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有三天,赵嵩便带着府兵们看了三天。
这三天中,有压力过大被抬出考场的,也有人体质太差没坚持住的。
一旁的高达皱着眉道:“太可惜了,都到这地步了,君子六艺白学了吗?”
而蹲在高达的身影下的平云初和郑吉则道:“高大哥不知,君子六艺可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学的。
平民学子家贫者且不说射御,就是好的先生和书籍都是难得的呢。”
郑吉听了一个劲的点头,他瞧着高达道:“偏了偏了。”
高达低头问道:“什么偏了?”
“影子偏了。”
高达听了一阵无语,他看着两人板着脸道:“这就是殿下不在跟前,要是看见你俩这副办差样子,看殿下不罚你们!”
话虽这么说,但高达还是稍稍偏了偏身子,为他们挡住了光照。
平云初和郑吉则勾着唇角相视一笑。
期间,考生的饭食冰饮都由朝廷安排,仅仅如此都要经过三道检查。
而考场附近的酒楼旅店更是无法正常营业,任何营生都不得打扰到考生答题。
巡城卫,京兆尹衙役,郡王府府兵更是一层层的将考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会试最后一晚,平云初正无聊的数着步子巡查呢,对面就走来一个巡城卫。
他心道:“这是来换岗哨的?”
两人错身而过的时候,双双都看向对方,目光碰撞中,平云初想怎么还不和他交接?
而那人也想着,这里怎么有个孩子兵?是这里吗?
平云初眼看着那人就要越过他的哨位,不由伸出手道:“这位兄弟是来接我的班的吧?”
那人脚下一顿,侧过身笑着道:“多谢小兄弟提醒了。”
这时,一队巡逻兵正从巷口路过,那人不由禁了声,平云初见状也没发出声音。
他看着那人神色,状似小声抱怨道:“考生们辛苦,咱们守卫的也挺辛苦啊。
您是李大哥吧?上一班的王大哥说你会来接我的班,那咱们这就换防?”
那人闻言艰涩的接道:“是啊,老王也这么说。”
话一出口,那人心道,完了,是不是暴露了?
两人静静的看着对方交换了位置。
平云初后退一步,冷笑道:“李大哥知道自己的岗哨位置吗?”
话未说完,平云初手腕一抖,长枪瞬间攻了上去。
那人甚至来不及拔刀,就被眼花缭乱的枪花一阵压制。
他极力躲闪着,最终被平云初一脚踹翻在地。
他愤怒的看向平云初,但想起自己的任务,还是克制住了。
只见他掏出火折子一下就扔了出去,院墙后面就是帐篷,这天干物燥的必定起火。
然而,空中摇晃的火星却被一道银光拦截了。
在长枪落地前,只见已身在半空的平云初扭身一脚,枪头一转,立刻对着那人射去。
那人惊怕的后退一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赶上来的高达卸了下巴,压倒在地。
高达侧身问道:“云初,怎么回事?”
平云初脚尖一勾接住枪道:“这人不是巡城卫的,估计今日要换防的那位已经遭了殃。”
高达道:“那你再守一会儿,我先将人压到京兆尹处。”
平云初闻言一点头,玄铁枪一立,又开始防守了。
而高达手里的那位,则看着地上熄灭的火星不由哀叹一声。
院墙内,五步一哨的御林军却没有错过平云初刚才矫健的身姿。
他侧头看向身侧,只见同样持枪站岗的战友眼中满是跃跃欲试。
终于,会试在这样的守卫下结束,直到一个月后才能放榜。
郡王府守卫考场有功,再加上平云初又捉了小贼,赵嵩便趁机向讲武堂要了几个名额,好把他看好的人都塞进去。
皇帝合上奏折,掀了掀眼皮道:“你做事如此明目张胆的,是要做什么?”
赵嵩坐在台阶上笑道:“父皇多虑了,儿臣只是觉得高达等人都是一等一的好苗子,放在儿臣府中着实浪费了?”
见皇帝不说话,赵嵩收了嬉皮笑脸的腔调认真道:“儿臣想要收复北麓,但凭儿臣一己之力定是无法办到的。
儿臣身为延平郡王,也有向朝廷举贤的责任不是吗?”
皇帝闻言却道:“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些人入了讲武堂就不算你的人了。”
赵嵩闻言神色一凛,只见他面带恭敬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他们本就都是父皇的人。”
“哈哈哈,好!那就让他们进讲武堂练练。”
皇帝说着便摸上案几上的版图道:“我大启迟早北上,但若空有报国之志,而无万全之准备终究是一场空!”
赵嵩闻言一涵首,道:“父皇说的极是,若草草进攻,反而会暴露出众多问题,使得大启无以为继。”
他想到上辈子,自己凭着一腔孤勇虽一路打到鬼幽谷,但却伤亡惨重。
不仅没有得到有利地位,反而使得大启进退两难。
此生有机会重新来过,他一定要好好的打一场。
皇帝闻言笑道:“你虽有战场经验,但还是太嫩了,有时间便去军机处多跟着老帅们学学。”
赵嵩闻言惊喜道:“多谢父皇!儿臣一定好好学!”
直到皇帝挥手,赵嵩才步伐坚定的出了皇宫,他心想,自己该好好的计划一下了。
一月后,会试成绩公布,取前一百名。
人群中,学子们争相围观着,放榜的官员则高声道:“第一名,泉州沈博,恭喜沈会元名列榜首!”
沈博闻言一愣,随即睁大眼睛兴奋道:“哥哥,我是第一名!”
沈峥则笑道:“听到了,听到了,今日你我兄弟二人当好好庆贺一番!”
放榜的官员报完前三名后,便退开了,徒留一众学子争相查看。
沈博则拉着沈峥挤在人群里从上到下看着,直到在五十六名处找到沈峥的名字后,他才松口气道:“太好了,哥哥也在百名之列!”
沈峥确认后便笑着和沈峥出了人堆,面上不由得瑟道:“皇天不负苦心人啊,走走走,听说状元楼新出了状元包,咱们得去尝尝看,取个好彩头!”
沈博闻言轻笑一声,他就佩服哥哥这豁达的态度,似乎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能坦然待之。
而此时,挤挤攘攘的状元楼里,有人欣喜之下作诗一首,也有人惆怅过后饮酒自乐。
沈峥让沈博占好位置后,先点了状元包,随后又点了些酒菜。
只是这点菜的功夫,便听大堂中有人洋洋自得道:“道远兄,再过几日便是殿试,你金科虽未上榜,但好歹来了皇城一趟。
不若等见了状元跨马游街的风采后再好好游历一番,也算不虚此行嘛!”
众人闻言,不由觉得说话的那人未免不太厚道,这不是伤口上撒盐嘛!
沈博动了动嘴,正要出声,却被沈峥压了压。
而后两人便见那自斟自饮的程道远哈哈一笑,随后道:“子言兄说的有理,在下就先祝子言兄名列三甲,高中状元啦!”
随即,众人便见程道远对着考生们转了一圈,笑道:“听说本次会试第一名不仅是案首,更是解元,如今又拿下会元,不知小生可有幸认识一下沈博兄?”
沈博闻言起身,对着程道远行了一礼后,笑道:“泉州沈博在此,道远兄客气了!”
程道远闻言,只见沈博一身白衣,年岁虽小,却已有钟灵毓秀之相。
他不由欣喜的回礼道:“果然少年英才,不知为兄可否与沈兄同饮?”
沈博欣然伸手道:“请——”
只是这小小的插曲,众人的目光不由跟着沈博而动。
而二楼雅间里,赵嵩对着何田光道:“何大人如何看待?”
何田光摸着胡子道:“都不错,此次陛下开恩科对举子们何尝不是一次考验,但哪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甚至眨眼之间,说不定便有转机。”
赵嵩皱眉道:“何大人能不能不要打机锋!”
何田光笑道:“殿下当知,如今朝廷最缺的是什么?”
“官员?”
“不,是底层官员,今年军饷案过后官员便大量空虚,然而随着风波过后,活下来的必定升迁,这百名人员必定是不够的!”
赵嵩闻言眼眸流光一转,叹道:“何大人总是留着一手啊!”
“哈哈,殿下谬赞了,我看那沈博年纪虽小,但日后好好栽培,定是寒门代表,那程道远虽落榜,但看其心性未免不是人才。”
赵嵩闻言一挑眉,这话分明含着浓重的暗示。
面对何田光,他却朗朗道:“若真像何大人所说,那可真是御史台的好苗子,就是不知何大人能不能抢的到了!”
何田光闻言,一时竟有些忍俊不禁。
他看着堂下学子,不由心想,老夫真是喜欢和这些豁达的年轻人相处,显得他都年轻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