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梓曦的动作很快，连夜赶出一套详细的治疗方案。
考虑到莫矜腺体的适应能力，第一个疗程还是选择保守治疗，采取低浓度高频次的方式，在保证安全性的基础上，刺激莫矜腺体的自我调节能力。
“等下你去一趟采集室，护士会抽取腺液，然后送去实验室特殊处理。这样定时通过空气循环系统输送到病房，你就不用天天往这儿跑了。”
沈梓曦飞快地翻着手里的平板电脑，隔着观察窗跟唐时对视：“凌綦说下周你跟解昭要去公司帮他盯面试，而且下月中你就该答辩了吧，先安心准备，有事及时联系你。”
唐时垂眸，看向病床上那个人。莫矜安静地靠在床头，苍白清瘦的脸上透着病气，琥珀色的眼睛怔怔看向前方，平静得像没有风的湖面。
“不用，我还是每天过来吧。”
藏在被子下紧张交握的双手缓缓松开。
其实莫矜很想每天都能见到唐时，但从S大到研究所的距离，即使开车也要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每天这样来回奔波属实太辛苦了。
他犹豫着开口：“我记得S大离这边还挺远的，这样会耽误你休息的。”
“不会，我现在没课了，时间充裕得很。”唐时往他身后垫了个枕头，故意凑的近了些，像是告状似的，在他耳边小声嘟囔，“你不知道，那个抽腺液的针头特别粗，扎进去可疼了。”
莫矜一听，眉头皱得更深了，纠结了半天，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沈梓曦站在观察室里，听着通讯器里两人的对话，一脸难以置信。
抽取腺液的针头比静脉注射器的针头还要细，并且抽取之前会在腺体上涂麻醉凝胶，扎一针可能还没被蚊子咬了一口有感觉。
而且，唐时编的这种鬼话，莫矜竟然连怀疑都带不怀疑的？！
“那就随你，”沈梓曦咬牙切齿，“待会儿我会把详细表格发你，你自己对照着安排时间吧！”
说完把通讯器按钮一关，黑着脸离开了观察室。
唐时把保温袋里的打包盒拿出来：“饿不饿，给你带了好吃的！”
莫矜隐约闻到香味，咽了下口水，他坐起身伸手摸向床边，拉出小桌板。
“都买什么了啊？”他两只手扶在桌板边沿，听到餐盒连续打开的声音，脸上隐隐露出期待，就像等待开饭的Litchi。
唐时的目光始终黏在莫矜身上，看着他微微翘起的嘴角，胸口像是塞了沉甸甸的酸果子，一吸气觉得喉咙又干又涩。
“张嘴——”
“啊？”莫矜一愣，嘴巴里被塞进一小块又甜又糯的栗子糕，热热的不烫口，浓郁的栗香瞬间充满整个口腔。
“好吃吗？”唐时托住他的下巴，拇指轻轻蹭掉沾在嘴角的糖分。
莫矜呼吸一滞，漂亮的眼睛瞪得老大，唇上温热的触感转瞬即逝，可指腹留在皮肤上的温度像是一块融化的糖，混着嘴巴里香软的栗子糕，甜得晕晕乎乎地点点头。
唐时轻轻笑着，一盒接一盒地把早点摆在桌上。
莫矜嘴巴里含糊不清的问：“怎么买了这么多？”
“不多，都是你爱吃的，各样都尝一点，吃了这么久病号餐肯定早就腻了。”餐盒都摆了出来，唐时又夹起一块栗子糕，“再来一块？”
“好～”等待喂食的小猫儿乖乖张开嘴巴。
“好了，开胃小点心宠幸完毕，”唐时把栗子糕放在一边，快速扫了眼桌上，精准选择，“先吃这碗鲜虾蟹籽云吞好不好？带汤的吃下去胃里热热的会很舒服，放凉了味道就不那么鲜了。”
住院后，莫矜极少吃带汤水的餐食，因为眼睛看不见，自己吃起来非常不方便，可他又不肯让护士喂。自从打翻过两次汤碗把床单被子弄脏后，他就再也没要求过这类的餐食了。
唐时对他吃东西的口味了如指掌，早上最喜欢吃云吞、汤面这类有汤易消化的食物，其次是卤味，然后是各种带馅的小点心。
“好！”
餐盒打开，鲜香的热气瞬间飘了出来，直直钻进鼻腔。莫矜心中反复默念一定要慢慢吃不要把汤碗弄撒，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桌上的勺子。
“老实坐着，”唐时端过那碗还有些烫手的云吞，坐在了他对面，“我帮你。”
“我帮你”，听起来好像是比“我喂你”更好接受一些，可本质没有区别。
莫矜脸色讪讪的，扶在桌边的手指悄悄松开，藏进掌心。
“太烫了，我帮你吹吹然后放在小碗里，你自己端着吃，好不好？”
微垂着的头瞬间抬起，两朵小小的火苗在空洞的眼睛中闪动，异常明亮。
巴掌大小的碗拿着很方便，大颗的云吞被细心地吹到刚好入口的温度，一口咬下去，弹牙的虾肉和鲜香的蟹籽裹着丰富的汁水在嘴巴里爆开，滋润着舌头上的每一颗味蕾。
莫矜享受地眯起眼睛。
“味道怎么样？”
“超级好吃！”
唐时问的十分随意，目光却紧紧贴着沉浸在美食里的人。
他真的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莫矜这样鲜活的表情了。
每当莫矜吃到喜欢的食物，都会像现在这样，眯起眼睛细细品味，然后可爱地皱起鼻子。
还在圳海上学的时候，莫矜就喜欢跟唐时回家一起吃饭，然后每次都会露出这般陶醉的小模样。
唐时的父亲做饭手艺一绝，自打唐骅知道了儿子对莫矜的心思，总是会开玩笑说，自己不仅用高超的厨艺套紧了自己的媳妇，还帮自己儿子套紧了儿媳妇。
在唐时坚持不懈地耐心投喂中，美好的早餐时光变成了愉快的上午茶时间，直到凌綦慢吞吞地赶到时，才步入尾声。
“什么嘛，以前在宿舍让唐时给我带个饭，超过三种他都要骂我是饭桶，你瞧瞧这一桌子……我去，竟然还有‘广颐楼’的袋子，这光开车来回就要一个半小时吧！”
凌綦隔着玻璃，愤愤地盯着屋里的两个人，完全停不下来。
沈梓曦站在旁边双手抱胸，身上的白大褂连褶皱都十分板正。
“你也爱吃这家的早茶？”
“我就去过一次，”凌綦看了他一眼，立刻解释道，“主要离我们学校太远，去得晚还要排队。我还是愿意多睡四十分钟，然后去二食堂买俩排骨包子，赶上阿姨心情好还会送我个茶叶蛋……”
沈梓曦无声勾了勾嘴角，见一旁的人没什么反应，漫不经心地问：“你喜欢广式早点啊？”
“我也一般，”沈梓曦扭头打量着他，年轻Alpha浑身上写满了别扭，终于笑了出声，“不过他家脆皮乳鸽和红米肠还不错，有机会带你去尝尝。”
凌綦这才露出得意的笑，抬手伸手摁了通讯器，屋内很快接通。
“早上好啊两位，用餐还愉快嘛？”轻佻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出。
“凌綦？”莫矜把头转向观察窗的那一侧，挥了挥手，笑眯眯地打着招呼，“早上好！”
凌綦愣了两秒，肩膀被捏了一把连忙回神：“好好好，好得不得了！”
“你怎么过来啦，上午没课吗？”莫矜眼睛弯弯的，通讯器中传出的声音里透着从未有过的轻松。
凌綦揉了揉眼睛，口气大大咧咧的：“早没课了，这不想你了过来看看你嘛！”
通讯器里响起清脆的笑，还有模糊的嘲讽，凌綦立马叫嚣着：“唐时你有胆子就再重复一遍！”几人吵闹声乱作一团。
沈梓曦站在凌綦侧后方，看着他微红的眼眶，出了神。
“其实我过来是想找你借一下唐时，让他陪我去见个客户，顺利的话下午就把人还你。”
莫矜脸上有点热，一时间又不知该做何回应，眼睛慌乱地眨个不停，弱弱地哦了一声。
“凌綦的公司缺人手，我得去帮他顶一顶，”唐时把桌板上的垃圾收到袋子里，清理完小桌板推回原位，看了眼时间，“一时半会儿你应该也不会饿，我下午就回来，然后陪你一起吃晚饭，好不好？”
小时候他就受不住唐时这种哄人似的商量，虽然眼睛看不到，但莫矜能感觉到唐时凑得很近，呼出的热气都能蹭到脸颊，偷偷往后错了下身体。
“你们去忙吧，正事要紧。”
唐时忍不住摸了下他的后脑，声音温柔得仿佛能攥出水：“好，等我回来。”
“莫矜，你好好休息，改天我再来看你，走了啊！”
“等一下，”莫矜突然叫住他，小声叮嘱着，“你们……别喝太多酒啊，特别是唐时……”
聊生意的场合十个里有九个半是在酒桌上，虽然莫矜不理解也不喜欢，但这种约定俗成的东西大概也是无法避免，可他还记得以前去参加林枫露乐队的庆功宴，一开始几个人还老老实实喝饮料，后来玩得太嗨也不管是啤酒还是果汁一股脑灌下了肚，第二天酒醒后头痛得像是被人用板砖拍了后脑勺一般，唐时的反应最严重，回家哼哼唧唧躺了一天才缓过劲，吓得莫矜差点带他去医院检查。
凌綦当然明白莫矜的担心，心想唐时现在的酒量可是比当年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哈哈大笑：“你放心吧！他现在……”
嘴巴被伸来的大手紧紧捂死，唐时凑近通讯器低声应道：“我记住了，会尽量少喝的，放心吧。”
“那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好。”
病房的人这才露出轻松的笑容，关掉了通讯器。
＊
一辆黑色SUV停在路中央等待着红灯。
唐时握着方向盘，手指愉悦地敲打着。
“心情不错啊！”凌綦坐在副驾驶，一边回消息一边打趣着。
“是不错，”唐时直接承认，扬着下巴得意道，“非常不错。”
凌綦打字的手指停住，转头看着他：“我也是。”
Alpha眼圈红红的，刚才硬憋回去的情绪终于宣泄了出来：“我他妈……都快忘记莫矜笑起来是什么样了！”
“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了。”
红灯开始倒计时闪烁，引擎发动，唐时笃定的声音响起。
“以后每天都能看到他笑，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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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綦：你小子……可终于长嘴了……（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