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楼眠感到那人过烫的体温透过一层薄薄的布料传到他的后背,几欲将他席卷的热意里,心底却有一阵没由来的寒意腾起了。
那双手环住他的腰,宛如锁链般将他禁锢其间,令他无法动弹分毫。
提赫羽说话的时候,胸腔微微的震动沿着脊骨传来,沉闷,危险。
江楼眠看不到对方的脸,却能感受到他的吐息滑过自己的耳廓,他的视线滚烫而深邃,给人一种仿佛被野兽盯上般的错觉。
他藏在袖下的指尖无声收紧,轻笑了一声。
“可汗这么做,我还真是有些意外。”
提赫羽将下巴搁在他的颈窝,同他耳鬓厮磨,哑着嗓音道:
“江楼眠,每每看着你的时候,我总是在想,像你这样不听话的人,总有一天,我要打造一座世上最华美的牢笼,把你像金丝雀一样拘在里面。”
“那场景,定然十分赏心悦目……”
闻言,江楼眠的眼尾掠起些笑,微垂的桃花眼里却是一片凉薄:“提赫羽,你就这么害怕我离开你的身边?”
“还是说……”他缓缓地,“你对自己就这样没有自信,自知无法留住我,非要用这种手段才能将我困在你身边么。”
提赫羽冷笑一声,反手便抓住他的手腕,把人逼到墙角,幽暗的视线紧紧注视着他。
江楼眠被他抓得的腕骨生疼,脊背撞上冰冷的墙壁,眸色却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波动。
“别妄图对本王用激将法。”他的嗓音带着寒意,“江楼眠,你以为你近几日搞的那些小动作本王没有发现么。”
提赫羽说着,从怀中口袋取出一封信来,轻飘飘的纸封被狠狠丢到了他的面前。
他垂眸扫了一眼落在地上的信,下一秒,便被对方一把捏住了下巴,不由分说的力道迫使直视那双黑沉晦暗的眸子。
“你想向大齐传信,让你的旧友来接应你?”
提赫羽死死盯着他,气极反笑道:“你还真是好手段啊,倘若不是本王的暗卫无时无刻不盯着你,恐怕真被你蒙骗过去了。”
他的眼眸暗沉而冰冷:“这里的一切都在本王的掌控之中,饶是江大人你手段通天,还不是任本王随意拿捏。”
提赫羽的指尖用力到发白,在江楼眠的两颊上落下触目惊心的红痕。
他逼问道:“在本王身边乖乖呆着,不好么?非要惦记你的那个大齐,怎得,你在大齐是有什么让你念念不忘的旧情人不成?”
江楼眠冷笑道:“您都日夜不分地监视我到这般地步了,我又没有旧情人,您应该比我更清楚。”
提赫羽却仿若未闻似的,嗤笑着逼近了他,幽深的眸光在那人的脸上戏谑地打量着。
“是啊,江大人长得这样好看,手段又如此高明,想必在朝中定然惹得不少人青睐吧……”
他磨了磨后槽牙:“说不定……本王也不过是被江大人你入幕之宾的其中一个罢了。”
江楼眠指尖苍白,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吐出,脸上露出一抹讽刺晃眼的笑来。
“提赫羽,你还真是善妒,我人都在你这了,你还想怎样?”
他的目光冰冷讥诮,反问道:“我想怎样?明明是你的这封书信发出在先,江楼眠,要不要让我提醒你一下,你在上面写了些什么?”
见江楼眠不语,他冷声道:“是本王对你不好吗?”
提赫羽握着青年腕骨的手指一点点收紧,指腹在其上不急不缓地摩挲着。
“你想要什么,本王都给你了——可你为什么,还要试图离开本王的身边?”
江楼眠闭了闭眼,笑道:“可汗,强扭的瓜不甜。”
他视线幽暗,口吻危险道:“那本王非要他甜呢。”
江楼眠注视着他,那双本该含情潋滟的桃花眼此时此刻却恍似覆着层寒凉的冰,唇中吐出的字句凉薄清冷,碎裂在地。
“那便鱼死网破,不死不休。”
霎时间,提赫羽的瞳孔猛然一缩。
他指尖颤抖,连声吐出了数个“好”字,下一秒,便拽着江楼眠的手腕,将他拉到了笼子面前。
江楼眠的肩膀狠狠撞上冰冷坚硬的笼栏,凌乱的发丝沿着苍白修长的脖颈滑落,疼痛令他不自禁蹙了下眉,唇瓣被咬到发白。
金色的镣铐锢上他的手腕,另一端连着他身后的笼栏,剧烈的动作间,他的腕上被勾扯出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痕。
提赫羽掐着他下巴,阴鸷的眉眼间压着一片暴虐冷酷的阴云,双唇凑近他的耳畔,哑声道:“本王的耐心是有限的。”
“江楼眠,你不要逼本王在这里办了你。”
下一刻,尖锐的刺痛袭来,江楼眠被他压在笼子上,手指下意识攀上了身后坚冷的栏杆,攥紧的指尖血色尽褪。
提赫羽不由分说撕开了他的衣襟,露出一片雪白的皮肤,裹挟着残忍的气息,将尖利的犬齿毫不留情地咬在青年的锁骨上。
鲜血淌出。
江楼眠的睫毛抖动了一下,低低嘶了口冷气。
好痛。
这人是狗吗。
对方的呼吸炽热得仿佛要将他融化,锁骨处袭来的疼痛几近麻木,那人的手指不容抗拒地强插入他的指缝,将他的手背抵住,然后紧扣。
江楼眠的大脑被他刚刚那一番动作折腾得晕眩,他微仰起脖颈,有些涣散的视线掠过帐顶,轻吐出一口气。
那人抓着自己的手指正微颤抖着,因为无法平息的怒火,不甘,以及……难耐的欲望。
良久,提赫羽终于松开了他。
他眸光森冷,舔了舔唇瓣上沾染的殷红,品尝着齿间弥漫的辛咸的血腥气,勾起唇角,冷冷带出一个笑来。
提赫羽滚烫的指尖缓缓抚过江楼眠锁骨处那道惨不忍睹伤口,然后往下,眼底一片暗沉汹涌。
“这是你惹怒本王的后果。”
“下次,可就不会这么容易了。”
江楼眠扫了他一眼,竟是笑了。
提赫羽一把捏住他的下巴,问道:“你笑什么?”
“我在笑……”江楼眠弯眼,冰凉的呼吸近在咫尺,“可汗您连威胁人的方式都这么幼稚。”
提赫羽的手扣上他的后颈,晦暗的视线扫过他痕迹斑驳的裸露皮肤,嗓音因情/欲染上暗哑。
“本王不介意和你发生一些实质性的关系。”
江楼眠掀起眼皮,对上那人幽沉翻滚的眸子。
却在这时,有人声自牙帐外传来。
“可汗,晚宴的人都到齐了,就差您了……”
听此,提赫羽磨了磨后槽牙,盯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厉声道:“本王马上过去。”
他松开了手,但青年面上和颈上的红痕一时半会儿还褪不掉,鲜红衬着瓷白的皮肤,显得尤为扎眼。
江楼眠垂眸,将那个极深的牙印用衣衫拢住,慢条斯理地整理好他凌乱的襟口。
提赫羽冷哼一声,拉着对方的手,往外走去。
“等晚宴回来,本王再找你好好算账。”
-
晚宴之上,觥筹交错,来自南旗西旗的宾客云集,悠扬的乐声阵阵中,热闹非凡。
江楼眠找了个末尾空着的席位坐着,感受到那道熟悉的灼热视线自主位投来,紧紧落在他的身上。
大殿的最中心,无数穿着彩服的舞女在马头琴的弹拨声里跳着舞蹈,彩绣翻飞,眼波流转,娇媚无比。
江楼眠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拨着身前的杯盏,微垂的长睫投下暗影,遮掩住了眸底的寒意。
他身边的人看到他脸上的红痕,好奇地凑过身来问了一句,他淡笑着道:“漠北的蚊虫太凶猛,自己挠的。”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在场的席位,忽然注意到南旗的那边有一处空缺,南旗王公的面上带着几分恼色,不时四处张望着什么。
很快,便有一个人低着头匆匆走到他的背后,在他耳边低语一阵,王公脸上的怒意明显愈盛,但碍于这么多人在场,不好发作,挥手将人打发了下去。
江楼眠喝了一口杯中的奶酒,若有所思。
晚宴上,提赫羽不得不招架着来自四面八方的举杯敬酒,无法时刻都注意他这里的动向,更何况他坐的比较角落,身形都被阴影笼住大半。
宴席进行到一半,江楼眠从帐中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
他挑的是表演者们接替换场的时间,混乱中,几乎没有人觉察到这里的异常。
他来到外面,在营帐间慢悠悠地转了一圈,很快,便在春猎观众席的附近发现了一道鲜红的身影。
纳兰月正坐在栏杆上,两手撑在身后,垂落的小腿晃荡着。
她漆色的发丝被夜风吹起,红色的坠饰当啷作响,姣好明艳的侧脸在夜色中模糊。
她很快便注意到了那个青年。
月光下,他的肤色显现出一种几近透明的苍白,阴影与光芒交织着映亮他的面容,使他恍似带着种不似真人的虚幻感。
对方似是没发现她,径自往前走着,犹豫了一瞬,纳兰月出声叫住了他。
“江……江楼眠。”
江楼眠侧眸,看到了她,面上露出有些意外的神色,温雅地笑了一下:“纳兰公主,你怎么不在晚宴上,竟然在这?”
她从栏杆上跳了下来,几步便来到了他的面前,猝不及防对视上他带笑的眸子,视线游离了一瞬。
“本公主不过在外吹吹风罢了……倒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楼眠的长睫动了动,迟疑着,面上露出几分不自然的神情。
“我……自然也是同公主相同的理由。”
纳兰月眨了眨眼,忽然凑近他:“你在说谎。”
他视线躲闪,她突如其来的靠近令江楼眠抿着唇后退了一步,低声道:“公主自重。”
纳兰月大笑道:“我可不是你们中原人,不需要守这种啰里吧嗦的礼节,我偏要离你近点……”
忽然间,她像是注意到了什么,话语一顿,好看的眉头紧蹙起来。
“你脸怎么回事?还有脖子——”
江楼眠的呼吸倏地一滞,面色白了几分,匆匆道:“我没事……公主,在下该告辞了。”
说罢,他转身便要走。
“喂,等等!”
下意识地,她伸手拉住了那人的手腕,却感到后者浑身一颤,像是感到疼痛似的,轻轻嘶了一声。
纳兰月的眉头皱得更紧,一把撩开青年的袖子,却发现,冷白的手腕之上,竟落着数道触目惊心的红痕,宛如凌虐般的痕迹,无比刺眼。
“这是谁弄的?本公主帮你教训他!”
江楼眠却是趁她不注意抽回了手,脸上勉强露出一个笑来。
“没事,很快就好了……”
他明明正笑着,一双桃花眼中却盛着令人心疼的脆弱之色,睫毛颤抖,下唇像是因隐忍而被咬得惨白。
看着青年为难的神色,骤然间,纳兰月想到了不久前所见的提赫羽紧紧将江楼眠拥在怀里的场景。
彼时那人的眼眸中毫不掩饰地闪烁着堪称疯狂的占有欲。
那个可怕的猜测再一次浮现在脑海。
纳兰月愤声道:“是提赫羽?他那个混蛋怎么能——”
还没待她说完,就被江楼眠及时捂住了唇。
面前的青年露出了一丝堪称惨然的笑:“可汗……他对我很好。”
这副模样落在纳兰月的眼中,便是有苦难言,明明自己都这般了,却因为害怕牵连她,宁可独自承受痛苦。
望着青年柔弱可欺的模样,再联想一下提赫羽那高大阴鸷的外貌,瞬间,她的脑海里脑补出了一大出中原美人被掳回草原,展开虐身虐心的狗血戏码。
她连忙握住对方的手,眼神坚定道:“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我一定会帮你逃脱那个混蛋,你再也不用被他欺负了。”
江楼眠微垂眼帘,长睫落下一段惑人的剪影,轻声道:“倘若公主真的想帮我,不妨替我准备一件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