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乔处理完工作，透过二楼书房的窗户向外看，刚刚还依偎在一起的两个身影，只剩了一个，孤零零地趴在石桌上。
他立在窗旁看了一会儿，人影迟迟未动。
睡着了？
Alpha脚下一转，缓步下了楼。
莫矜枕着的手臂微微有些发麻，朦胧的意识也逐渐清晰，肩膀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件衣服，又软又暖，他抓着衣襟缓缓坐直身体，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身侧响起一声轻笑，莫矜一愣，头顶就落下一只宽厚的手掌，力道极轻地拍了两下。
“爸，”他哑着嗓音喊了一声。
坐在身边的人温声问：“没休息好吗？去客房睡一会儿吧。”
莫矜连忙摇了摇头：“不用，中午吃得太饱了，就容易犯困。”
对方嗯了一声没再追问，莫矜不想气氛尴尬，主动开口问道：“您忙完了？还顺利吗？”
“嗯，不是什么棘手的工作，只是事情有些琐碎耽误了点时间。”
莫矜听出对方语气中那一丝不易觉察的疲惫，忍不住关心着：“您平时要多注意休息。”
“嗯，上次跟你霍叔叔一起吃饭还聊起过，年纪大了有时候确实也会觉得自己能休息一下就好了，可老霍还有九安能帮他分担一下，我就没那么轻松了，不仅没人帮忙，还要操心你弟弟，是挺辛苦的。”
莫矜有些意外，印象里那个说一不二，从来不会示弱不会服软，甚至从不迂回的父亲，在用自己并不熟悉的方式，略显笨拙地跟他说“我很辛苦”。
“……爸，”莫矜有些哑然，抿着嘴唇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看你一直有心事，”莫乔笑了，很自然地换了话题，“从郑安跟你说我到申市开始，你就在猜测我来这一趟的目的了吧。”
莫矜被说中心事，点点头：“您看出来了。”
“虽然我们已经很多年没在一起生活了，可你毕竟是我的儿子，都说知子莫若父，也许我并不算特别了解我的儿子，但心里是能感觉得到的。”
一阵清风抚过，院子里的树叶发出细碎的沙沙声，隐约还能听到前院莫瑾兴奋的呼喊。
“自从莫瑾知道你的病痊愈了，就缠着我要我带他过来看你，你离开莫家的这些年，他一直很惦记你，你住院的这几年，他不知道怎么联系上唐时，然后偷偷跑来申市看你，被我发现了好几次。”
莫矜这才想起刚刚在门口，唐时跟莫瑾两个人的古怪，心下了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Alpha有想法有魄力是好事，再说了，以后莫瑾还要帮您分担重任，他虽然从小主意就多，但是不会做出格的事，您对他要求也别过于严格了，九安小时候也没少惹霍叔叔生气，现在不是也这么优秀，您说对吧！”
莫乔听着这一番话有点感慨，小时候莫瑾闯了祸，就去找哥哥搬救兵，莫矜很疼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每次来帮莫瑾求情也是这样前后左右找一堆理由来堵自己。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个孩子都长大了，可他又觉得也还没长大。
“你对莫瑾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偏心，罢了罢了，好在他也听你的，以后等我管不了，有你能管教也是一样的。”
莫乔把手中的茶杯放下，语气沉了不少：“说起九安，你还记得霍其轩吗？”
“您是说霍二叔的Omega儿子？”莫矜虽然跟霍九安关系密切，但跟霍家其他人并没什么交情，特别是住院后，更是没有往来了，对于霍其轩他也只是依稀记得是个性格很温和的哥哥，其他的也没有什么印象了。
“嗯，霍其轩的婚事已经敲定了，婚期定在十一月。”
“其轩哥要结婚了？”莫矜立刻喜笑颜开，“这是好事啊，对方是哪家的Alpha？”
莫乔把添了水的茶杯放到莫矜手中，自己也端起呷了一口，慢条斯理地开口：“你霍二叔给其轩定的婚事确实不错，九安这次回国没跟你说自己马上就要当计氏总裁的小舅子了？”
“计氏？”莫矜难以置信，“如果我没记错，那位计总跟霍二叔差不多年纪吧！”
“大家各取所需罢了，霍二这几年的目的越来越明显了，这次跟计家联姻等于是当面锣对面鼓的跟你霍叔叔打对台了。”莫乔沉吟着继续道，“当初，你去跟霍老说要跟九安接触婚约的时候，霍二就在给自己寻找助力了，他私下接触过我几次，想让你嫁给他的Alpha儿子，我一直用你没成年这个理由推脱，久而久之他也就明白了莫氏不会站在他那边，这才作罢。”
“嫁给霍其钧？霍二叔可真是敢想，”莫矜冷笑一声，脸上的厌恶之情毫不掩饰，“本以为乔总娶了个比自己小二十岁的Omega当续弦就够离谱的了，霍二叔还真是让人开了眼了！”
说完，莫矜又叹了一口气：“就是可惜了其轩哥，他可是霍家这辈里唯一的Omega，霍二叔舍得难道霍爷爷也舍得吗？”
“其轩个性善良，但是太软弱，九安说是他自己去找霍老说自己对这桩婚事很满意，这才定下来，应该是被父亲和哥哥说服了吧。”
莫乔帮儿子把杯子里冷掉的茶水换成温的，又递回他手中。
“你这个口无遮拦的性子要改改，乔总也好霍二也好，总归都是你的长辈，以前教你的那些怕是都还给我了，看来唐时真是把你宠上天了。”
莫矜脸上轰地一下烧起来，捏着杯子嗫嗫道：“这儿又没外人，再说了跟唐时又有什么关系啊……”
刚才还一脸愤愤的人这会儿倒是藏起脸来装鸵鸟，莫乔看着自己儿子变红的耳根翘起嘴角，没再调侃，继续聊着计霍联姻的话题。
“计家的加入，无疑成了你霍叔叔那一派的掣肘，连带着九安在S城也不好过，我还以为他这次回国会跟你求助，所以他没提其轩的婚事，也没找你帮忙？”
莫矜摇摇头：“他就是回来看看我，顺便跑回来躲清净，您知道的，auntie早就催他结婚了。”
“嗯……九安从小就是个有主见，估计是怕你担心就没跟你提，”莫乔叹了口气，“其实当初你们俩解除婚约我一直觉得很可惜……”
“爸，我离开莫家之前，跟您说的那些都是真心话，不是为了能脱身想出的权宜之计，”莫矜打断父亲的话，话语间的态度变得有些冷硬，“唐时说，我生病的这些日子您来看过我很多次，我知道您一直对我很牵挂，我也非常感激您对我的暗中照顾，如果莫家遇到什么困境，我也会倾尽所有去帮莫家，包括爷爷留给我的那些，只要我有权处理的全部都可以拿出来！”
莫矜攥紧手指，感受着左手中指的那枚带着手温的戒指，像恳求一般地问：“能不能让我自己选我想要的生活？”
“你想要的生活，当然是要你自己来选择。”莫乔拍了拍儿子因为紧张而变得僵硬的肩膀，“我没有要干涉你跟唐时的意思，唐时是个很可靠的Alpha，这一点无可厚非，但直白地讲，唐家跟莫家的差距太大，这并不能为你以后带来任何助力。”
“爸，我说了我不需要……”
“但是——”
莫乔的语气前所未有过的温柔，莫矜仿佛能够从父亲的语气中看到他真切的双眼。
“我还是你的父亲，爸爸更希望你能幸福。”
莫矜从没想过会从莫乔口中听到这些话。
当初执意从莫家离开，就是因为怕长大后为了家族的利益而身不由己，莫矜知道自己的做法或许有些自私，可他想要拥有挚爱，他无法放弃唐时。
“儿子，你不需要用任何条件来交换自己的幸福，这本就是你应该拥有的，”莫乔深深叹了一口气，“不要因为爸爸的错误而影响到你对于幸福的定义，对家人的定义，尽管爸爸的身上压着整个莫氏的责任，但我更想做一个好父亲，无论是你还是莫瑾，爸爸希望你们未来都能拥有自己的爱人，幸福地生活。”
莫矜的眼睛有些湿润，他清楚父亲说的这番话要背负多么重的压力。
一个家族一个企业的掌舵人，放在首位的绝对是大局的利益，把私人情感置于首位势必会引起混乱，或大或小，莫乔因为当初对庄淮栀固执的爱，变成了对庄家无底线的纵容，一步错，步步错，最后还是走向了分崩离析，但他仍旧愿意守护孩子们的爱。
“谢谢你，爸，谢谢你愿意对我说这些。”
“这次来申市，我确实有我的目的，但并不是你担心的那些。”莫乔将手中空掉的茶杯放在桌上，杯底落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儿子，我希望你能回到莫氏，以执行总裁的身份全权接手S城分部的一切事务。”
莫矜愣了一下，他看不到父亲的表情，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当初离开莫家时，除了爷爷遗嘱中留给自己的无权自行处理的那部分资产，他把手中的可变更的股份以及不动产全部留在了莫家，并且当着父亲和继母的面，承诺未来不会回来跟莫瑾争家产。
这是他的承诺，是他为了换取自由心甘情愿的付出，但他没办法改变自己是莫家人的事实，也无法摆脱身为莫家人的责任。
“爸，我可以暂时担负起这份责任，但是我许下的承诺依旧算数，等到莫瑾长大，等到他能够担起这一切的时候，我会把这一切都还给他。”
“儿子，我不是要你暂时回来。”
莫乔不再委婉，握住肩膀的手上用了些力气，语重心长。
“我们是家人，不止是风雨同舟，也是你追求幸福的倚靠。”
莫矜垂下眼睛沉默着，莫乔的目光始终注视着他，缓缓开口道：“最多一年，只要分部的事情打理好，你完全可以回国远程办公，而且，你还可以利用在S城的这段时间治疗眼睛。”
莫矜低垂的睫毛一颤，薄薄的眼皮抬起，无奈地笑了起来。
“您一直在关注着我的病情是吗？”他问。
“嗯，不止沈教授，还有Dr.Baron那边，我都有在定期跟进。”
“谢谢您，爸，”莫矜静静地笑着，“给我点时间，我想认真考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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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爸爸当年也是个痴情种，突然想写个莫爸爸的番外了（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