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深的病号时光,除了吃就是睡,就是上厕所有点尴尬,每次都要程居延把他搬去厕所,然后他费劲地用自己的几个指节解决。
好在还有几个指节能用,不然就更尴尬了。
他身体素质很差,本来以为要修养几个月,但有程居延时不时地给他渡气,虽然那感觉很怪,却对他的伤有奇效,国庆假期结束的最后一天,他就已经摆脱了绷带,进入复建阶段。
他被接回了家,程潜和秦乐湛早就活蹦乱跳,两人没少去医院找景深玩,现在他回来了,程潜却要去上学,秦乐湛也被乌牧春带出去干活,见面的时间反倒少了。
因为身上有伤,所以景深又和学校请了几天假,只是孟猛也不可能再回学校,导致六班七班两个班像两是孤寡儿童,景深怪不好意思的,每天都要在群里询问大家的近况,好在一切都好。
而且他虽然不在学校,但学校有什么通知也都是直接通知给他的,再由他转达给学生,什么可加分的课余竞赛啊,校级辩论队、篮球队和啦啦队招募,志愿活动之类的,景深都给大家安排的明明白白。
大学生好的一点就是,很多事都不用他这个导员亲力亲为,班干部们就自觉给做好了。
十月底,天气渐渐凉了起来,景深的伤也基本好全了,他打算去学校看看学生们。
早上一起来,他来到厨房就看到程居延已经在往外拿外卖了。
“等会我送你去学校。”程居延道。
景深点头,凑过去道:“今天吃什么啊?”
“你昨天不是说想吃生煎包?”程居延看他。
景深想起自己好像确实说过,笑道:“我现在不是病号了,想吃什么也都能吃到吗?”
他养病期间真是感受了一把什么叫被人无微不至地照顾,程居延就差晚上搬到他房间和他一起睡了,有求必应不说,很多时候景深不用开口,程居延已经把他想吃的想做的都办妥了,他甚至都怀疑对方有什么读心术之类的。
“能吃。”程居延递给他一双筷子道:“照顾你不是因为你是病号。”
景深抿了下唇,伸手去接筷子,可他的指尖刚碰到筷子,居然就从筷子上穿了过去。
“???”
“!!!”景深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惊恐道:“程居延!我不是死了吧!”
程居延也怔了下,才握住他的手,把筷子放到他手里,这次他稳稳握住了。
“没死。”程居延垂眼看他,低声道:“在外人面前注意一点,你现在——”
他顿了顿,似乎没想好该怎么解释。
不过虽然他没说,景深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他握紧手里的筷子,说:“我知道了。”
他最近每晚都会做些乱七八糟的梦,有时候很糟心,有时候又很美好,但他也逐渐确认了一件事,他似乎,真的和那位酆都大帝有着某种联系。
他也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某些东西在悄悄发生改变。
来到学校,景深忽然发现自己的办公室里换了一个人,原先孟猛坐的位置换成了另一位老师,是之前在教务处工作的苏老师,和景深他们也是同一年毕业。
“景老师。”苏老师和景深打了个招呼。
景深点点头,笑说:“苏老师,现在是你带六班吗?”
对方愣了下,道:“我带的一直都是六班啊。”
景深一怔,迟疑道:“一直都是?从开学就是?”
“对啊。”苏老师好笑道:“我听说你之前受伤了,不是撞到头了吧?军训时候不也是咱们一起合作的吗?”
景深扶了下眼镜,笑说:“是吧,我确实有点记不太清了。”
“我听说脑震荡是会影响点记忆,反正在学校也没什么事,你该再多休息几天。”苏老师看了下时间,道:“哦,我刚说给他们开个班会,那我先走了啊景老师。”
“好。”
景深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而后拿出手机,才发现群聊人数没变,但属于孟猛的微信账号变成了另一个人的,就是苏老师的。
他缓缓呼了口气,看来“孟猛”的消失是彻底消失,抹除了一切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景深把杂念甩开,今天学生们上午有两节必修课,现在还没到上课时间,他准备去看看大家。
订好的热奶茶已经到了,他找了个小推车,一路来到教室。
学生们见到景深后都涌上来关心。
“导员,你身上的伤好了吗?”
“对呀导员,你好像比之前更瘦了,怎么不多休息几天?”
景深笑说:“都好全了,也不能每天在家躺着,快把这些奶茶拿去分了吧,趁热喝。”
“好嘞。”
“谢谢导员。”
等大家都走了,杭飞扬才拉着景深来到教室外,鬼鬼祟祟地小声道:“导员,你和特管处的程处长是不是关系很好啊?”
景深抬眉:“挺好的,怎么了?”
杭飞扬更鬼鬼祟祟了,他凑到景深耳边,小声道:“导员,我好像见鬼了!”
景深眼皮一跳:“怎么回事?”
“就是大半个月前么,我们还放假来着。”杭飞扬苦着脸道,“我去我小姨家串门,结果在小区里看到秦乐湛了!就咱们班一开始就去世那个同学!”
景深差点被呛到,“你在哪看到的?”
“御澜铭城,就那个小区,你听说过的吧?”
嗯.......
他不仅听说过,现在还就住在那。
如果杭飞扬在那碰到秦乐湛还真一点都不奇怪,奇怪的是他怎么能看到秦乐湛呢?
“我知道那里,你把当时的情况给我说说。”景深道。
杭飞扬似乎憋坏了,现在好不容易能说出来,立刻竹筒倒豆子一样道:“我出门给我小姨遛狗,然后到了小区后面的小公园,然后我就看到了秦乐湛的背影,他是飘着的!他还一直跟着一个瘦高个的男生,那个男生好像腿还有毛病,拄着拐,我当时吓傻了,我身旁的小狗忽然就开始叫,然后秦乐湛就回头看我!他还可惊讶地叫我名字!吓得我直接跑了。”
景深:“......”那他是遇到和伤残的程潜出去遛弯的秦乐湛了。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住院那段时间,确实听秦乐湛说过一嘴,说杭飞扬怎么好像也住那个小区,但当时景深根本没多想。
“导员。”杭飞扬苦着脸道,“从那天之后我就总能看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感觉我可能是中邪了,你能不能请特管处的大哥们帮我驱驱邪啊?”
景深眉心紧蹙,退后一步打量他两圈,没看到他身上有什么阴气,难道是忽然开了天眼?
“你等等,我问一下。”景深给程居延发了条消息,问他有没有人会在后天忽然开了天眼的。
程居延几乎立刻给他打来了电话。
景深有些诧异地接起电话。
“景深,你遇到能见鬼的人了?”程居延开口就道。
景深敏锐地察觉到他话里的意思,说:“是我的一个学生,还有别人有这个情况吗?”
“有。你问问你学生有没有乱拿别人的东西。”程居延的语气有些严肃。
杭飞扬听不到手机里的对话,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景深。
景深抬眼看他,问道:“你看到秦乐湛之前,有没有乱拿别人的东西?”
“啊?”杭飞扬回忆了下,“没有吧?”
程居延对景深道:“问问他有没有遇到过卖平安符的老人。”
景深便问杭飞扬:“你遇到过卖平安符的老人吗?”
杭飞扬眼睛顿时瞪大了:“你怎么知道的导员?我国庆和刘申他们去外面野餐的时候,确实碰到了一个老奶奶。”
“然后呢?”景深把免提打开。
杭飞扬便道:“那个老奶奶穿的很破旧,看起来得有八十多了,她当时正给一对母子推销平安符,但那个小孩好像有点怕她,一直拽着妈妈哭着喊着要走,他妈妈就没买平安符。当时我看老奶奶挺可怜的,我就说她剩下的平安符我都包了,她还不卖给我,我硬是花一百块钱买了一个。”
景深察觉到不对劲了,问他:“平安符呢?”
“我带着呢。”杭飞扬从脖子上解下一个三角形的黄色符纸,小心翼翼地问道:“是这个的问题吗?”
程居延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道:“景深,把平安符收起来,我一会去找你拿。”
“好。”景深把平安符拿过来,问他:“这样就可以了吗?我学生还能看到那些东西吗?”
“等我过去帮他处理一下。”
“好。”景深正准备挂电话,程居延就笑了下,温声道:“想不想吃漱玉斋的小蛋糕,我一会买两个给你带过去?”
景深忽然有些脸热,含糊道:“都行,我先挂了。”
他挂了电话,抬眼就见杭飞扬一脸想笑又不敢笑,想八卦又不好意思问的纠结神情。
景深:“......”
他假装没看出来,道:“先回去上课,一会他来了我再叫你。”
杭飞扬小鸡啄米式点头,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差点被八卦之魂憋死。
过了一个多小时,程居延才拎着一袋子的蛋糕和糕点过来,很自来熟地在景深的座位上坐下来。
景深刚好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咖啡,看到他来便问道:“你喝吗?”
“不了。”程居延把蛋糕从袋子里拿出来,说:“不好喝。”
景深失笑,想起他们第一次在这间办公室里的时候,他也给程居延拿了罐咖啡,当时程居延喝倒是都喝了,喝完表情却很一言难尽。
景深拽了把椅子坐在他身边,“怎么买这么多?”
“店员说都是甜的,我就每样买了点。”程居延打开一个巴掌大的蛋糕盒,叉了一小块递到景深嘴边,“尝尝,好像是芒果味的。”
景深下意识含住叉子,甜滋滋的味道在嘴里融化。
他忽然一顿,看向程居延道:“我手能用了。”
程居延也愣了下,轻咳一声把蛋糕全部递给他,“那你自己吃。”
景深抿了下唇,都是甜滋滋的味道。
“平安符在抽屉里。”他说。
程居延打开抽屉,把那枚小小的符纸拿在手里,符纸忽然浮起来,惊恐颤抖,然后无火自燃,烧的一干二净,连灰都没留下。
“这是什么?”景深问。
程居延道:“鬼母当年混战之后就一起留在了饿鬼道,但最近我们才发现她真身不在里面。”
“你怀疑鬼母要继续帮厄渡作恶?这平安符是她在卖?”
程居延点头:“目前我们还没找到她的踪迹,只有你受伤的那几天她出现过,向人兜售平安符,很多拿到符纸的人都看到了鬼物。”
这些人中,有的反应过来了去庙里或者道观让人驱邪,销毁了符纸,有的找不到厉害的大师,驱邪也驱不完全。但也有人根本不知道是平安符的锅,还继续戴着。
最奇怪的是,还有人戴着平安符却什么都没看到,这类人要么是阳气重的,要么就是有其他的原因,只是程居延他们还没发现。
毕竟这些什么都没发生的人不会主动找到特管处或者那些寺庙道观,也有人根本不上网,看不到某些论坛里讨论的“平安符见鬼事件”。
久安市这么大,找到那些没被影响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景深蹙眉道:“她想用这个做什么?”莫非是用来制造恐慌?
“不清楚。”程居延道,“不过肯定不止让人开天眼这么简单。”
他们这段时间都在尽量寻找买过符纸的人,只是鬼母出现的地点很随机,选择兜售的人员似乎也是随机的,而且她只出现了那么两三天,之后就再也没有踪影。
虽然特管处声名在外,大家都知道这世上有灵异事件,但官方却从来没有承认过,所以他们没办法登新闻或者用其他手段寻找。
即便是论坛上讨论的这些人,也经常会被删帖,删帖理由还是封建迷信。
“程居延。”景深蹙眉道:“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的预感往往都很灵。
程居延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没事,有什么事解决了就好了。”
这不是程居延第一次说这种话,但每次他这么说的时候,景深浮躁的心就会静下来。
程居延的视线太专注,景深不太敢和他对视,便避开视线道:“我叫我学生过来。”
“好。”
景深拿出手机给杭飞扬发了条消息让他过来,对方立刻回了个“OK”。
他收起手机,却忽然发现自己身体很轻,视角好像也拔高了很多。
他下意识朝下看去,程居延正坐在原地,仰头和他对视。
“?”
“!”景深一惊,身体骤然一沉,向下坠了下去。
没等他看清程居延的动作,他就被对方接进怀里,又重新放到座位上。
景深心有余悸地摸摸自己的身体,“我刚才怎么了?”
“......你会飞了。”
景深:“......”
完了,他真的开始不正常了。
程居延从衣兜里拿出景深的骨佩,先前在家养伤复建的时候他一直没再佩戴。
“把这个戴上吧。”
景深接过来,发现骨佩又变成了通体黑色,不同的是,如今上面有隐隐的金色纹路,像活水一样缓缓流动。
他掀开衣摆,把骨佩重新系在腰间,后腰处顿时传来淡淡的温热。
“你在恢复力量。”程居延不打算继续瞒着了,道:“这个能帮你保持正常状态,但如果你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立刻告诉我。”
恢复力量。
景深之前只是猜测,虽然猜测百分之八十可能是真的,景深也有了心理准备,但现在听程居延说,他还是觉得很微妙。
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两人都没再深究这个话题,等杭飞扬来了之后,程居延就凭空画了一道符,打进对方体内。
杭飞扬摸摸自己的胸口,“这就好了吗?”
“嗯。”
“谢谢您,谢谢导员!”杭飞扬喜笑颜开,“那我先回去上课了。”
“去吧。”
杭飞扬转头离开,临出门前他又转过头来,迅速说了句:“你们很般配!”说完他就逃命似的跑了。
留下景深和程居延沉默立于原地。
程居延怎么想的不知道,但景深自己是真的脚趾抠地,他瞥了程居延一眼,小声道:“他、他小孩子胡说八道,你别多想。”
程居延抬眉:“胡说八道?”
“嗯!”
“不是吧?”程居延慢悠悠地说,“我们本来就很般配。”
景深:“?!”你在说什么鬼东西!
程居延低笑一声,黑沉的双眸定定地落在景深脸上,看的景深心跳都有些乱。
没等气氛变得更古怪,程居延的手机就响起来。
“啧,肯定没好事。”程居延接起电话。
乌牧春道:“老大,附属三院楼顶有几个人要跳楼,消防员已经过去了,我们的人发现那些人身上都带着平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