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下雨,山上气温很低,加车里没有暖气,赫茗身上没有一处不是冰凉的。脑袋胀得厉害,昏昏沉沉的。迷迷糊糊间,他心想着,又要着凉了吧。
耳边隐约响起来多日来魂牵梦绕的声音。疲惫,焦虑他有些分不清是梦里还是真实。那声音有魔力,恍恍惚惚间他已不由主地往声源来处寻去。
好暖和。
身体触碰到热源,赫茗甚至手脚并用地缠上去。熟悉的味道跟着闯入鼻腔,赫茗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隔了一会儿,他嘴巴张了又张,生怕会把对方吓跑了似的,他哑着声音小声地说:“楠哥…我好想你呀。”
慕楠双臂紧绷,把他整个人揽入怀里。愧疚和悔意翻涌,叫他呼吸都难受。
他低头吻了吻赫茗的额头,又一路向下去吻他的鼻尖,脸颊,最后咬着他的嘴唇,低声回应:“我也是。”
赫茗愣了愣,随后轻轻地摇头,没有接话。他转头把脸埋在慕楠的颈边,一动没动。
慕楠顿住。
啊,也对。
说暂时分开的是自己;单方面断了联系的,也是他。现在来说这样的话,又有谁会信?
过了好一会儿,慕楠只觉得脖颈处渐渐变得温热湿润。他尝试着伸手去摸赫茗却不让,反倒把脸埋得更深一些。
那团湿热也渐渐扩大,一直向下漫延直达慕楠心脏处,又热又疼。
懊悔再一次涌上心头,安慰的话也不知从何说起,慕楠一丝办法也没有。他反复地亲吻赫茗发顶与耳尖,一只轻抚摸在他的发上,只任由他继续无声地发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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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茗是被热醒的。
闭着眼睛,他想着被子是不是也该换季了?暖和得有点过了头,都把他热出一身汗来了,黏黏腻腻的,不怎么舒服。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待他蒙蒙松松睁开眼,眼前竟是一片白墙?他又想,怕不是那大叔返回来,顺便把他送进医院里去了吧?
这是哪里的医院?味道真是奇妙。
清冽冰冷,细嗅之下隐隐又似带着甜香…还是鼻子也冻坏了?他怎么越闻越觉得像慕楠的味道呢?
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触在那“墙”上。
慕楠当即以手覆在他的手上,扣在手心,放在唇边吻了吻,哑声问道:“醒了?头疼不疼?”他边说着,边低下头用唇贴了贴他的额,“还有一点烧。饿不饿?”
赫茗懵懵的,嘴巴微张着,失神地看向对方,却不知道回答。
他眨巴眨眼眼,愣怔了好一会儿,眼神才渐渐聚焦到一处。眼前不是什么白墙,而是白衬衣。
皱皱巴巴的。
不等他再看清楚,对方就把他揽紧在怀里。
“赫茗?”慕楠见他醒来后神色呆愣,焦急得连唤了好几声。
赫茗像是没听到似的,一直没有回应。他双手紧抓住慕楠的衣襟,阖了阖眼,一边贪婪地嗅着对方的体味。
如果是梦,那一定别让他这么快醒过来。
“对不起。”
头顶的声音又响起来。那是歉疚的,心疼的声音。
赫茗仰头看上去,对方也正低头看着自己。他的眉头蹙到一起,表情难过,一直在向自己道歉说“对不起”。
他不要看到慕楠难过,也不想听到他讲那三个字。
他嘴巴动了动,指尖按在对方唇上。
不许再说了。
慕楠趁机抓住他的手,在他的指尖上啄吻,“对不起,是我错了。”
赫茗听得烦躁,为什么这个人总是要跟自己讲“对不起,对不起”的?
他才不要什么“对不起”!
也不知是意识还没清醒,还是怎么了,心情越发焦躁起来。他觉得委屈,一阵鼻酸,眼泪也跟着流下来。
慕楠以为他身体还难受,忙撑起身,双手捧住他脸颊焦急地问:“怎么了?还很难受?我去找药。”
说罢便要下床。
赫茗也不应,双手攥着他的衣襟不放,垂着脑袋只顾呜呜呜地哭。他哭得伤心,后颈后背都跟着冒了汗。
慕楠怕他这一出汗,感冒更重了,又是心疼又是焦急,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像抱孩子似的,把人抱起来,让他跨坐在自己大腿根上,双手紧紧把他揽入怀中,把他整个人包裹住。
还不够!
还有再贴紧些。
赫茗双手抱住他的脖子。
“宝贝,”慕楠心脏纠成一团,扯过袖子给他擦泪又擦身“都是我不对…不哭了,好不好?”
赫茗反倒哭得更凶了。
“我错了,宝贝,我错了。”慕楠手脚无措,“是我懦弱又胆小,自尊心作祟…我越来越爱你,往后你却不要我了…你还那么年轻,又那么好,我以为我至少在物质上能满足你…可是…相比之下,我什么都没有…什么也给不了你啊…”
他胡乱地解释着,不经意把自己自卑又脆弱的一面全然暴露在赫茗眼前,叫他难堪又心生侥幸。
他甚至闪过一瞬念头:赫茗是那么善良的孩子,会不会也因为他过于可怜而心生怜悯,为此留在他身边呢?
又过了好一阵,才听到赫茗抽着鼻子断断续续地开口:“以后…嗝!…你以后,嗝!不准突然消失!”
慕楠愣了愣。
赫茗并没有接他的话。那个平日里乖巧又体贴的赫茗,甚至连一句安抚他的话都没有说,好像刚才自己解释的一大堆,他都没听到似的。
见慕楠没有回应,赫茗反倒急了,双手撑在他胸前,表情凶巴巴的,一边还打着嗝,一边又重复了一回。好像非得要他给个确切的回复不可。
慕楠又好笑又感动,“…好。”
“不可以不接我电话!嗝!
“好。”
“嗝!…不准一个人乱想。”
“…好。”
赫茗终算满意了。他瞪向慕楠,秀气的眉毛竖起来,咬着牙威胁道:“你再这样,我就,我就真的会不要你了!”
两只鼻孔一翕一张,鼻尖红红,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声音也轻。
威胁力不足,倒更像是在撒娇罢。
慕楠想笑不敢笑,强忍着低声“嗯”了声,便把人再次搂入心怀。
赫茗哼哼唧唧好一会儿,竟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