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不知什么时候变得用力起来,心情也好奇怪。
人们说,喜欢一个人,很难做到掩饰到毫无痕迹的。
赫茗很克制,也知道分寸。然而慕楠还是一眼就能看出他对自己的喜欢。
可现在亲耳听到从他嘴里说话,原来又是另一回事。
他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拍广告拿到工资的时候。依稀记得,也是类似这样,兴奋又雀跃又难以置信的心情。
更奇怪的是,不久前,他看到赫茗和李俊一一起时,心情还烦躁得厉害。现在他们俩人还待在一处,可他眼里却只剩下赫茗了。
他当然不是第一次听到别人的表白。
唯独这一次…胸腔里沉甸甸的,像是被什么都装满了。
听两人的对话,赫茗不是现在才喜欢自己的。也许三年前?自己第一次拿奖的时候?或者是拍的第一部 戏的时候?
他都无从得知。
一个人真的会长久地只爱着一个人吗?
他没遇到过。
身边也好像没有这样的例子。
爱情随时都会断开。
心理学上说,爱一个人最多只能维持三四年,好点的会比这个时间稍稍长些,大部分则是更短。
而大部分人也都是如此。
那么赫茗呢?
因为喜欢他,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地就跟他签订协议,不惜把自己的初婚奉献出来?
如果只是为了自己当初所承诺的金钱和资源才这么做,那么到目前为止,他从来没向提过什么要求,就连他给的,也一直在找各种理由拒绝…
不,不对。
戒指…
只有那个…那枚让方妍随便挑的戒指。
赫茗当时戴上戒指时是什么样的表情来着?
激动?欣喜?还是珍惜的?
慕楠努力地回忆着当时的画面。
待他回过神时,自己竟早已逃离公寓,回到自己的车里。
仿佛刚才所听到的,看到的,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呼!”
他放松肩背靠在座位上,一只手搭在额前。
眼睛不经意扫过储物格,突然想起什么,慕楠忙伸手上前把它拉开。
那里放着的,正是那枚他看没正眼看过的婚戒。
这枚戒指甚至连盒子都没配,只放在一个透明密封袋里,孤零零的就被扔在里面,一放就是几个月。
他把戒指取出来,第一次尝试着往自己无名指上套,却发现,尺寸小了,到第二段指骨,便卡住了。
慕楠哭笑不得。
让方妍随便买,还真是买得太随便了些。
储物格里空溜溜,找了一圈车上,也没找到什么可以润滑的东西。慕楠捏着戒指,心里想着,不知拿去品牌店有没办法呢?
正准备启动汽车出发,手机“嗡嗡嗡”地震动起来。
慕楠眼神暗了暗,接通电话。
“哼,就知道那姓方的骗我,”慕建国开口就是投诉方妍,“说什么你‘不方便接电话’?接个电话能碍着什么事了?也不知那女人想安的什么心!…”
他越骂越起劲,越骂越难听,慕楠打断他说:“刚才确实不方便。建叔这么晚了,找我是什么事?”
“咳咳,”慕建国清了清嗓子,“也不是什么事。之前你那老…”
他想说“老婆”,后来想起慕楠的结婚对象是个男的,说“老婆”也不对。
在心中鄙夷一番,他改口说:“那个谁,上回不是说生病了没见着面嘛?正巧趁着二叔准备过寿,你把人再带回来给叔瞧瞧。等明年清明,我也好在你爸妈坟前有个交待啊…”
慕建国絮絮叨叨,又开始熟练地念起慕民强小时候怎么疼爱慕楠,自己又是怎么给慕楠供书教学。
慕楠紧紧握着手机,试图把话筒远离耳朵一些,可是没有用。慕建国的声音依旧能够清晰入耳,“到时候还有好些亲戚过来,过寿自然是热热闹闹的才好。你们年轻人也可以多聊聊。”
慕楠:“尽量吧。看到时剧组放不放人。”
慕建国冷哼了声,接着道:“你们这些孩子,一个个就知道工作。眼里还有没我这个长辈了?海涛那孩子也是,天天守着那小破公司,工资低不说,逢年过节就是加班加班...”
见慕楠没回话,又继续道:“我想这样的,楠仔,家族里就数你的人脉最广,你给海涛留意留意,给他换个好点的公司…”
突然一阵恶寒。
慕楠快速切断电话,“哇”地干呕起来。
手机震个不停,慕建国还锲而不舍地打电话进来。他甚至能想象出慕建国暴跳如雷的模样。
慕楠一头冷汗。突然又惊觉,自己跟慕建国,其实又有什么分别呢?
攥着自己的东西不放开,眼里却还惦记着别人的…
原来就算他不是真正的慕家人,就算他再讨厌慕家人,最终还是长成了他们的模样。
慕楠苦笑着,干脆把手机关机,扔到一旁。
左手的无名指上,还套着那只婚戒。
他摊开手心,再次尝试把它往下推,还是不行。
越推,就越急躁。
不知怎么的,突然戒指被甩了出来。“铛”的一声,打在车门上,然后滚落在车厢的角落里,不见了。
慕楠慌忙弯腰去找。
他一个一米九的健壮男子,要在狭小的车厢地板上找只戒指,谈何容易?他只能侧着身子,伸长手臂在地毯上四下摸索。
幸运的是,戒指没有掉到奇怪的地方,摸了一会儿,终于把戒指给找了回来。
他靠在座椅上,闭着眼深深地呼吸。
戒指也被紧紧攥在手心里。
低头的时候,血液倒流向打闹,脑袋胀痛得厉害。
慕楠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情,不管是捡戒指,还是戴上它,都太勉强了。
那接受赫茗的心意,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吗?
他没有信心。
赫茗那么乖的一个孩子,那么招人喜欢,喜欢到连他自己也变得贪心了。
这么多年来,他早已习惯,不要被感情时牵扯,不再抱任何期待。
遑论爱情,抑或亲情。
他不想被伤害,也不行伤害赫茗。
他没有足够能抓住幸福的信心勇气。
如果一起之后终将会分开,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开始。
算了吧。
慕楠把戒指装回袋子里,打开储物盒,轻轻地又放回去,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