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待了一周, 身体基本恢复的时晏返回了剧组。
她很抱歉因为自己的事情耽误整个拍摄进度,尽管这次的事故并非她所愿,时晏依然自掏腰包请全组的人大吃了一顿, 给每个人买了小礼物,当然, 送礼物这里时晏稍稍有自己的私心, 她全部挑了林阿姨代言的品牌。
随着夏季来临,沙漠里的日子愈发不好过。
整个剧组几乎都是硬着头皮扛着, 晒伤中暑的事情时有发生。
两个月后,此时电影拍摄也临近了尾声。
某个收工的夜晚, 时晏突然收到好友程语枝这样一条微信消息。
[程语枝:晏晏, 是不是并不是所有你觉得对一个人好的事情,就是好的事…]
起初时晏并没有太看懂这句话,拿着手机发愣好一会。
时间回到八个小时前。
程语枝像往常一样又来给秦照夏送生活用品了,临近生产她需要的东西渐多,程语枝因此来得频繁了些。
今天她来时, 恰逢秦照夏要出门, 程语枝立即提议:“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你不是还要上课吗?”秦照夏有意拒绝。
“学校没什么重要的课,去不去都行。”说完, 程语枝主动拿起秦照夏的包, 另一只手又提起了菜篮,秦照夏有个竹编的买菜篮,如果去超市的话, 每次都会带着, 对于对方的习惯,程语枝早已轻车熟路。
秦照夏不愿打消女孩的积极性, 没再说什么。
关上门后二人前后走进电梯,程语枝在双手不方便的情况下也是第一时间帮忙按了电梯键。
电梯运行至八层停下,进来一个身姿健硕的奶奶,她一眼注意到秦照夏几乎快要生产的肚子,有意站远了些,忍不住关切问候:“就快生了吧?”
秦照夏点头,“预产期就在这几天。”
“看这肚子,比较像是男孩啊,有没有去查过?”奶奶好奇观摩着秦照夏的肚子。
秦照夏尴尬地笑笑,礼貌附和道:“男孩女孩都一样。”
终于熬到电梯抵达一楼,秦照夏如同松了口气般率先迈出去。
在确定和那位奶奶走得方向不同后,程语枝忍不住道:“我反倒觉得秦阿姨肚子里的是女孩。”
“为什么这么笃定?”秦照夏笑笑。
“直觉。”程语枝说,“如果是女孩的话,我们以后可以给她买很多好看的衣服裙子,小鞋子,但如果的男孩的话,有点不知道怎么打扮…”
秦照夏没再说什么。
在超市买了点新鲜蔬菜和鲜牛奶后,二人途遇一家母婴店。
“秦阿姨,我们进去看看吧。”
禁不住程语枝的怂恿,秦照夏还是抬脚走了进去,尽管在这之前,她自己以及孩子姨妈已经买了不少孩子出生后用的东西。
“秦阿姨,看这个,好小一罐的奶粉啊,我在网上查过,不同月龄的婴儿喝的奶粉也是不同的。”程语枝走在前头喋喋不休着。
秦照夏安静跟着。
二人又来到一片全是婴儿衣服的区域。
“秦阿姨,这个裙子好可爱啊,粉粉嫩嫩的好袖珍,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衣服!”
看到程语枝一惊一乍欣喜的样子,秦照夏不由道:“你小时候肯定也穿过。”
程语枝忽然不好意思起来,放下手说:“我小时候,那都是二十年前了,那时候的衣服不一定有现在这么可爱啊。”
“秦阿姨,快看那个,好可爱的小玩具,等小宝宝出生以后,可以带她玩!”程语枝又再次被新的东西给吸引。
她总是能从每一样东西畅想起未来。
可是有关这些未来,秦照夏自己都没想过,从她被渣男抛弃,决定靠自己生下这个孩子起,她的未来便成了未知数,过一天算一天。
“我不想逛了。”
“嗯?那我们回去吧。”程语枝立即从对那些小玩意的注意中抽回神。
回来没多久,秦照夏便感觉腹痛难忍,不论坐着还是站着都十分不适。
程语枝吓坏了,“是不是要生了,我们现在去医院吧!”
“没事,应该只是假性宫缩。”秦照夏摆摆手,紧皱的面部逐渐舒展开来,疼痛得到平息。
程语枝还是有些不放心,一个人在屋子里跑来跑去忙前忙后,一边给秦照夏倒水喝,一边去收拾厨房和冰箱,简直比保姆做得还过犹不及。
等她终于忙完,又赶紧来到秦照夏跟前,蹲在她身前悉心问:“秦阿姨,还有没有别的地方不舒服?”
秦照夏凝视着这双眼睛,它布满了诚挚与明亮,像夜空里闪耀的星辰。
可这却也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
秦照夏挪开眼,自行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我累了,想进去睡一会。”
程语枝见状赶紧起身欲搀扶她:“我扶你进去。”
“不用…”秦照夏猛然推开她的手,冷着脸道:“你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程语枝双手扑了个空,脸上瞬间出现很受伤的表情,“为什么啊秦阿姨…”
“我不想亏欠你太多…更何况,你一个年轻女孩子整天过来照顾我这个孕妇,算怎么回事,别人看了会怎么想,你父母亲人知道会怎么想。”
“可是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是别人的事,我们不是朋友吗,秦阿姨,你说过的。”
“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再继续下去,就要超过朋友的范畴,你走吧,往后的一段日子都不要来了。”说完,秦照夏顾自朝里走去,留程语枝一人孤零零站在客厅。
从秦照夏家出来后,程语枝整个人怅然若失,犹如丢了魂。
回到家后,她将自己一个人锁在房间,不吃也不喝,从白日坐到黑夜。
终于,她还是忍不住拿起手机来,给时晏发去了那条消息。
过了好一会,对面才回复过来。
[时晏:语枝,我不知道你那边遇到了什么事,我想说的是,这个世上没有绝对的对与错,有些事情如果你觉得自己不做将来一定会后悔,那你就去做吧,不要去想结果怎样,对得起自己就行了。]
看完这段话,程语枝低落的心情忽然提升不少,黑暗中的她嘴角不自觉上扬一些。
第二天。
秦照夏来到厨房给自己做早餐,打开冰箱,只见里面物品罗列整齐,每样东西都被打了标签,写上了种类和日期。
她的手僵在半空一会,而后拿了瓶奶出来,下一秒嘴角呷出一抹淡淡的苦笑。
简单吃了个早餐,秦照夏准备今天就去医院了,无论有没有到预产期,她都打算提前去医院住着,毕竟她一个人终归不方便更多,遇事身边也没个人在。
收拾完餐盘,秦照夏又来到房间收拾起待产包来,也是在这时候,肚子开始不对劲起来,强烈的宫缩让她几乎直不起腰,待疼痛过去,秦照夏继续收拾,她想着应该不会那么快发作。
随着一波一波强烈的宫缩来袭,终于收拾完所有要带去医院的物品,秦照夏开始寻找手机准备给预订好的医院打电话,却在这个时候怎么也找不着手机了。
房间里,客厅里,角角落落她都找了个遍,此时秦照夏终于开始有些慌了。
当又一波宫缩来袭,她疼得只能蹲下来缓解,半只腿跪在地面,一只手紧紧抓在沙发的扶手一侧。
此时门口传来门铃声,秦照夏很想去开门,可是疼痛让她没办法移动身体。
门铃响了没一会,见迟迟没人开门,门外的人直接输入密码冲了进来,是程语枝。
早前秦照夏有告诉过她电子锁密码。
“秦阿姨!”进来的程语枝第一眼便看见地上痛苦模样的秦照夏,“这是怎么了?”
“恐怕是要生了。”秦照夏艰难开口。
“我现在就给医院打电话!”程语枝拿起自己的手机来,第一通电话打给了医院,第二通电话则联系了秦照夏的姐姐,也就是林清蕴。
当初为了方便生产,秦照夏选了离家最近的私立医院,从打电话到医院的车来接应,前后不到十分钟。
出门前程语枝不忘带上待产包,随后风风火火跟着一块上了救护车。
林清蕴接到电话时,人正在隔壁城市参加活动,第一时间赶过来,而秦照夏人早已经被推进了待产间。
“照夏怎么样了?”
程语枝在外等候着,“医生说宫口已经全开了。”
私立医院可以有陪护生产的要求,但秦照夏早早就拒绝了这点,她不希望被人看见自己那么狼狈的一幕,因此即便是自己亲姐姐,林清蕴也没办法进去,只能和程语枝一起在外等候。
一个小时后,婴儿的啼哭声响彻整个产房,秦照夏顺利诞下了一个女孩。
待转至单人病房,林清蕴看着病床上躺着的一脸虚弱的妹妹,不禁道:“全天下就你最会逞强了,万一程语枝没赶去你那里,你一个人要怎么办?”
秦照夏扬起嘴角笑笑,“别说我了好不好,去看看你的小外甥女,不知道长得像谁,我都没有仔细看。”
林清蕴走到一旁的小婴儿床,想要抱起来看看,却又无从下手,从未当过母亲的她,不知道怎么抱小孩才是最佳的姿势,试探几次后,索性还是决定就这样远远隔着看看。
“长得比较像你。”林清蕴说。
秦照夏瞬间展开笑颜,“小的时候大家都说我比较像姐姐,孩子一定也像你。”
林清蕴忽然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时,程语枝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亲切地对病床上的女人说:“秦阿姨,这是我刚买回来的参鸡汤,一点也不油,给你补补身体。”
看着姐姐还在一旁,秦照夏的表情因此变得不太自在起来,正要回绝。
而林清蕴也早已看出了些许端倪,索性说:“我出去给晏晏打个电话,告诉你平安生下女儿。”
“哎,姐……”秦照夏眼睁睁看着姐姐走出病房。
病房外走廊尽头,林清蕴正与时晏通着电话。
“真的吗,是女孩啊,那我现在回去吧。”
“不用,这边有我照顾着,你不是还有几天杀青了嘛,到时候再回来也不迟。”林清蕴说完瞥了眼空荡的走廊,确定四下无人方才又开口:“我觉得程语枝,对我妹妹的感情不一般…”
“其实我也早就看出来了。”时晏说。
安静的病房内,余光看见忙碌着的程语枝,秦照夏不由又说:“昨天不是和你说清楚了吗,不要再来我这里了…”
程语枝一边盛着参鸡汤,一边低眉笑着说:“我决定了,从今天起,我会把秦阿姨的女儿,当作是我的女儿照顾。”
“你简直是疯了。”秦照夏震惊不已。
“从小到大,在别人眼里,我就是一个胆小鬼,就连喜欢都不敢说出口。”说到这里,程语枝忽然扭头看向病床上的女人,“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幼稚的小鬼头,我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可我会慢慢学习,慢慢成长,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的感觉,让我觉得我不是一个毫无用处的人,我也喜欢和你一起畅想未来,规划未来的感觉,我更想要和你一起看着这个孩子慢慢长大,带她一起体验这世间的种种美好。”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秦照夏心情难以平静。
“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不是想说我才二十岁,这么年轻,怎么会有这样幼稚且愚蠢的想法,为什么要将余生的目光放在你这样一个单身大龄未婚妈妈身上,这些问题我早就想过了,晏晏都能不顾世俗抵抗家里人,和你姐姐在一起,为什么我就不能?”
秦照夏将脸别至一旁,没有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