱，少爷应该是有了什么发现，所以直接下楼去找霍总了。”
唐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掏出手机，屏幕上“霍九安”三个字闪得人心慌。
“还真是不能念叨啊，”唐时嘀咕了一句，按下接通，听筒里随即响起Alpha几近嘶吼的嗓音。
“唐时！你现在在铭安大厦吗？快去找莫矜！他可能有危险！”
“什么？”
“刚刚莫矜在跟我通电话，突然一声巨响，然后就没有声音了……”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撞开。
申志明握着屏幕被摔碎的手机，满脸焦急地冲屋里喊道：“郑总！少爷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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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磨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