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国子监请来的武师傅, 但哪有那么凑巧,请两个就跟周昭宁给他安排的全撞上?封离认出两人之后,看向同窗们的目光就有些闪躲, 顶着秋风来这里习武,都是被他连累!
尤其是封珏,那小身板、细胳膊细腿的,这壮师傅一拳能给他腿打折。
但不管封离怎么知晓内情, 这是周昭宁在国子监过了明路的武师傅,是不能一句话就赶走的。如果他在国子监闹得太不像话,周昭宁那人绝不会手软。
且看看, 这两武师傅怎么个教法。
怎么个教法,封离很快就知道了, 这两武师傅整个就是军中简单粗暴的教法。一上课, 不管三七二十一, 先让所有人围着演武场跑十圈。
跑圈让公子哥们差点躺了一半,但两个武师傅在场中把守,看到谁停下便过去恐吓, 直到所有人都硬着头皮跑完。
那恐吓之词也是离谱,一看就是上次被他怼了之后,这两人总结提炼升华进步了。
“韩博士说了, 若是完不成武课内容, 便安排国子学的学员改为住宿制。”
“韩博士说了,武课排名会每旬张榜在国子监门外, 并且送去各府。”
“韩博士说了,武课上体罚学员, 可以打得痛,但不能打坏, 若是被各家找上门,不承认就是。”
封离:“……”韩博士知道你们这么扯他大旗吗?
国子学的学生们虽出身富贵,但年纪并不大,武师傅严厉起来,竟被唬住不少。
程寅跑得一马当先,比封离足足快了两圈,再一次超过他时问他:“不知道这两位武师傅厉不厉害?”
他那跃跃欲试的语气,被一丈外的瘦高个逮个正着。所有人一跑完,休息不到一盏茶时间,便听那瘦高个师傅在场中扬声道:“方才有学员对我们的身手很好奇,说不知道我们厉不厉害。这位学员,你自己上来吧。”
程寅从来敢作敢当,也不觉得自己说了这话如何,当即便站了出来。
他双手抱拳行礼,铿锵有力:“学生程寅,见过两位师傅。”
“你去兵器架上挑件趁手兵器,既然你好奇,那就亲自来试。”
这可正中程寅下怀,小跑着便去了,很快便挑了一把剑回来。
瘦高个手中还空空如也,程寅问:“师傅的兵器呢?”
壮汉将手中武器一抛,瘦高个伸手接住,众学生一看,那竟是一把木剑,场中顿时议论纷纷。
“木剑?木剑如何与铁剑对敌?”程寅蹙眉,当即就要把剑放回去,“赢了也是胜之不武,这欺人太甚的事我不做。”
“你的铁剑若能赢我的木剑,便可出师。”
“师傅未免太自信。”
“你且试试。”
程寅被这一击,当即不再犹豫,拔剑便战。要他来看,铁剑砍到木剑上,木剑直接就能被砍断,还能比什么。可结果他和瘦高个连过十数招,不仅没讨着便宜,还落了下风。
哪里有机会击断木剑,那木剑如同长了眼睛,每一次都可以错开他的剑锋,却用着巧劲与他剑脊相较,打得他手腕发麻。
不出三十招他便落败,将其余学生都看得一愣一愣。这衣着平常的武师傅,先前他们都不放在眼里,这下知道了,拿把木剑如此轻松击败程寅,这得是剑术高手。
“学生武艺不精,多谢师傅赐教!敢问师傅尊姓大名?”程寅心绪激荡,这位比他之前的武师傅不知厉害多少,当即虚心求教。
“武明。”
“莫不是渊留剑武明?”程寅惊呼。
围观的学生们窃窃私语,不少在问“什么渊留剑”。
有好武的出声解答:“五年前在西门街与禁军统领岑荣将军一战,打了个平手的那个。”
“这么厉害……”
“不是吧……”
封离也有些惊讶,周昭宁给他安排的竟还是个名家。然后他就听到程寅朝向那壮汉武师傅,说道:“难道这位师傅便是破空拳武智?”
“正是。”
这两兄弟名气都不小,哥哥武明主攻剑术,弟弟武智擅长拳法。名号一出,学生们乖觉了很多,也是被吓得,怕被武道大家下了黑手,真的打得痛又不见伤,最后告状都没处去。
见状,武明武智两位便将国子学的学子们两两分组对打,先摸他们的底。
这一分组,他们不熟悉学生的情况,自然就会有实力不均的时候。如程寅这般自小习武的,若是被分到封珏这样的书生,自然是会主动提出换人的,唯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借机报复的。
比如封离,便被分到了一个熟面孔对手,那是信国公府三公子冯英的跟班小弟雷源,一见自己撞上了封离,出手是半点不留情。
封离左支右绌,来回闪躲,奈何身体跟不上脑子,还是被雷源这练家子击中两回。最后一击封离被他钳制,就听雷源在他耳边说:“听说七殿下在北梁时,像母狗一样趴在北梁吴王身下……”
封离本来已经要认输了,这等比试他懒得认真,听了这话,气血顿时上涌。周昭宁那样的,他都不肯去当狗,更何况那个赫连重锦!
雷源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见封离已巧劲挣脱了他的钳制,接着双指一并重击他胸口麻穴,痛得他弓起了身子。没等他再反应过来,封离飞起一脚正中他胯/下。
雷源当场就跪了下去,就见封离弯腰,拍了拍手慢条斯理地说:“我做过什么你是不会知道的,但是你接下来还能不能做什么,就不好说了。”
“你……你——!”
“我什么我,本殿下打你一条贱狗,还需要选日子吗?”
“武师傅……他下黑手……”雷源疼出一头冷汗,蜷成一团喊着,试图找回公道。
封离冷笑,武师傅可是摄政王府的人,怎么可能为他主持公道。他们秉的“公”,自然是他封离咯。那一刻,封离感觉还挺爽快,周昭宁这人别的不说,关键时刻是有点用的。
果然,武智上前将他扶起,钳住他胳膊的手用了不小的劲,捏得雷源疼出了三花聚顶。
“啊……!”
“哎呀,我弟弟手劲有点大。”武明上前,忙解释,那表情却半点不愧疚,“不过我看七殿下方才并未下什么黑手。他身子弱力气小,要反击本就不易,自然是……慌乱之下失了分寸而已。这也不能怪他,主要是你不能仗着身强体壮,就不把对手放在眼里。太轻敌,太轻敌!”
封珏拉住封离问他有没有伤到,封离摇头说没事,很想笑,但忍住,不能拆武师傅的台。
他突然觉得,这武课也不是不可以上嘛,当个班霸,还挺不错。等冯英回来上课,他还可以打冯英,程寅也可以打冯英,甚至还能带带封珏下黑手。
能进国子学的,无一不是出身名门大族,雷源乃是庆国公之孙、京兆尹之子,自小横行霸道,从未吃过这样的亏。他当场便要发怒,这时,却被大门口的动静打断了。
国子祭酒解敬云和鸿胪寺少卿刘牧作陪,走在他二人之前的,正是刚才雷源提到的北梁吴王赫连重锦。
赫连重锦只带了一个侍卫,四人出现在演武场门口,应是在那看了有一会。若不是学子们发现他们,他们大概还准备就这么无声无息继续看。
武明和武智没有上前,只隔着距离见了个礼,毕竟国子祭酒是他们名义上的顶头上司。
解敬云回应:“不必多礼,尔等继续授课便是。”
刘牧也说:“只是北梁吴王殿下路过国子监,对我大禹礼教感到好奇,便提出参观一番。”
武明和武智闻言便继续组织学子们对打,只是这会人心有些散了,国子学的学生们原本就爱八卦,这最近的八卦主角到了眼前,个个都好奇。
赫连重锦偏偏还不走,不仅不走,他还走近了来观看。
“解大人,听说这国子监的学子都是未来栋梁,不为本王介绍一二?”他说着,目光扫过封离,落在他身侧的程寅和封珏身上。
昨日夜宴,程寅和封珏是不够身份去的,所以他没看到,今日见到两人伴在封离身侧,哪里还不明白在城外怼他的小侍卫确实就是封离。
他越发兴味,比起当年在北梁时的窝囊样,还是这个身上带刺的有意思。
这样的要求,在南北平和的大势下,解敬云不好拒绝,只好一一为他介绍。介绍到最后,便是封离三人。
“这位乃是齐王世子封珏,这是卫国公府的程寅,这最后一位便不用我介绍了吧。”
“七殿下……”赫连重锦这回没有再开口闭口“离儿”,他将“七殿下”三个字喊得绵长,仿佛在描摹什么,一时暧昧难言。
“久别重逢,一直都没机会好好叙旧,七殿下何时得空?”
“何时得空?”封离笑问,“若是旁人问,那自然是什么时候都得空。但吴王问,那就是什么时候都不得空。”
“那本王等七殿下今日课业结束。”
“哎,你可千万别等。昨日我家王爷已经打了你一顿,今日若是再看到你,万一动起手来,那要伤两国和气的。”
“七殿下多虑,摄政王忙于政事,哪里会出现在这国子监呢?一言为定,本王等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