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 救我!”
宁兰心蹙着眉,眸中含泪。粗壮的豹尾已卷上她的腰,并慢慢收紧, 令人牙酸的脆音响起,像是骨头被移动错位。
“师…师姐……”
鲜血如一块红布罩在了地面。
“救…救救我……”
那妖兽嗅到喜欢的气味, 圆目中缝隙般的竖瞳因兴奋而微动, 大张着的红口哈着热气, 尖利呲起的牙齿差些距离便触及猎物的颈脖。
“这宗门秘境中,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
“不是说, 我们的安全是可以得到保证的吗?”
“完了,出问题了, 传送玉也失效了……”
“我们回不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真要死在这里?”
……
周围嘈杂, 一张张绝望的脸在眼前闪过。
宋温凊头疼欲裂,尚未理清思绪,便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了。
抽出剑,一招斩向花豹的前爪。
“你们在此地等大师兄回来, 我前去救人,切勿自乱阵脚。”
她的嘴巴也不受控地在吐露话语。
宋温凊目光渐冷, 她想起这是什么时候了。
她怎么会忘记这一天。
再过一会,她就会在同妖兽的战斗中耗尽体力, 拼命杀死它救下宁兰心后昏迷。
等她醒来,整个世界都会大变样, 她的未来从此坦荡得看得见死亡。
宋温凊忆起睁开眼时瞧见的满地的血,十几个宗门弟子的尸体躺在她周边, 她手中还握着剑,剑上也沾着血, 剑身连同剑柄。
她的手上也是血,身上也是。
莫南衣低着头看她,不发一词。
跟在莫南衣身后,与他一起回来的弟子同样沉默着。
受了重伤,面色苍白的宁兰心被莫南衣搂在怀里,落了满脸的泪。
宋温凊怀着疑问去看她,希求对方能给一个解答,却发现染着血水的手对准了自己。
“是师姐…”
“我从未想过师姐竟是魔修……”
又是一阵泣音。
宋温凊未想过自己会记得这样清楚,那些人的脸在脑中闪过,上面还安了神情,连最细微的变化都映在她回忆里。
“倒也有趣。”
四周的喧闹更甚,大抵是喊着什么“师姐小心”“师姐引开便好”“师姐莫要恋战”一类的话语。
宋温凊的身体再次不受控地跃出,话语也是。
“诸位多加小心。”
剑光随即挥洒。
这一下正中妖兽后腿,引得它发出一声怒吼暂时顾不上临到嘴巴的猎物,眯着眼睛注意到攻击者。
属于三级妖兽的威压朝着四周扩散开来。
宋温凊清楚地瞧见“奄奄一息”的宁兰心唇边露出个笑容。
“哦,原来早有预谋。”
心中的猜想被证实,只是句平淡的感叹。
但宋温凊也只是平静地斩下那一剑。
宁兰心的表情变作了愕然,剑光将她开膛破肚。
景物骤然碎裂,如镜片迸溅开来。
宋温凊手中的剑似沙砾般瓦解飘散,她仰头望着虚空,很是遗憾一切仅是场幻梦。
“师妹,你还倒欠我三个金丹。”
时间长了,要利金和本钱一起还。
……
颜竹打量着周边,满眼都充斥着绿,浓的、浅的、暗的…藤蔓与草共生,缠在“木柱”的附近。
深吸一口气,凉意同植株特有的清香一起钻入鼻。
颜竹伸长手臂去触触好似流动的“墙壁”,询问的声音便从头顶罩下来。
“您有什么吩咐?”
这里是桐木的内部空间,真正的内部。
桐木愿意改变身体,把它变成镂空,暂时做她们的栖身之所。
里面的空间很大,甚至还可以无限扩大。
凤凰降临后,桐木得了上古传承,其中,便有空间法则的运用。
“不必这样客气,”颜竹抓住不安分跑来跑去的黑猫,感到些歉意,“最近麻烦你许多。”
“…不,不不不,您…为您做事是我的荣幸……”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带着慌张。
颜竹笑了下,体会到了桐木的幽默感。
“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古怪的人跟来?”
桐木内部不受神识法器窥探,可隔绝追踪,算是几乎切断了所有遇外界的联系,颜竹这几天过得不辨日夜,精神都浑噩起来。
“有,刚刚还有队人打从这里经过。”
“不过我藏得很好,没教他们发现。”
桐木犹豫着,它不清楚大佬在搞什么事情,也不清楚那个一直跟着大佬的女人遭遇了什么,只是知道能把凤凰都带来的大佬是真大佬,所以,无论后面发生了什么应该都在大佬的掌控之中。
所以……它还要不要告诉大佬秘境就要塌了呢?
桐木觉得自己有点倒霉,它就想找个地方隐居,但是找一个,塌一个。
它算了一卦,发现自己还没到应劫的时候,倒是天机混乱,像是又要起战火了。
那可比它应劫更恐怖。
桐木只是个一千多岁的孩子,它还想多活一会。
它有些犹豫要不要把这些都告诉大佬。
但是万一也是大佬的计划中的一部分呢?
桐木陷入了沉思,继续纠结去了。
颜竹不知它想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若是知道,说不定会惊异于自己被看成这样厉害的存在。
显然,她没什么计划,尚还在意外与苦海里挣扎。
她坐在那人身旁,她在等她醒来。
宋青自从服下桐木赠予的九转还魂丹后便一直在沉睡。
或者说,自从被宁兰心所伤后便一直没醒来。
颜竹有时是清醒的,有时也会睡过去,有时想些东西,有时又什么都不想。
她情愿自己什么都不想。
不然她会想到宋温凊。
“宋温凊”还在她心里,并未与一个叫宋青的姑娘完全关联,但已成了个影子。近日,那影子渐淡了。
颜竹在梦中勾勒宋温凊的模样,拨开云雾,最后露出一张宋青的脸。
唇角溢血的,眼睫在一下一下颤,琥珀色的眸盯着她,恨意强烈。
颜竹的心被目光一刺,碎成了一片片。
她张张嘴想说话,吐着哭腔醒来,泪沾湿了满脸。
宋温凊还睡在她身边,脸色苍白,唇无血色。
颜竹望着她,什么都不想,只在懦弱地流泪。
其实一切早有痕迹,无论是“宋青”这个名字,在村庄吃百家饭的孤儿过往,还是被取走的露着“清”字的木牌。
只是她不愿意相信。
她不愿意相信她手中握的是屠刀,不愿意相信炸弹真的被引爆炸得她唯一的朋友鲜血淋漓,不愿意相信……她才是行凶者。
是她给予她这样的一切。
所以,你会怨恨我吗?
宋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