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博不胜酒力,被灌了一壶酒后,太子便放他离开了。
他红着脸,只觉得浑身滚烫,小厮好心道:“大人的酒里有些助兴的药,回去泡泡水便好了。”
沈博闻言愣了下,随即他又问道:“那平侍卫的酒也一样吗?”
小厮道:“自然是一样的。”说着他便将沈博送出了门。
沈博一路跌跌撞撞的,只想快点回家,太子请他这一趟,摆明了就是在羞辱他。
他心中激愤,连带着眸色都暗了暗。
沈博只顾往前走时,却不小心碰到了人。
“沈大人这是怎么了?”一道清冽的嗓音就这么撞进沈博的耳中。
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扶着他的人竟是赵嵩。
他正想拜谢,却已经站不稳了。
赵嵩见他面色绯红,不由道:“沈大人喝酒了?”
一旁的阿左瞧沈博的神色,不由道:“主子,沈大人这是中了药。”
赵嵩听了皱起了眉头。
沈博感受到对方扶着他的力道在减轻,甚至有了推拒之意,不由大着胆子抓着赵嵩坚实的臂膀道:“是太子宴请,下官不得不喝,平云初等人也在那里...”
赵嵩闻言看着阿左道:“你送沈大人去医馆。”
随即他将沈博一推,便大步离开了。
沈博往后退了一步,幸好被阿左扶助了。
他看着阿左道:“殿下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阿左道:“自然是去救云初了,沈大人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沈博跟着阿左去了医馆后,阿左便离开了。
他心想,只是一个侍卫也能让郡王如此心急吗。
而此时的平云初却在一壶一壶的酒下仍然心思平静。
太子看他满脸通红,却不知道他正运功将酒水都逼出来。
太子道:“云初,老三一定未曾许你未来吧?
你如此年岁慢慢提拔,一路平平安安的待在京中不好吗?
若日后好好待在孤身边,荣华富贵,权势地位便都有了。”
平云初闻言笑了笑,却没说话。
他一笑,一双桃花眼看着单纯又深情。
他不像南厢馆的男子那般若不惊风,醉酒后的平云初比小倌更加风姿绝决,眉宇间的英气更是小倌所没有的。
太子看着他的笑颜,一时间竟忘了说话。
他随即又喃喃道:“你若愿待在孤身边侍奉,也未尝不可。”
说着,他还扯下了平云初的发带。
当一头黑发散落下来,让眼前的人看着更加雌雄莫辨起来。
太子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平云初自然感受的到。
他眼神一凛,再抬头时便又笑道:“殿下可允云初报了杀父之仇,再回京为殿下办事。”
太子心想也行,他慢慢抚上云初的手道:“那今晚,云初便向孤表表忠心可好?”
平云初嫌恶的缩回手,随即便给太子满上一杯道:“殿下请。”
太子看着眼前加了料的酒,心想喝一杯也行。
只是一杯酒刚下肚,一个花瓶便被摔下了二楼。
平云初看去,见有个小厮鬼鬼祟祟的跑远了,随即便见那些青衣小倌一改柔弱姿态,反而齐刷刷的亮了剑来。
太子侍从们见了立刻抽刀护在太子身边。
周成道:“殿下,是刺客,还请殿下立刻回宫。”
太子见状毫不犹豫的撇下平云初,在周成的护卫下跑了。
平云初摇摇头,他今日出门没带兵器,他起身找了个烛台拿在手中。
刺客来时,他如一道残影般滑出,烛台的尖端便刺进了那人的心窝。
随后,他便夺了刺客手中的剑。可惜他没有练过剑法,只能拿着剑当刀使。
平云初趁着混乱,躲在了廊檐下。
不一会儿,他见太子等人又跑回来了,不由凝神侧听。
他靠着房梁,只听周成道:“殿下,前后门都被反锁了。”
太子闻言踹了周成一脚,道:“没用的东西,都不知道派人把守的吗?”
周成辩解道:“之前是派了人的,此时定被刺杀,殿下现在四周都是弓箭手,此时突围太危险了。”
太子闻言眼色一冷,随即道:“你先突围出去报官,让他们速来救孤。”
不待周成回答,他随即眼神一扫道:“平云初呢?他不是讲武堂悍将吗?”
周成闻言脸色一苦,他心道,您将平云初灌成那样,他还能杀敌吗?
说着,不待他寻,便听‘咚’的一声轻响,却是平云初从廊檐上掉了下来。
平云初揉着胳膊,满脸通红的靠近太子道:“殿下找我呢,我刚躲在上面了。”
他说着,还指了指藏身之处。
太子见他手里还拎着剑,不由道:“你与周成一起杀出去。”
平云初闻言软软的道:“遵令。”
周成道:“殿下不可,属下是不会让您独自待在这里的。”
他说着看向平云初:“云侍卫既然能从刺客手中夺剑,想必还有一战之力。”
平云初则软软的看向太子,太子被他这么看着,想到自己起初的目的,不由心中一动。
他随即道:“云初,你放心,待此事了,孤定重重有赏!”
平云初也不纠缠,直言道:“赏什么?”
太子嘴角一抽,道:“赏金千两!”
平云初闻言眼神一亮,随即道:“云初定不辱使命!”
随即太子便见他持剑大步离开,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见他被门槛拌了一跤。
太子捂脸,一时间竟有些后悔将人灌这么醉了。
平云初出了门,眼中又恢复了清明。
他刚才岔了气,是真的中了媚药了。
他随手找了根绳子将头发草草绑好后,便又找了个地方藏起来。
太子请他过来,明显是不想他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就算将他放到京郊大营,也是要将他养废了。
如今他这个模样又让他对敌,与送死有什么区别。
他捂了下脸,靠坐在假山里,冰凉的山石让他舒服了很多。
虽然把酒逼出了许多,但还是有些难受的。
另一边,赵嵩赶到南厢馆的时候正遇上京兆尹衙役。
衙役见了赵嵩道:“禀郡王,有人向衙门报案,说有官员聚众狎妓。”
赵嵩闻言一点头,也没说什么,便跟着衙役进了南厢馆。
南厢馆的前院自然是被一通搜查,房间里的人几乎来不及穿衣,便被一个个赶到大堂里。
赵嵩没有看到太子和平云初,他对着老鸨狠厉道:“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老鸨被吓的腿软,当即道:“后...后院还有。”
赵嵩不废话,当即示意衙役行事。
老鸨被衙役押在前面。
到了后院,才发现后院的门竟被锁了,他看着门上的大锁,哭诉道:“大人,这锁小人打不开啊,定是有贼人要害小人。”
赵嵩将他一把甩开后,拎着剑便将大锁劈了。
门一开,他对着衙役道:“先救人!”
衙役此时也知道了事情不对劲了,他点了下头,又派了个手下回去叫人。
而此时,太子已经被困在二楼的大火里,门外是弓箭手,门内又下不去。但二楼下面就是水池。
周成道:“殿下,快跳水吧。他们围而不攻,是想将您烧死。”
太子闻言先将一旁的侍从踹了下去,可侍从刚下水,就被乱箭射死。
太子冷冰冰的看了周成一眼,心里的火已经不知道怎么发出去了。
当赵嵩一剑斩杀一排弓箭手后,连周成都惊道:“殿下,是郡王殿下来了。”
太子自然看见了,他没想到赵嵩居然如此厉害。随即他毫不犹豫的跳了水,只是冬日的水也是寒冷异常的。
一阵‘扑通’‘扑通’的跳水声响起后,赵嵩拉着太子上岸,揪着他的衣领问道:“平云初呢?”
太子被问的一愣,他见赵嵩眼中焦急,不由支吾道:“他.....他此前自愿替孤杀敌开道,说不定....说不定已经出去了。”
赵嵩闻言眉头紧蹙道:“门被从外面锁了,而且锁也不是南厢馆的,他不会就这样出去的。”
他说着,将太子松开,对着周成道:“先送皇兄回去。”
太子却道:“你不送孤回去吗?平云初只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卫而已,就算死了也是替孤而死,是他的荣光。”
赵嵩闻言身形一僵,他不敢置信的看向太子,正想辩驳,却听阿左道:“殿下,太子殿下的安危要紧,小的会找到云初的。”
赵嵩见太子正定定的看着他,不由忍了忍,应了。
但他看着太子得意的表情,脚步一转,便将太子送进了御史台。
太子怒道:“赵嵩,你什么意思!”
“皇兄在南厢馆聚众狎妓,惹得南厢馆遭遇刺客,皇兄还是去跟御史大人解释吧。”
太子愤恨的瞪了赵嵩一眼,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大步离去。
南厢馆。
平云初在太子说出那样的话后,才真正了解到了什么叫皇权。
他从小就没接受过正统教育,都是他的父母教他读书习字。
他们只是教他做人,教他做事,却从来没有给他灌输过忠君。
到了明家后,了解的更是以家族利益为先。
之后不管是郡王府的厉先生还是讲武堂都是家国天下为先,当然忠君的思想也是有的。
但在平云初的脑海里,什么是忠君,他最多就是忠于赵嵩。
而自从他上京以来,经历过军饷案,件件刺杀后,知道这背后无不都是世家利益,哪有什么真正的忠君爱民。
可见那些学了正统教育,在朝堂上挥斥方遒的,也不过是做些表面功夫。
至于赵嵩,自从他对赵嵩有了不该有的想法后,他在感情上是无法忍受赵嵩就这么离开的。
但他知道,赵嵩的做法是对的,他不能授人以禀。只是他心里不愿意罢了。
平云初叹了口气,在这个冬日的夜里,体会到了皇城的寒冷和身不由己。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否做到随心所欲。
他看着远处的火光,不禁有些想念起父母来。
如果他问平秋雁,她定会要他回江南,从此做个无忧无虑的员外郎。
但如果是父亲呢,他现在已经对父亲没什么印象了,他只记得那张模糊的,沾满血水的脸。
想到这里,平云初又冷静下来,他该好好考虑自己的出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