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天还没亮,顾清辞被闻人翊叫了醒来。
这几日顾清辞需要的睡眠比往日多,生物钟紊乱,想要自动醒来是不行的。
顾清辞揉了揉脸让自己清醒一些,赶紧去洗漱换衣服。
“都安排好了。你确定就你一个人去?”顾清辞收拾好,闻人翊低声问。
“嗯。你不用担心。看着这边的情况。”顾清辞说,面上的神色极为严肃。
顾清辞出去坐了马车,门外一千虎贲卫列队等着,一起出城。
连驾车的马夫都是虎贲卫。
一千多人浩浩荡荡。
顾清辞在马车里看外面的景物,马车正按照她安排的路走。
虎贲卫的人看着一个个都不怎么好惹。
顾清辞竟然只带他们去,肯定是认为自己的飞龙军太菜了。
想打仗还是要靠他们。
出去打仗还坐马车,到时候真有突厥兵来围堵,马车行动不便,这么弱,看看谁来保护她。
不少人都这么想,个别人有一些小心思,掩藏的很好。
跑出去五十多里地后,顾清辞让马夫停下马车。
“麻烦跟校尉说一声,让大家原地休息,我去方便下。”顾清辞对马夫说道。
马夫也是虎贲卫的人,听顾清辞说的,脸色变了变。
这才走多久就要方便?
还打什么仗?
作为小兵也只能听将官的话,将话传了出去。
虎贲卫最高将领李校尉让众人原地休息。
顾清辞没下马车,让马夫将马车往路边那一片林子里赶了一段距离,实在赶不动了才下车。
“水土不服,肚子不舒服,可能要久一些。麻烦你也走远一点,跟校尉说声,别让人靠近,实在不雅。”顾清辞对那马夫说道。
马夫的脸色不太好,朝顾清辞敷衍的应了下。
顾清辞提着裙子往小树林里走。
正值盛夏,小树林的树木和野草茂盛,顾清辞走没多远,双方都看不到彼此了。
顾清辞并没有方便,停在一个地方蹲下来,耳朵贴着地面听。
一刻钟后,外面等待的虎贲卫有些不耐烦了,李校尉高喊了声,没人回应。
“李校尉,末将是女子赤乌,愿前往探查,唤顾将军回来。”一个虎贲卫对李校尉说。
“……”李校尉看了眼那人,又看着前方沉着脸点了点头。
那名虎贲卫往小树林里去。
顾清辞听到声音蹲在了地上假装,没一会儿危机感应升起,背后风声响起,早有准备的顾清辞反应迅速,躲开一击,反手勒住对方脖子。
恢复六七成体力的顾清辞这猛的一发力,加上勒的是对方脆弱的脖子,一下子将对方勒的满脸通红。
控制力道一拳打在对方太阳穴上,人便晕了过去。
顾清辞喘息片刻,朝另外一边招了招手,两个覆盖着绿草的人起身到顾清辞身边将人给拖走了。
外面又有人在催了,顾清辞喊了声。
“来人啊,要杀人了,救命!救命!”
顾清辞边喊着,狼狈的出了小树林。
往虎贲卫方向跑,到了马车跟前,直接卸了马车上套的马,骑马往来时路跑。
一众虎贲卫反应过来,顾清辞已经骑马跑出去一段了。
“顾将军!”李校尉喊了一声顾清辞。
“虎贲卫有人要杀我,你们都不要过来!谁敢追我,便以通敌奸细处置!”顾清辞回头喊了一声,声音发颤,像是被吓到了。
原本要追顾清辞的人脚步顿了顿。
“顾将军在说什么?我虎贲卫个个忠心耿耿,怎么可能有奸细!你们几个进去看看刚才那兵怎么回事。”李校尉皱眉说了句,看着顾清辞跑远,眼中狠色闪过。
“顾将军这样太危险了,会遇到突厥骑兵的。为了顾将军安危,你们跟我去将人追回来!”李校尉看了看左右说,点了几人。
“李校尉,顾将军已经如此说了,我们何必再去追?遇到突厥骑兵是她自找的。”有人说道。
“顾将军只是一时害怕,等我们救了她,她自然知道我们的苦心。”李校尉说。
李校尉安排其余人原地等待,带了十骑追顾清辞。
顾清辞的马只是一般的马,并不算好,所以李校尉他们很快就和顾清辞缩短了距离。
“你们等等,别往前了!我说了,谁敢追我便以奸细论罪!我看谁还敢再往前一步!”随着距离越缩越短,顾清辞调转马头对着那几人喊话。
骑马追来的十来人,看着顾清辞并未停下来,其中一人还将套索甩了出去套住了顾清辞那匹马的脑袋。
顾清辞弯身避开,从马上下来,看着仿佛踉踉跄跄的连滚带爬的往前跑,速度却不慢。
虎贲卫套住了马,再加速往前,试图要围住顾清辞。
然而在他们即将要靠近顾清辞时,奔跑的马突然便往前倾倒,接着是马的嘶鸣声,还有人的痛叫声。
就在顾清辞眼前,是一片陷马坑,做了伪装,只有顾清辞走的那几个点,是实地。
陷马坑下是削尖了的木棍。
快速奔跑的马和人十个中有八个被扎了个对穿。
顾清辞的眼神变的冰冷,看着反应挺快从马上跳下来的两位。
那两人的马已经被戳了个对穿,两个人身上也溅了血。
其中一人感觉不对吓的要跑,李校尉却是抽刀直接冲向顾清辞。
“真是小看你了,你,该死!”李校尉恶狠狠的说着,一刀劈向顾清辞。
顾清辞闪身避开时,袖子里藏着的一柄弩发射箭矢,直击在李校尉拿刀的手腕。
这么个将官是个坏的,肯定知道一些徐达策的事,可以作为证人,看看能不能撬开口问出些东西。
所以顾清辞没有一击命中要害。
对方手受伤,刀滑落,顾清辞上前拉住那枚箭矢,将箭矢拔出,趁着对方痛极时,膝顶对方腹部,几连击将人制服。
至于另外一个要逃走的,已经被藏身一片草叶中的弓箭手给射杀了。
这些人都是顾清辞让曹夯帮忙安排的。
为了避免突厥兵发现,他们两天前的夜里出发,这几日都在外面挖土,设置各种陷阱。
用顾清辞说的方式,制作了“吉利服”,白天藏着,晚上出来干活。
顾清辞朝那边挥挥手,有人出来收拾残局。
顾清辞骑马回到虎贲卫大部队等待的地方。
“李校尉等人无视我的命令,前往追赶我,已经被我安排的人抓了。军令如山,
我说的话就是军令!”顾清辞面向众人提了声音说道,眼神冷肃的看着众人。
众位虎贲军看到顾清辞身上的血迹,俱是一振。
感觉顾清辞跟变了个人一样。
“从现在开始几位旅帅带着各自小队跟上我,我要你们怎么做就怎么做,违逆者杀。”顾清辞对众人说。
之前还有点嚣张的虎贲卫看着顾清辞,感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
顾清辞在附近安排了伏兵!
这是针对他们虎贲军的吗?
能将李校尉他们抓住,可不简单。
即使有人心中不服,为了小命还是乖乖跟着顾清辞了。
这么多虎贲卫,不可能都是奸细,这是顾清辞之前的判断,现在看来的确是。
否则刚才的李校尉也不会只带了十个人,让其他人原地等着。
顾清辞带着众人绕路线,没有往前走,去按照计划说的去临近的绥城,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跑了一段,又拐了一圈儿。
好好的宽阔大路,不正经走,非要一队一队的走,还拐着弯儿走。
众人不知道顾清辞要做什么,鉴于刚才顾清辞说的,他们暂时保持缄默。
没一会儿,顾清辞让众人在一片空地休息。
“顾将军,这里不太适合休息吧,前后都非常空旷,若是突厥骑兵来了,我们便处在弱势了。”一个带队的将官跟顾清辞说。
突厥骑兵的战马普遍比大珩朝士兵用的好,尤其是出来做突袭的骑兵,个个都是千里马,速度和耐力都远超大珩士兵。
没有丝毫阻挡的空旷之地,是遇到突厥骑兵时的大忌。
“听命行事!”顾清辞瞥了眼那将官,下马趴在了地上。
那将官看顾清辞如此,脸色变了变。
她这样让大家都等在这里,不是送死吗?
之前一直很漂亮精致,一路上连马都不骑一直坐马车的人,竟然趴在地上,举止实在是奇怪!
顾清辞耳朵贴着地,自然是要听骑兵的动静。
声音可以通过固体传播,若是有大批骑兵赶来,这样便会早点听到。
“大家准备好箭矢,按照我说的角度拿好弓,拉满了,我说射的时候射!”顾清辞起身对众人说。
虎贲卫都背了弓箭,顾清辞喊话他们自然照做了。
只是前方空无一物,拉满弓等什么?
刚开始周围很安静,渐渐的振动声响起,能听到的马的嘶鸣声,人的喊声,以极快的速度迫近。
“发射!”顾清辞估摸了距离,先喊了一声。
突厥骑兵的速度极快,想要用箭矢命中他们,也是非常难的。
顾清辞凭借自己的经验和对对方速度的预估,让众人先射几波箭。
只要按照顾清辞说的,他们射出的箭必然会命中马或者人。
这让众位虎贲军对顾清辞有了一些改观。
射出去十来箭,突厥骑兵的马和人有不少受伤,不过那些骑兵跟不知道疼一样,速度依旧不减,手里的马槊寒光凛凛。
即使虎贲卫艺高人胆大,这会儿也是有些害怕了。
“顾将军,有狼突军!”有人喊道,声音都在发颤。
悍勇的狼突军是突厥骑兵的翘楚。
“继续射箭!”顾清辞没理会,只高喊一声。
随着突厥骑兵迫近,箭矢也射的差不多了。
“拔刀准备!”顾清辞再喊一声,众人跟着拔刀。
虎贲卫也是选的拔尖的,没有临阵脱逃的道理。
此时他们拿刀的手都有些抖了。
这位年轻的顾将军,是想让他们都战死吧?
就在众人有些绝望时,突然前面气势汹汹奔行的骑兵,一个个栽倒,血花四溅。
和之前差不多的陷马坑。
最前排的骑兵有一些是狼突军,死伤惨重。
后面的因为惯性冲上前,被绊倒,同时又造成进一步伤害。
一时人仰马翻。
一众虎贲卫看的惊呆。
难怪之前顾清辞带他们走时,拐来拐去的,那都是陷阱!
那时要是谁不听话,可能是死在当场了。
“杀!”顾清辞一声令下,众人顾不得多想拿刀冲了出去。
而在大路两侧,原本看起来是一片草地的地方,涌出了上千人,个个拿着样式奇怪的长枪从那群骑兵身后开始攻击。
突厥骑兵从未遭遇过如此惨败。
这群大珩士兵,也从未如从痛快的对阵过突厥骑兵。
冲杀中,血染露面,嘶喊声不绝于耳。
不知道过了多久,战斗结束。
有人收拾残局,顾清辞坐在一边喝水。
“顾将军,你还好吧?没受伤吧?”曹夯赶来先问顾清辞。
“没事。我没出手。你选一些人跟我一起去绥城看看,能弄多少粮食就弄多少回来。”顾清辞起身说。
为了维持体弱形象,顾清辞暂时没在众人面前出手,喊了杀后就躲在了后方。
现在虎贲卫没一个人敢说顾清辞半个字,是心服口服。
曹夯点了点头,他们这次出来的主要目的还是要尽快弄一些粮草。
稍微修整了下,曹夯点了一些人和顾清辞一起去绥城。
到绥城时已经是第二天寅时了,顾清辞暂时没有挑破身份,只让曹夯亮出身份喊话,让城门打开。
和守城将军见面后,曹夯直接提出要借粮的话。
“曹将军,不是我们不愿意借,而是粮草,之前多余的都运到坞城了。”绥城的守城将军愁眉苦脸。
“先去商铺里问问,再去各家各户,买一些粮食。”确认对方粮草的确不多后,顾清辞对曹夯说。
曹夯带人去找粮食,顾清辞心里发愁。
坞城的位置很重要,又有那么多的士兵要吃饭,周围借不到粮食,等着朝廷送粮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
只能先想想办法了,看看能撑多久。
另一边远在燕京城内,依旧一派繁荣景象。
新开了一家官店的事,作为最近最受关注的事,被人津津乐道。
这几日那家挂着刻印着“阮”字的聚成商行牌匾的官店,生意异常火爆。
这是阮芷新开的。
除了供应皇宫所需,也公开向外售卖,所出售的货品质量极好,又是市面上少见的,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买多买少都想去看看,涨涨见识。
阮芷在官店后台看这几日的账册,对于目前的盈收还算满意。
“夫人,这几日卖的最好的细盐,琉璃,闪缎这些货。我在账册上列了每日需要的量,存货可再维持三日,需要……”
“对了,夫人,司马家的人联系我被扫了面子,如今连店铺的小厮都不放过,想要知道咱们官店的底细。咱们店里的货,又怎么是他们能仿制出来的。小的怕他们不甘心,使什么歪门邪道的,要是找到作坊里的人,挖几个老师傅的话,就不保险了。”
店铺掌柜的跟阮芷说。
店铺掌柜是阮芷找的信任的人,又给了分成,比阮芷自己对店铺还要上心。
听到司马家的人,阮芷蹙眉。
司马家是最早的皇商之一,早些年出了探花郎,尚了公主,专经商后,有公主这层便利关系做了皇商。
他们的底子厚,深得昌平帝信任。
没想到,还会眼红她现在的生意。
要是想要挤兑她这家官店,还真会用一些龌龊办法。
“你做的很好。作坊那边派人仔细看着。必要时报官。有消息,及时告诉我。我会直接报给陛下。”阮芷对掌柜的说。
作为皇商,阮芷有直接递折子给昌平帝的权限。
店铺掌柜的立刻应了。
阮芷看完账册,吩咐了一些事后,掌柜的便离开了。
人都出去了,阮芷的思绪断了一瞬。
转眼顾清辞已经离开二十多天了。
阮芷跟着消瘦了一些。
什么叫思念,阮芷算是体会到了骨髓里。
一旦脑袋闲下来,便会想。
阮芷按在胀痛的太阳穴试图想点别的冲淡思念,外间有人敲门。
“夫人,有主君的信!”莲蕊带着满脸笑意将一封蜡封的信递给阮芷。
阮芷手微颤,接过信打开看。
“姐姐,我已经到了。这里一切都还好,就是没有你,很想你。坐着想,躺着想……总之做什么都想。姐姐,你有没有想我?”
顾清辞方正的字迹跃然纸上。
阮芷眸子微颤。
她也想她。
京城最近事多,阮芷想尽快安排好,若是有机会,她想去北疆。
可能有些太离谱了。
但是她感觉,若是不去,在燕京城枯等的话,她可能会越来越难受。
好一会儿阮芷平复了情绪出去。
出门还未去其他地方查看,马车便拦住了。
阮芷掀开车帘子看去,是叶幽漓身边的一个丫鬟。
“顾夫人,我家主子,请您去茶馆包间一叙。”那丫鬟跟阮芷说。
阮芷看那丫鬟神色匆匆的样子,没耽误,立刻跟着那丫鬟去了。
到了包间,阮芷看到叶幽漓的神色便感觉不对劲儿。
“发生何事了?”阮芷问叶幽漓。
“运送往北疆的四十万石粮草被劫了!另外,从北疆送来的八百里加急信里提到,北疆原本的粮仓被烧了,让尽快送粮草过去。”叶幽漓说。
听到这个消息,阮芷一下子僵住。
按照目前的时间算,顾清辞带着大部队已经到北疆几日了。
他们只带了半个月的粮草。
后勤没保障,还打什么仗!
“朝廷如何处理?”阮芷问。
“派军去查粮草的下落了。粮草官是司马家的,已经被问罪了。但是,之前那些粮草几乎把储备掏空了,现在再要筹备那么多粮草,有些难度。几大皇商对于这次的粮草官都默不作声,唯恐避之不及,不敢接这个差事。”叶幽漓摇了摇头说。
“殿下,这个粮草官,我来当!”
阮芷看着叶幽漓说道,语气平静,眸子却透出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