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的前三天贝林厄姆上传了那份课堂笔记的作业——他自己写的,没让哈兰德动笔。

  “……我印象最深的部分是,教授提到机器也是可以推理的,这并非人的意识区别于机器的地方。教授说,也许论证不应该是,‘我们必须相信灵魂,因为所有的物理对象都不能推理’,而应该是‘我们不得不相信灵魂,因为所有的物理对象,所有的机器都没有感觉’……我们人拥有情感,会困惑烦恼,会开心愉悦,会沮丧消沉,会彼此相爱。但是感觉能力却是任何机器都不具备的。

  “……作为计算机学院的学生,我虽然认可这段话,但仍认为二元论者的推论存在问题。感觉能力并非人类独有,许多其他动物同样具备,只是人类拥有定义上的更高级的思维和更多的智慧。在我看来,机器无法拥有感觉能力仅是因其不具备类似的生命形式,但……

  “但我同样承认,即便可以借助庞大的数据信息资料,依靠强大的计算分析能力,进行近乎完美的模拟,机器也不是人类。”

  贝林厄姆写完后甚至没看第二遍就提交了。

  周五上午的天气还算晴朗,但等中午当特洛德大学的球员准备上车时,天却突然阴沉下来了。

  “什么妖风,都四月底了怎么还这么冷……”

  雷纳眯着被风吹得睁不开的眼,贝林厄姆跟在他后面显然走神得厉害。

  ——两分钟前他收到了一封邮件,来自那门哲学通识课的教授,他的笔记获得了一个A+,但是他并没有多高兴。

  不知道是天气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车里的氛围并不如上次。如果说之前是兴奋和紧张五五开,那今天则是沉重更多。

  与康派特大学的一战让他们看到了获胜的可能性,但前所未有的近距离和大山一样的卫冕冠军又让他们在畅想最后的荣誉与那座金灿灿的奖杯时有些畏手畏脚。

  在队长的建议下,教练又开始讲起等会儿入场的路线和流程,有的人为了消磨时间听得很认真,有的人则在角落开小差。

  “Erling,你今天要不要预测一下?”

  雷纳戳了戳贝林厄姆的手腕。

  “别说。”

  贝林厄姆回过神来后瞪了他一眼。

  “都说了不要相信概率。”

  雷纳也反应过来了,他撇撇嘴,“不至于被搞心态吧,上次是谁兴冲冲地说他很准的……”

  哈兰德语调里带着笑意,“下次夸我可以趁我在场的时候。”

  贝林厄姆知道他有意活络气氛,但作用实在有限,他自出门起就隐隐有一种不安。

  他清楚对手实力非常强劲,而且就是因为最近的反复研究更加深有所感,但他并没有恐惧或是畏缩不前的情绪,只要上场就会拼尽全力去争取胜利。

  ——所以这股不知从何而起的预感才让他愈发不安。

  “见鬼,这边天怎么黑成这样?”

  一个后卫下台阶时差点绊倒,骂骂咧咧的。

  “风倒是小了不少。”雷纳张望了一下,“这球场不愧是新修的,看起来可真气派。”

  贝林厄姆摘下了表,“Erling,你就看直播吧。决赛阵仗大,出事了兜不住。”

  “好。不过,Jude。”

  “嗯?”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只留下一句,“注意安全,比赛顺利。”

  “我会的。”

  哈兰德很快失去了贝林厄姆的体温和心跳,他检测着空气的温湿。

  这里的气温比当特洛德大学要低3.4℃,湿度要高37%,难怪入场的观众穿得要多一些。

  “Jude,Jude!”

  贝林厄姆猛地回头。

  “你在看什么呢?”

  “……维纳之前的那个前锋不在热身队伍里。”

  队长皱起眉但很快又舒展了表情,“有变动很正常,我们不要自乱阵脚。”

  他点点头。

  ——但是这并没有消除他的不安感。

  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