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被不知名的人惦记的赵嵩,却还要坐在麟德殿里面对各方挑衅和试探。
自从被皇帝训斥后,一直未曾露面的太子也终于出现在除夕晏上。
这次两人挨着坐,却并没有去年那样亲热了。
太子歪着身子斜着眼看向赵嵩道:“听说三弟入了军机处,定是辛苦了吧。”
面对太子不阴不阳的语气,赵嵩坦然道:“不敢,只是偶有所得罢了。”
太子闻言笑了笑,随即一撩衣摆靠近他:“不知你那小侍卫可还在府中?”
赵嵩闻言,不解的看着他道:“今年入了讲武堂,不过,大哥竟还记得他,当是他的福气了。”
太子看着赵嵩清明的目光,不由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说的对,能被孤记得,自然是他的福气。”
接下来,太子便没有再和他说话,不过他总觉得这话有点古怪。
但他再看过去,只见太子一改之前懒散状态,瞧着竟也身姿笔挺,满身贵气。
与群臣对答时更是谦卑有度,竟比先前要长进了不少,连皇帝看了都满意的点点头。
众臣此时看来,不由猜测,太子先前那般状态,说不得是与郡王殿下兄弟相亲的缘故。
酒意三分的时候,皇帝便领着妃子们出去赏梅了,一众臣子们恭送陛下后,也更自在了些。
赵嵩正要走,却被太子拦住了去路:“说起来,孤还未见过金科状元郎呢,三弟不妨同孤一起去见见?”
说着,太子袖袍一甩,大步走在前面。
赵嵩见状,只得跟上。
此时,大臣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的,也有官员在亭内赏雪看景,总之,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
而在一众官员中,面貌最出众的莫过于金科状元郎沈博了。
不光是年纪轻的缘故,就是他那身钟灵毓秀的风姿让人看了都心情愉悦,通体舒畅。
在他一旁的则是榜眼游文篆,探花杜寻。
游文篆差不多年约四十了,西南人,瞧着中通竖直,不蔓不枝,能中榜眼属实不易。
而杜寻则是典型的世家子弟,容貌不俗,说话办事也不俗。
但比起沈博的样貌来还是差一些的。
赵嵩看着三人,据说当日殿试,皇帝瞧着沈博的样貌本想点他为探花的。
但他一番殿前奏对,叙述北伐之策铿锵有力,实在振聋发聩,有石破天惊之感。
相比于他,其余两人的策论不管是农改还是经济都有些不够看了。
三人见了太子和郡王,自然是相继行礼。
太子一挥手,道了声免礼后,便笑着道:“今日除夕,本是君臣同乐的时节,几位不必多礼。”
杜寻闻言笑道:“微臣三人能得殿下关爱,正是臣等之福。”
其余二人闻言便也笑着称是。
太子笑道:“杜卿真会说话,诸位可愿同孤一同赏梅煮酒。”
“殿下相邀,自然荣幸之至。”
赵嵩落在后面,看着杜寻拍马屁不由一乐。
随即他看向一旁的沈博,笑道:“状元郎今日似乎兴致不高啊?”
沈博闻言脸一红,他看向赵嵩道:“殿下勿怪,臣与同僚们还不熟悉,今日本想着宴席散了好快点回家陪兄长的。”
赵嵩听了这大实话,不由笑道:“新晋官员不是忙着拜会上官就是结交同僚,你倒好还急着回家陪兄长。”
沈博听了连忙道:“只因兄长要外放府台,自此离别,他日相聚却是难了。”
赵嵩理解的点点头,随即看着太子那处笑道:“即便如此,还是喝了这赏梅酒才好。”
说着话,几人便到了亭中。
亭中此时已酒香四溢,太子等人自是只管观雪赏花,至于这煮酒的事嘛,便由赵嵩接手了。
让侍女们退到一旁,赵嵩摆弄着红泥小火炉,不由增了几分认真。
这时,游文篆在一旁问道:“殿下也爱酒?”
赵嵩慢慢甄了一杯,轻嗅后笑道:“酒是个好东西,就像此时,本王只管摆弄着它,便无忧无愁,不管他人。”
说罢,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端着杯子便细细品起来。
游文篆心想,真这么好喝吗?随即自己也倒了一杯。
待他浅抿一口,只觉入口绵软,多喝几口,又觉昏昏欲睡,仿佛要陷入梦中。
他摇摇头,睁开眼,便见郡王殿下的一双眼,正神思清明的看着他,还问他:“如何?”
游文篆想也不想道:“欢愉之用,多喝怕要软了骨头,不如家中酒好喝。”
赵嵩闻言竟哈哈大笑起来,随即指着他道:“正解。”
太子此时见两人脸上红红的,不由道:“说什么这么好笑,也让孤听听。”
赵嵩不答,只是喝酒,游文篆便笑道:“回太子殿下,古有煮酒论英雄,今日微臣竟觉酒中也分英雄美人。”
太子笑道:“哦?那你觉得孤这酒如何?”
游文篆道:“入口爽滑香甜,微臣却喝不惯,若将酒比人,这口便是绝色美人。
他日殿下该尝尝我西南的酒,那辛辣爽喉之物不输西北烧刀子。
若烧刀子是上将军,那我们西南的酒便能封个中郎将,哈哈。”
太子被他这番话逗笑,随即道:“游卿却是说的没错,这壶酒名为美人泪,游卿还是少喝为妙,免得太上头。”
赵嵩低头笑了笑,心道这游文篆也挺有意思,这个时候还惦念着推销家乡的酒,就是不知听的人会不会买账。
就这样,一壶酒就这么说说笑笑的喝完了。
喝到最后,沈博竟是醉了。
太子看着沈博的颜色,不由舔了舔唇道:“看来沈爱卿不胜酒力啊,要不要孤派人送你回去。”
感受到太子的目光,沈博垂下眼皮撑着上身道:“多谢殿下,微臣一会儿出去醒醒酒就好。”
说着沈博强撑着出了赏花亭,直到捞了把雪,擦了擦脸才清醒了些。
但身后那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却始终没有消失,直到他厌烦的走到风口后才觉的那种不舒服的粘腻感淡了些。
他呆呆的看着远处的红梅,自己对男色之事早就知晓,何况他天生短袖,对这种目光更是敏感。
是欣赏还是觑觎他分的一清二楚。
但他没想到,自己将要效忠的储君竟是这副德行,况且还在那人面前。
“沈博...沈博...”
沈博闻声一激灵,随即他便看到赵嵩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边。
原来刚才竟是赵嵩在叫他吗?
赵嵩见他呆愣的样子,不由笑道:“本王要回了,已经跟太子说了顺便送你出宫,你还行吗?”
沈博闻言连忙道:“那..那就麻烦殿下了。”
一路上,沈博跟在赵嵩身后,看着前面的高大背影,只觉得心安无比。
赵嵩直到看着人进了沈家马车后,才上马回了郡王府。
一路走来,看着空荡荡的郡王府竟显得无比冷清。
阿右此时不由打趣道:“等殿下娶了郡王妃,再生个小少爷家里便热闹了。”
阿左呵呵一笑,随即道:“要是云初在就好了,同样会很热闹。”
阿右白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云初日后娶妻生子了自有他家的热闹。”
阿左叹气道:“那今年还跟云初一起过元宵吗?”
赵嵩陷在躺椅里笑道:“就这么爱找他玩吗?那过几天一起跟着出去好了。”
阿左阿右闻言,相视一笑。
他们看着赵嵩昏昏欲睡的模样也不再出声打扰。
平云初节后赖了两天床,第三天后又恢复作息习武看书。
王姚道:“你这自律的劲,哪家孩子都不像你这样。”
平云初笑道:“哪家孩子像我一样要养家?”
王姚被他一噎,随即道:“等我存够了钱,我想带着祖母搬出去了。”
平云初摆摆手道:“别啊,京里房子这么贵,再说阿婆住在这里,还有王叔王婶陪着多好。”
他说着,又想起那些个乞丐来,不等王姚说话,他就将那天遇到的人事又说了一遍。
“那个周勤之前是文家的外甥,如今周家虽然败落了,但我心里总是不安。”
王姚想了想,最终道:“那我还是留下来照应着吧,免得你又担心。
只是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老是在你这儿白吃白住吧。”
平云初笑道:“既然叫你一声大哥,自然是将你当作兄弟,只是你哪日要自立门户也得等攒够了钱娶了媳妇儿再说。”
两人举着枪又对练一会儿后,王姚见他这就收了枪,不由道:“今日怎么不多练会儿。”
“今日同人说好了出去玩,对了,你的羊奶酒在弄了吗?”
“在弄了,只是现在还没到时候,咱们这里的人又不怎么爱这口,你要弄这个干什么?”
平云初尴尬的笑笑,他总不能说因为某人要喝酒他就让人上赶着弄吧,随即他糊弄道:“不好喝再说,你要不想想别的主意?比如果酒什么的?”
说着,他便换了身衣服骑马往郡王府走去。
赵嵩听着门房来报平云初来了,他随即看着堂下几人道:“今日不巧,要么你们自个儿玩去?”
赵宣不满道:“三哥有什么好去处,是不是不愿带我们?”
坐在赵宣一旁的铃云公主眼珠一转,撒娇道:“三哥不会是有了喜欢的人,这是要约着佳人出去吧,成玉你说呢?”
成玉听了娇羞一笑,只是摇头并不作答。
她也知道在座几人也并不需要她回答,因为这不过是句玩笑,只是她还是忍不住猜测,万一是真的呢。
成玉是礼部侍郎家的女儿,如今的左都御史何田光更是她舅父,听她母亲说,皇太后有意将她许配给郡王殿下。
殿下如此英武不凡,又得皇帝陛下重用,家里自然是乐意的。
赵嵩见几人真不走,便无奈的看着铃云道:“行吧,只是一会儿若是叫苦不迭,那三哥只好派人将你送回。”
铃云不服气道:“三哥少操心了,那我们是不是要准备出发了!”
多了两位娇客出行,赵嵩不得不吩咐多派几个侍卫。
而一直等在殿外的平云初,在见了公主和成小姐后立刻低头守礼。
铃云经过平云初时,脚下不由顿了顿,她见人长的一副唇红齿白的样子,笑问道:“你是郡王府的侍从?”
平云初恭敬道:“回殿下,属下之前是王府府兵,现在在讲武堂学习。”
“哦?那可真稀奇。”
铃云说着便上了马车,不再理会平云初。
见赵嵩上马后,平云初才道:“殿下,讲武堂这几天虽然闭门了,但人也不少。”
他怕军士们冲撞了公主殿下和官家小姐。
赵嵩却笑道:“那有什么,可别小看咱们皇家的女儿。”
平云初听出他语气中的得意劲,便也不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