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好友程语枝, 时晏独自返回林阿姨妹妹秦照夏家。
“林…”时晏正要开口呼唤,被赶出来的秦照夏给拦下。
“我姐在收拾厨房,有些话我想单独和你聊聊, 方便吗?”秦照夏问。
“方便。”时晏不假思索点头。
二人来到外阳台,忘记关上玻璃门。
眼前是首都繁华的夜景, 秦照夏抬眼望向远空, 张张嘴:“我姐其实是个挺苦命的人。”
时晏闻声惊讶地往旁边看去,没料想对方这么快就会和她敞开心扉。
“小的时候, 我们家庭条件并不太好,再加之父母感情不合, 更多时候, 都是这个大我三岁的姐姐在照顾我,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僵持了几年,爸妈终归还是离了婚,我被爸爸带走, 姐姐则跟了妈, 她依然勤工俭学,比以前更加卖力生活,甚至还时不时拿出她攒下的钱给我买好吃的, 好看的裙子。”说到这里, 秦照夏不禁低下头去,声音有些哽咽。
有关林阿姨的这些过去,时晏其实并不知道, 她认识林阿姨时, 对方就已经是荧幕上光鲜亮丽的女明星了。
“大概老天爷看见了她的努力,在那年让她一夜成名, 生活条件一下子好了太多,但成名也伴随着更多数不尽的困扰,不少老板想包养她,潜规则她,我姐不愿意,也因此吃尽苦头。”说到这里,秦照夏忽然扭头看向时晏,“曾经我也以为那个男人就是姐姐的归宿。”
说罢秦照夏冷笑一声,“没想到他是个骗婚gay,只想借助姐姐的名气好在圈里拿更多资源去养小白脸,那次失败的婚姻给姐姐带来伤害巨大,以至于离婚后,她多年都不再有感情方面的动向。过去她总是拿自己失败的经历告诫我,那时候的我沉浸其中总觉得她想要掌控我,我因此和她闹了不少次,后来吃过苦头才醒悟,姐姐正是因为看到过黑暗与不堪,才想要奋力将我引向光亮。”
秦照夏看着时晏不禁笑了笑,“其实姐姐在圈里有个朋友,喜欢了她很多年,也是女的,我曾经一度认为,姐姐最后会被她打动,万万没想到,居然栽在了你这个小丫头身上。”
“那个人是黄芸莺?”时晏猜测。
秦照夏点头,没有否认。
“和你说了这么多,其实主要是想要告诉你,姐姐这一路走来太不容易,希望你能够好好珍惜她,别让她受伤了。”
“不会的。”时晏立即作答,而后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继续道:“我五岁那年从电视上看到她,一开始是懵懂的喜欢,到后来年龄渐长,这份喜欢越来越深刻与浓烈,她早已经没办法从我的生命里割去,不管今后会遇到多大的磨难,我都不会放开她的手,我想要给她快乐幸福。”
秦照夏很满意对方这个回答,余光注意到似乎有人过来,转过脸去时发现姐姐不知道何时过来的,木木地站在那里,眼眶湿润。
秦照夏赶紧道:“时候不早了,你们早点回去吧,我也准备休息了。”
意识到时晏会转过头来,林清蕴赶紧擦擦眼睛,笑着说:“时晏,我们回去吧。”
时晏小小的惊了下,但还是听话地应声。
临走前,秦照夏忽然又叫住她:“时晏,要是哪天你对我姐姐不忠,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放心吧,不会有那一天的~”时晏笑着挥挥手,接着和林阿姨一块出去。
从楼里出来,林清蕴有些好奇问:“照夏都和你说了什么?”
“聊到了些你们小时候的事情。”时晏冲她一笑,下一秒忍不住主动拾起她的手来,渐渐握紧,心里满满都是心疼。
驱车回去的路上,时晏偶然间和林清蕴谈起姐姐时媛的实情,“许白雪这次因为突然公开恋情,一定会赔付不少违约金吧?”
林清蕴凭借自己的经验分析:“其实倒不一定会真的按照合同上赔偿。”
“是什么意思?”时晏好奇问。
“不排除有些真的会借机索要赔偿,但大多数情况,还是根据实际情况而定,比方说,许白雪这次恋情公布,大多是正面消息,品牌方不解约不索要赔偿,不仅能收获好名声,还能白得巨大的热度。更何况,许白雪的地位摆在那里,她是一线女流量,不少品牌都与她合作多年,不会那么绝情。不过倒也不排除有想要借此狠狠索要一笔赔偿的品牌,许白雪这次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会赔偿一定数量的违约金。”
时晏第一次听懂原来这里头还有这么多门道。
“虽然如此,也恰好从侧面证明了许白雪对我姐姐的在乎程度,这次损失了钱,却收获了巨大的路人缘好感度,将来她肯定会加倍赚回来的。”
林清蕴被她的话给逗笑,“许白雪到如今,恐怕早就不在乎这些毛毛雨了,于她而言,一个让她不顾一切的爱人,才是最难得的。”
听到这番话,坐在副驾驶的时晏忍不住扭头看向她,默默在心里说:你也是让我不顾一切的爱人。
刚谈论到许白雪,许白雪便给林清蕴来了电话,林清蕴也毫不避讳直接当着时晏的面,将电话开至免提。
“清蕴姐在忙吗?”许白雪问。
“不忙,你说。”林清蕴平视前方开车。
“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我近期可能要处理很多棘手的事情,之前和你聊过的那档综艺,可能需要延后了。”许白雪略带歉意说。
“没关系,只要你日后想开,我随时给你留档期。”林清蕴说。
许白雪听完很感激,顿了下又忍不住道:“对了,不知道时晏有没有和你在一块,可以麻烦通知她一声嘛,她之前一直挺期待这档综艺的…”
听到这里,时晏忍不住出声:“许姐姐,综艺的事情我现在一点也不着急了。”
许白雪惊讶之余不免被她逗笑:“我懂,你现在已经追到了清蕴姐,那你还要不要给我做嘉宾呐?”
“我和林阿姨一样,日后只要你开口,我随时都可以。”时晏笑道。
“谢谢你们,我还有其他的事情,就先不打扰你们了。”许白雪说。
在电话挂断前,时晏忍不住又快速添了句:“许姐姐!你是我偶像!”
许白雪意会,莞尔一笑。
车子驶进小区地下停车场,时晏下车后和往常一样同林阿姨挽着手上楼,殊不知,这一幕却被早就偷偷蹲点的狗仔给拍到。
洗完澡两人躺在床上,暂时没有困意,于是随便聊了起来。
“照夏姐和我说,她很后悔曾经那么对你,她经历过才明白你的良苦用心,她还说,你永远是她珍爱的姐姐。”时晏忍不住分享。
“我从来都没有怪过她,毕竟每个人漫长的人生里,总会有那么一段迷茫的时候,渡过就好了。”林清蕴冲她弯起嘴角。
时晏若有所思,骤然开口:“我想快速成长起来,想在娱乐圈站稳脚跟,以后你可不可以多教教我,帮我拿我拿不定的主意。”
“恰好有这么一件事,打算这两天告诉你。”林清蕴与时晏十指相扣,很自然地开口:“我有个导演朋友筹备了一部电影,一直缺个合适的女主角,她想让我帮着物色物色,剧本我看过了,非常不错,现实主义题材,如果发挥得好,甚至有拿奖的可能。”
时晏听完有点不敢奢望地说:“可是这样的好资源,圈里一定有不少女艺人去争抢吧,像我这样没什么代表作,演戏经验也不丰富的,肯定没戏。”
“那可不一定,我这个导演朋友,眼光是出了名的挑剔,而且她的戏,非常喜欢用生面孔,毕竟电影嘛,生面孔的电影脸,更加容易令观众入戏,我觉得你还是很有希望的。”林清蕴鼓励道。
“那个导演,是不是就是林阿姨23岁那年第一次拿影后戏的导演!”时晏一下子反应过来。
林清蕴笑着点头:“是她没错,那时候我也只是圈里籍籍无名还在四处作配的小演员。”
“后来我和她便成为了好朋友,过几天我带你和她见见聊聊,当然我只是从中牵个线,万一她真的看中了你,那再好不过。”林清蕴又说。
“嗯!”时晏心情激动地猛点头。
“要不要睡觉,我有点困了。”林清蕴说。
“先亲一下。”时晏说完快速地偷亲一口,而后得逞般地躺下。
第二天。
时晏和林清蕴同时被一道电话铃声吵醒,由于铃声一样,时晏找了许久自己的手机,后来发现是林阿姨的电话在响。
“叶琴,什么事?”林清蕴问。
时晏在一旁静静听着。
“姐,不好了,不知道是哪家的娱记狗仔,居然去蹲点了你现在住的小区,然后,然后拍到了你和时晏出双入对的视频。”
林阿姨对时晏一直都毫无隐瞒,就连每次接电话都是大大方方开免提,时晏自然也听到了电话的内容,不由整颗心都跟着提起。
林清蕴冷静下来分析,“一定是许白雪公开恋情的事情起了连锁反应,现在狗仔也想要蹭热度,先让我想想,一会给你回电。”
“姐,哎,姐……”
随着叶琴的声音戛然而止,林清蕴扭头看向时晏问:“想公开吗?”
时晏当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林阿姨在等自己一个表态,如果自己愿意,她可以就此公开一切。
只不过,时晏和姐姐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姐姐是未来时家的接班人,即便公开与当红女星的恋情,公众热议的一定是门当户对。
但对时晏来说,意义不同,现在的她,和家里断绝往来,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新人演员,她不想借助林阿姨的名气飞升蹭热度。
“先不要公开…可以吗?”
“好,我听你的。”林清蕴毫不犹豫,甚至下一秒已经拿起了手机。
时晏见状忍不住打个补丁道:“我的意思是,我想等到自己有一定的成就以后,再公开一切,我不是……”
“你不用解释,我什么都能理解。”林清蕴冲她一笑。
时晏心里瞬间踏实不少,有一个年长的爱人,或许最大的好处在于有些事情根本不用特意解释说明,对方都能理解。
于是最后林阿姨的决定是冷处理,也就是不予理会,以及花点钱降热度。
没有足够证据的情况下,一切都只能是臆测,掀不起太大的浪花。
这两天里,时晏偶尔也会翻翻开网络上的言论。
[网友:昨天姐姐刚被曝光和当红女星许白雪的恋情,今天妹妹就被拍到和国民演员林清蕴手挽手出入,不得不说,这姐妹俩挺厉害的。]
[网友:只是牵个手不能代表什么的吧?现在网上的人怎么那么能猜,许白雪公开和女生的恋情还有迹可循,毕竟她曾经就有被扒出取向女的新闻,林清蕴很显然是直女啊,她之前不是结过一次婚。]
[网友:可能是我出问题了,居然莫名觉得这俩人很好磕,年龄差,女女,富二代x女明星,百合小说照进现实!]
[网友:对不起,我也觉得很好磕,可我是直女啊喂!]
[网友:这不就是追星成功的例子吗,我是说,如果这两人真在一起的话,给了多少人信心啊!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网友:我是林清蕴粉丝,我双手双脚赞成,姐姐被渣男伤透了,和女生在一起挺好的。]
[网友:虽然年龄差有点大,但这两人莫名有股说不出的cp感,要是能合作一部百合剧就好了,我一定但头号宣传粉丝!]
…
看到这一条的时晏很想点个赞,后知后觉自己登录的是大号,及时刹住车,否则即将又会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动荡。
三天后,林阿姨真的带时晏去和那位导演朋友见面,见面地点位于首都最大的商圈里,一家名流常常汇集光顾的饭店。
碍于公众人物的身份,她们聚餐大多只能选择隐秘性较好能有私密包间的饭店。
今天亦是如此。
在来之前,时晏特地提前熟知了一番女导演的资料和喜好,对方今年刚刚好49岁,算是林阿姨的伯乐。
在进入包间之前,时晏以为会面对许多人,不料里面只有女导演一人,清清静静。
“清蕴,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女导演第一时间起身与林清蕴拥抱。
“这就是你介绍我认识的小演员?”女导演饶有兴趣地打量时晏的脸。
“导演好,我是时晏。”时晏落落大方自我介绍。
“我知道你。”女导演笑道:“清蕴十几年的小粉丝,现在更是她的绯闻对象?”
出于信任,林清蕴不打算遮掩,以免日后公开时,对方知道心里会有所芥蒂,干脆直接坦白了和时晏的关系。
“其实,我们两个是恋爱了没错。”
女导演听完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我还以为你自那件事情后就断情绝爱了呢。”说完不可思议甚至带有钦佩的眼光看向时晏:“小丫头有点本事。”
大家笑乐一阵,开始进入今天的正题。
林清蕴十分公正,不愿意携好友身份道德绑架,于是提前说:“即便是看不中也没关系,就当是认识一下,日后缺演员时,能有个多的备选。”
“清蕴啊,不瞒你说,这丫头刚刚一进门,我就被击中了,毫不夸张。”女导演侃侃道:“我觉得她就是我这部电影的女主角,她的脸,身上的气质,给我的感觉就是女主角本人,这种感觉你能体会吗,就和十七年前,我们俩第一次合作时那样,当时我也是从众多面试的演员里,一眼就看中了你。电影圈的都知道,演员需要神秘感,而我这部电影这个题材,更加需要陌生的新面孔,这样才会给观众带来不一样的体验。”
林清蕴感到意外:“你能看中,我实在是太欣喜了,谢谢你能够给这个孩子一次机会。”
“不不不,清蕴你别这么说,向来都不是导演给演员机会,而是我们彼此间互相成就。”
时晏在一旁默默听着,心里对这位导演的敬佩更添一份,果然能够成功的导演,她的思维往往很不同常人,也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
在来之前,时晏并没有太大的底气,甚至提前做好了对方看不中自己的准备,没想到一切都是那么顺利。
饭局上,双方迅速敲定了进组的时间,也约好了正式签合同的日子。
临走前,林清蕴要去一下洗手间,时晏一个人乖乖在外面候着。
一段哭着求饶的声音迅速引起时晏的注意,她循声张望,只见走廊那端有个中年油腻男正在强行对一个女生毛手毛脚,试图将她拖回包间。
定睛一看,时晏才认出那个女生居然是宋楠伊。
心里正犹豫着要不要插手,只是三秒钟,她咬咬牙还是冲上前去。
不管她和宋楠伊间曾经有过怎样的过节,在遇到这样女生受到欺负,需要帮助的情况下,过往的一切都可以暂时放下。
赶过去的时晏二话不说一把将宋楠伊从大腹便便男手中拽过来,宋楠伊一身酒气,看样子被灌了不少,但还残存着一些清醒。
男人见有人赶来,索性灰溜溜一个人回到包间里,一副不想把事情闹大的模样。
宋楠伊这时尴尬地从时晏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别开脸道:“其实你不用管这件事的…”
时晏正要反驳,又听宋楠伊继续道:“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咎由自取,在这个圈里没有背景想要往上爬,只能牺牲自己。”说完她自嘲一笑,“不过,刚刚还是谢谢了。”
宋楠伊弯腰捡起地上的包,一声不吭转身朝出口的方向摇摇欲坠走去,背影看着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时晏心情复杂,今夜看到的宋楠伊,只是娱乐圈里一个小小的缩影,更加黑暗的时候数不胜数。
想了想,时晏还是追了上去,主动询问:“需要我帮你打车吗?”
宋楠伊感到十分意外,还是不自在地笑笑拒绝:“不用了,我经纪人的车就在外面。”
就在这时,林清蕴找了出来,时晏也不再多说什么,冲她一笑挥挥手作别,而后迫不及待朝林阿姨的方向小跑去,神情俨然就是一个热恋中的少女模样。
宋楠伊站在原地远远望着,一眼瞧出了二人间的关系。
那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又忽然觉得,之前的自己多么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