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原神]提瓦特摆烂日常>第99章 代价与记忆[本章含回忆]【三合一】

  “只是很普通的菜肴而已,试着做了一下二乐蛇羹,只不过并没有乘家酒楼的味道好。”摩拉克斯淡定的饮了一口茶。

  青岁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然后迅速闪现到马科修斯旁边从他的锅里打了满满一碗米饭再回到了桌旁,边夹菜边吃饭,心情十分愉悦:“很好吃啊,超级下饭!”

  马科修斯刚才趁着青岁蹲下来舀饭的时候趁机呼噜了一把青岁的脑袋,此刻看了了看一旁认真品尝味道的萍儿又看了看认真扒饭的青岁,心情异常美妙的从善泉手里把甘雨抢了过来,递上为麒麟特配的营养餐,看着小甘雨吃的脸颊鼓鼓,满足感简直冲破天际。

  好好吃饭的孩子他都很喜欢啊!

  要吃的饱饱的,养的白白胖胖的,看着就很喜庆、很长寿才好。

  归终拎起一旁的白玉酒壶:“这个酒也算是摩拉克斯酿的哦,因为不合心意所以都扔给我们喝了,根本就不是酒完全是果汁嘛!你快管管他吧!”

  摩拉克斯叹气:“我记得是你们自己偷偷从树底下挖的吧?”

  留云推了一下眼镜,冷静道:“但是如果帝君不想的话,我们根本找不到。”

  理水拿过酒壶给赤昀又斟了一杯,笑道:“但是赤昀很喜欢啊,酸酸甜甜的,虽然不像酒,但是也很好喝啊。”

  青岁也好奇的喝了一口,脸上立刻浮起红晕,看的众人大惊失色,萍儿端着碗面无表情的评价:“一杯倒。”

  归终狐疑的尝了一口酸甜的梅子酒,酒香倒是很浓郁,但是喝到嘴里根本没有什么酒味,都是酸甜的梅子味,这个也能喝醉?

  事实证明,并不能。

  一杯倒是不可能的,虽说第一口喝下去脸上就有红晕,但是一壶喝完也还只是有点红晕而已。

  “哎呀,这酒偷的好,下次多拿点,我装个酒壶带着。”青岁眯着眼把梅子酒当饮料灌。

  摩拉克斯没好气的伸手要去敲他脑门:“你还鼓动他们来偷酒?”

  青岁眼疾手快的抓住摩拉克斯的手,悄悄对归终眨眼睛:“下次我帮你们一起偷,保准不让他发现。对了,若陀呢?怎么不在?”

  “算了吧,你要是跟着我们,摩拉克斯一抓一个准好吗!若陀可忙着呢,离的也远,下次聚会肯定带着他一起,这次就算啦,等会儿让削月给他送一桌席面去,让他远程参加一下。”归终果断拒绝青岁想入伙的提议,并解释了若陀的去向,“对了……金鹏不是说去抓鱼了吗?怎么样了?”

  看着手里外焦里生的烤鱼,金鹏陷入了沉思,原来烤鱼真的是个技术活,为什么外面都焦了,里面还会有血丝呢?

  应达正在往鱼身上疯狂洒辣椒粉,看上去一片通红,有种令人望而却步的美,浮舍则是把鱼切成一块一块的,用荷叶包一层再用泥土包一层扔进火里烤,伐难问萍儿要了一个小锅,咕嘟咕嘟的煮鱼汤,不是往里面扔一些奇形怪状的花花草草,看上去不像在做鱼汤,倒像在做实验。弥怒则是洗干净的石头上刷了一层金灿灿的油,底下掏出个洞放进碎的枯叶点上火,开始在石头上滋啦滋啦的煎鱼。

  一时间香气四溢,虽然其中也夹杂着一些别的味道,但是总体来说还是香的,马科修斯走到金鹏旁边,一脸严肃的跟他一起研究烤鱼的问题,然后获得了半生不熟的烤鱼*N。

  年少成名的夜叉将军挠挠头,沉思道:“或许我做饭的天赋不在烤鱼上,下次做个别的试试看。”

  小熊魔神欲言又止,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什么,算了,有梦想是好事。

  “少君!喝不喝鱼汤?”伐难拎着一个小锅蹦到青岁身边,抬起湛蓝的大眼睛看他,小小的姑娘如今也是少女模样了,波浪般的裙摆轻轻摇晃,在战场上收割多少首级,在这里就有多乖巧。

  金鹏拎着自己烤的鱼默默挤过来,灿金的眼眸明亮又灵动,他身上穿的是弥怒给他新做的衣服,雪青底色用金线勾出竹纹,水墨抹领上绣着镇守夜叉的花样,墨绿的发丝梳成高高的马尾,垂下的白玉冠带上都细细的绣了祥云,不执兵戈、好好装扮的少年真是妥妥的一个美少年、贵公子,还是备受宠爱的那种。

  青岁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摩拉克斯,顿了几秒钟,抢了摩拉克斯手中的茶盏和小夜叉们一起去了树下的草地上席地而坐,把每个人的鱼都尝了一口,最后皱着眉头左手一盏茶右手一盏酒咕咚咕咚的灌,连连摇头表示这等福气实在享受不来。

  应达的烤鱼只有辣味,浮舍的鱼块闻着是荷叶香结果吃起来不是泥巴味就是胆汁味,伐难鱼汤里的鱼没有处理,捞上来直接煮的,还有一堆古古怪怪的药材味,弥怒的煎鱼和金鹏的烤鱼水平不相上下,一条鱼上生的生熟的熟,主要是闻着都还不错,吃进嘴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马科修斯在一边连连摇头,被青岁强行塞了一口进去,原地石化了。

  萍儿端着碗,已经添了第三次饭依旧没有离开马科修斯那口锅边上的意思,看着这一出啧啧称奇,感觉倍下饭。

  摩拉克斯被青岁抢了茶,又被归终挤兑,无奈的贡献出了剩下的两壶酒,还是继承了一贯的果汁味,酸甜可口,完全可以当饮料喝。

  青岁趁着几个夜叉互相挑刺对方的鱼那里不好的时候悄悄又坐回了摩拉克斯身边跟他咬耳朵:“你跟谁学的酿酒呀?”

  摩拉克斯轻笑:“跟隔壁酒鬼学的。”

  青岁拽着他腰带,一脸郑重:“哎呀,他肯定没好好教,这明明是果汁,根本喝不醉,哪里是酒了?”

  摩拉克斯轻咳一声,不动声色的捂住青岁拽他腰带的那只手,语气真诚:“阿岁说的极是,改日去找他要个说法。”

  青岁重重点头,声音响亮:“对!”

  摩拉克斯:“……”

  一群看似没注意实则暗中观察的损友们纷纷转移视线努力憋笑,不知道是哪个没出息的一下没忍住:“噗哈!”

  摩拉克斯投来核善的目光。

  青岁不满地拽——

  摩拉克斯无奈的摁住他,这个酒后劲其实挺大的,看其他人也知道了。

  一向最一本正经把黑锅甩开的归终默默拎起了自己的袖子遮住脸,小声但是在场的人都能听到的笑:“哈哈哈!”

  早就醉了但是因为酒品不错只是化成原形睡大觉的赤昀、还有同样早就喝醉的移霄一如既往地炫耀着自己的角,平时宴会总是悄悄躲开饮甘露食嘉禾的善泉不小心喝了留云那杯结果一直坐到现在都没跑还一个劲逮着甘雨挠痒痒、以前兴致来了会弹奏一曲的萍儿端着碗吃到现在、而刚刚还在研究铃铛的留云已经抢了马科修斯的一口锅开始煮珍珠翡翠白玉汤了。

  主要是醉了但是都没完全醉,都觉得自己没喝醉,而且逻辑清晰神情如常,想要干点什么的时候也都能用这半醉不醉的逻辑说服自己,觉得自己十分正常,于是所有人都没发现这个酒其实是能把人喝醉的。

  理水倒是没喝,他把自己的那份给削月喝了,现在正忙着照顾化作鹿形捉鱼的削月别一不留神在河里睡着了。

  青岁觉得自己很清醒,只是有一点点困而已,于是终于放过了摩拉克斯的腰带,伏在桌上,把头埋进臂弯,看着周围熟悉而生动的脸庞,眼眸里摇动着半红的枫色,某一瞬仿佛回到了最初炽烈的橙金。

  徐徐的微风突兀的剧烈起来,猛地一阵鼓动过来,吹动无数青红的秋叶哗哗作响,碧蓝的天空中厚重的云随着风势舒展又蜷缩,阳光在周遭安谧的景物上镀了一层柔和又耀眼的滤镜,古树上化为原形的仙兽眼眸半阖,如墨的毛发随风层层浮动,如同一幅立体鲜活的水墨画,而树底桌旁,白金色的发丝末尾微卷,一片红叶轻轻落到发间,风停了。

  “……那就拜托给你了。”玄衣的神明举起青瓷茶盏,黄金般的眼瞳熠熠生辉。

  “说这个未免太找打了,我也是璃月的‘神’啊。”白衣神明指尖在悬浮着的铃铛上轻巧的触碰了几下,便是一段悠远的旋律。

  “啊,是么?那每次加班的时候是谁第一个跑掉的?”

  “我那是要去做实验!上次的新粮种产量还不稳定啊!再说了,文书工作你比我更在行啦!”

  “我是学会的,你也可以,不要为不想加班找借口。”

  “那你怎么不让扶明学?!”

  “难道你没教过?学会了吗?”

  “额……”

  青岁迷迷糊糊的嘟囔了一句,感觉自己在说话,其实嘴巴都没张开:“谁在说我坏话?”旁人当然也没听到,他趴在桌上,眼皮逐渐沉重,却始终没有合上,模糊的视线中,一个接一个故友起身轻笑着告别。

  云卷云舒,阳光透过云层将眼前的画面过滤的忽明忽暗,直到秋叶全红时,枯朽的落叶飘落到他一动不动的长睫上,而后落到石桌上,微冷的秋风裹挟着记忆里的炊烟和欢笑吹动了那一捧近乎透明的淡金眼眸,掀起一片涟漪。

  他们说,她们说——「再见」。

  一只青瓷茶盏被轻轻放下,与石桌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华贵的朱墨衣袖上,是连绵的暗金色四照花纹,精致而典雅,让人不经幻想身着这般衣裳的人会是何等风姿。

  -

  很久很久以前,天上有全知全能的神明,祂创造了人类,并给予这个种族无限偏爱,于是在未诞生的魔神灵魂中种下「爱人」的准则。

  很久很久眼前,月有三色,日有晨星,祂们是太古之树的枝叶,然而灾祸席卷了星罗,原初缔造四影,永恒的伊始便自此刻启。

  很久很久以前,原初湮灭,仙灵败落,四影沉没,天理维系着世界的运转,魔神来到人间履行着灵魂的契约,月的其中之一来到深渊,反抗的意志从未停泊。

  时间之外的时间,改变了固定的命运。

  -

  青岁小心的坐在悬崖边,前后左右上下都是无穷无尽的黑暗,视线中没有一丝光芒,伸手不见五指,他甚至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视力,难道说穿越之后他失明了?

  在他的记忆里,上一秒他还在医院里,下一秒就来到了这个地方,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怀疑这是地府或者是没点灯的黄泉路上,而是第一反应自己穿越了,并且内心还十分笃定。

  但是他什么都看不清,不管是在地府还是穿越了,至少要有点光吧?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一道极明亮的光便从他眼前闪过,青岁被那光芒闪的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眼角都被刺激的洇出泪来,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睁开,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围,发现光的来源竟然是他自己!

  他的皮肤、头发连带着衣服表层都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并不刺眼,刚刚只是因为他习惯了黑暗,才会被刺激的流泪。

  糟了!

  这形象岂不是个电灯泡吗?!连头发都是白的!还是亮瞎眼的白金!

  难不成他穿越成了一个电灯泡精?或者是蜡烛精?油灯精?夜明珠精?

  反正看着真的不像个人啊!

  温暖的光晕在他指尖闪闪发亮,青岁张开手,那是一只孩童的手,稚嫩而无畏,在他慢慢伸出去的过程中,这只手也在慢慢的成长着,从孩童变为少年,他轻轻一攥,抓住了一枚日落果,身体往前跌落到地上。

  这是一个晴天,天空碧蓝如洗,厚厚的云朵看上去洁白又柔软,但是青岁知道里面装着很重很重的水,承载不住的时候就会一股脑落下来,洗掉陆地上轻浮的尘土,压弯脆弱的草叶,洗净灰蒙蒙的屋檐,风吹过山间时,不属于此间的冰雪敲响尘封的旋律。

  “青岁!”小小的少年举着荷叶当伞,手里还抓着一根狗尾巴草,一直跑到他身边来,“你怎么站在这儿淋雨啊?你吃过饭没?要我给你摘果子吗?”

  青岁不认识他,也没说话,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日落果,借着雨水洗了洗,揣进怀里了。

  小少年似乎很习惯他这幅不说话的样子,自顾自的说着:“总是吃日落果能吃饱吗?娘总说我挑食,青岁你明明比我更挑食!嘿嘿,我跟你说,我以前其实一点都不挑食,那时候我才三岁,你知道为什么不挑食吗?”

  青岁配合的摇摇头。

  “因为根本没有吃的可以挑啦!一家人能吃饱一个就算不错的了,那时候都没有挑食这个说法的!所以说青岁你也不要挑食啊!吃饱才是第一紧要的大事!你别看我现在也有点挑了,但是我每顿都吃饱了哦!要我说,还是得感谢灶王爷和岩王爷的大恩大德,我是没见亲眼见过灶王爷,听说几十年前,就是我爷爷的父亲曾见过灶王爷的化身,那时候家家户户都有灶王爷帮忙做饭的咧!但是我见过岩王爷,一挥手,那个山里面的大魔就死了,再一挥手,铺天盖地的邪祟都被一阵金光炸没了!那个神威,那个气势!要我说,指不定几十年前的灶王爷跟岩王爷其实就是一个神下凡来了,他先见凡人不会做饭就来教我们生火做饭,见凡人被妖魔侵扰又换了法相下凡来帮我们斩妖除魔,毕竟那里来的那么多心善的好神嘛……”

  小少年絮絮叨叨的一边说着一边手舞足蹈的比划,说到杀死大魔时脸颊都激动的通红,荷叶随着他的动作上下翻飞,根本也没起到挡雨的作用。

  青岁眨了眨眼,也就陪着一起淋了一场雨,虽然什么也不记得,但是他隐约感觉到他是不会感冒的,所以感冒的只会是对方,这样想着,他突然有些不安,于是他再次伸出手,一片小小的光幕在他们头顶上展开,挡住了淋漓的大雨。

  但是小少年还是感冒了,在这个时代,这个病被叫做“风寒”。

  青岁想,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只是小病,很容易好的。

  小少年死了。

  他的墓碑上写的是“乘氏次子之墓”,没有名字,这年头日子紧,好不容易好过了一些,穷人们都没急着给孩子取什么正经的大名,不仅是因为贱名好养活,还因为大部分其实活不到需要用上正经名字的时候。

  只是一场雨而已。

  青岁听他叨叨了好几天也没有烦他,听他说吃饱饭是多么舒坦的一件事,还嫌弃自家爹娘手艺太差,自己以后要做出最美味的菜让岩王爷和灶王爷尝尝,听他说,明年他有可能可以去学堂外面跟着识字。

  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什么也没做到。青岁坐在那个小小的坟头前面,伸出手去戳上面的字,却戳到了一柄雪亮的刀身,眼前的景象从清晰变为模糊又重新清晰起来的时候,他看到自己的手变得修长,从少年变为了青年。

  他愣愣地抬头,穿戴着兵甲的军士脸上被没有表情的面具挡着,上面涂着紫红的咒文,额头部位垂下坚硬的菱形金片挡住了后面的眼睛,青岁心口一凉,后知后觉的看到自己跪在地上仰望着那个人,心脏被那柄刀贯穿,血液止不住的流淌下来,疼痛似乎超出了阈值,只剩下抽搐般的麻木。

  他回眸望去,身边时横陈着人的躯体、仙兽和妖魔的躯体,温热的、冰凉的、腐烂的……粘稠的血像曾经落下的大雨一样在土石的间隙和堆积的残肢邪祟中潺潺流淌,滋生的业障和扭曲的魂灵在大地上哀嚎恸哭。

  青岁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酸涩而僵硬的眼皮落下去,千千万万次的死亡在黑暗里纷至沓来,再睁开眼,他看见了刚刚跪在地上的那个“自己”,一个他不知道名字,素未谋面的陌生面孔,皮肤黝黑,五官平凡,背上还背着一个装了一半矿石的箩筐,疲惫的合上了眼,像一座简陋的墓碑一样跪在地上,沾满了尘灰。

  他向四方望去,只看见了没有边界的战场,草木皆肃然,云月削刃光,遥远的天际那道身影屹立高空,不动玄石之相,无边杀伐之威,长枪贯虹,烈日惭辉,以他为线,没有任何敌人能够跨过边界。

  青岁动了动自己僵直的手指,低下头,有点奇怪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然后疑惑的抚上自己的脸颊,摸到了一手冰凉的泪水,那些死去的、半死不活的、生不如死的、恐惧着的、坚定的、无畏的、热烈的、满怀希望的、绝望的……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在他身上延续着,共享着那份请感。

  脸部的肌肉不知不觉变的僵硬,在他没反应过来时,因为情绪的变化而做了太多表情导致现在整张脸都是酸痛的,不管大脑被再多情绪刺激也没办法再做出什么表情了。

  好疼。

  青岁想要深吸一口气,却发现哪怕只是简单的呼吸都会带起难以抑制的灼烈的疼痛,好像回到了在医院的时候,先是呼吸急促到困难,心跳一如既往的不听使唤乱的令人烦恼,什么都吃不下去会带着血一起吐出来,若是忍不住咳嗽起来更是灾难,病服都会染成红色,再然后是皮肤上长出可怕的瘀斑,不说话牙齿也会出血,鼻子也动不动就流血,连内脏其实也在出血,有时睡不着,有时候睡不醒。

  到了后来,他已经不能说话了,只是短暂的清醒一小会,然后就陷入黑暗,最后再也没有醒来。

  一开始在那个一片黑的地方,他还以为是自己又睡着了,那段时间他每次睡着都会被困在黑暗里,好像是清醒的,但是永远也醒不过来,看不到阳光,听不到声音,也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除了自己以为的意识之外,没有什么能证明他确实是存在着的。

  茫然等待着的时间里,他想着,如果重生到另外一个世界,还依然是这样的黑暗,他宁愿就那样彻底的死去,要么忘记之前的一切也好,这样没有尽头的等待难熬到眼泪都掉不下来。

  但是再一次看见蓝天的时候,他却难以自抑的眼眶发红,久违的泪水滴到有温度的手上时,他委屈的想大声痛哭,因为活着太美好了。

  如果有一天,让他为这鲜花、露水、树叶、微风而死去,为对着他笑的少年、酸甜的日落果、痛苦的人们、善良的神明而死去,为所看到、听到、闻到、触摸到的一切而死去,他一定会毫不犹豫。

  那时的他这样想着。

  可是人间怎么会有那么多复杂又多变的情感,人心为什么那么难懂?

  想要活下来的病人跪在红尘中,拼命阻止着那些共情,疯狂的逃避着那些恶心的情绪,生命沉重的意义被切割成无数个平面,不管不顾的从七窍爬进大脑,如附骨之疽,如污秽的泥水灌入筋脉与骨髓里。

  【愿望带来「时间」的种子,故事使它成长。】天理的维系者回忆着这句不明不白的使用说明,简单粗暴的激活了种子的能力,也不管对方现在能不能控制便扔去了人间,没有发觉对方身上的时空波动剧烈直接被卷去了异世界,也就没有发觉被异界阻隔的能力,直到愈加强烈的召唤使种子回到了此方世界。

  然而被恶意揠苗助长的种子刚刚看到美好就被摧毁了感受真正情感的能力,选择了枯萎,可是时间是不会被杀死的,也不会枯萎,它只能遗忘。

  “扶明、归终镇守归离原。”

  青岁听到一个声音这样说着,难得的从铺天盖地的混乱中找出一丝上个世界的记忆,好像是在学校里,又好像是在病房中,手机屏幕上音乐响起,那道身影出现的瞬间,灿若烈阳,那一刹那,活下去的欲望猛地跳动了一下。

  但是最终他还是选择离开了,不是为了解脱自己的痛苦去死,而是为了帮助别人而死,大概就不会被指责了吧……意识消散的瞬间真的很轻松,很开心。

  就这样吧,已经解脱了不是吗?

  可就算是「时间」诞生的意识,只凭它独自的意愿也无法改变,有很多很多愿望希望他回来,他在黎明到来之前离开,于是很多人遗憾他没有看见黎明,可能只是一声叹息,可能只是一个念头,可能只是一瞬间,到达终局之前,也积攒了很多很多的「愿望」。

  没有他参与的世界里,结局似乎也没有那么美好,也许是因为愿望,也许是因为天里的维系者发觉了异样,青岁还是再一次醒过来了,如愿的遗忘了之前的所有,再次从那片黑暗开始,追随着那道身影走进了人间。

  可是这一次,一切都好好地,四方和平,欣欣向荣,与守候璃月数千年的帝君告别之后的璃月也发展的很好,和其他六国一样,人们各司其职,仙渐渐隐居幕后,神明变成了百姓口中的一个象征,变成了逢年过节时的一个习俗,唯独不再是活生生站在他面前,或威严或轻笑的摩拉克斯。

  如果可以重来就好了,如果可以重来就好了……青岁反反复复的想着这句话,在之后的几千年里,他终于学会了画画,练就一手高超的厨艺,即使是仙人和仙兽寿命也是有限的,只有身为「时间」的青岁能够一直一直存在。

  人说度日如年,青岁度了几个百年,几个千年,还是固执的守在原地。凡人说时间可以磨灭一切,但是青岁等啊等,怎么也没等来思念被磨灭的那一天。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更是唯一一次,「时间」的种子选择永久沉眠,然而那份遗憾和不甘却在他沉眠后,用仅有的一次逆转的机会,以舍去「种子」身份的代价,换取了世界的重启。

  强烈的意愿封闭了被提前激发的能力,因为厌恶黑暗而随意摘下光之权能的青岁终于让脑海中窥见的未来发挥了作用,但是不只是「时间」的种子有了私心,高高在上俯瞰人间的天理维系者在漫长的岁月和一念之差之下也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那时的风也在吹过提瓦特的每一寸土地之后,停留在蒙德飞鸟的羽翼上,轻轻抚过蒲公英柔软的绒毛,化作狡黠的风精灵,轻快又自由,愉悦的将神冠扔到不知道哪个角落之后,自由的风神拎着一壶酒,在失去了神明的契约之国度分出自己的灵魂送给青岁。

  “再来一次吧,最后一次,这一次绝对不会再失败了,风神会保佑你的。”

  青岁茫然的接过那一缕风,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好干巴巴的补充:“帝君也会保佑我的。”

  风神笑的前仰后合:“好吧好吧,我才不跟雏鸟抢妈妈。”

  青岁面无表情的抢走了他的蒲公英酒,伸手的揪他的垂落的辫子:“你才是雏鸟!”

  风神不甘示弱的拔他的头发,还义正言辞的谴责青岁:“你是小孩子吗?生气了就抓别人头发!”

  青岁捂着脑袋,曾为现代人类的他对于发际线和头发有一种奇异的执念,虽然现在他的头发多的令人烦恼而且根本不会有秃顶危险,但是被拔头发还是让他条件反射的升起了危机感:“幼稚!”

  “诶嘿~打不着~”

  “”

  最后一次,青岁再次回到那片黑暗,这一次他终于提前醒来,坐在悬崖边,亲眼目睹了天动万象,山海化形的奇景,少年神明从中走出,鎏金眼眸重新注视他的那一刻,好像瞬间重新获得了万千勇气。

  “健康的人才有资格谈恋爱,把爱情拿来治病只会病得更严重。”

  虽然摩拉克斯之余他远远不止爱情,其实更像是锚点吧,不敢放手,不敢忘记,因为如果连这个理由都失去了,那就真的消失了,但是过于执着只会被执念蒙蔽双眼,何况他本就不是什么适合搞疯批病娇强制之类的性格,因为没那个脑子,走偏了就成痴汉和神经病了,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摩拉克斯带着他建立璃月,发展璃月,拯救世界,结交朋友,认识家人,纵容他的恐惧和占有欲,让他重新学会去感受世界,重新看见周围的一切,有底气的去帮助别人,也有勇气去接受错误并面对错误。

  就像善泉说的那样,不要因为离开而伤心,要因为曾经拥有而真心的笑出来,每每回忆起来都会感到无比庆幸和愉快。

  青岁有时候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笨,但是又庆幸自己实在不聪明,虽然很迟钝的现在才明白,才舍得让伤口愈合,去看那些疤痕,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有现在走向圆满的故事。

  不要停下来,一直往前走,这次他们都会一直在对方身边,

  -

  遥远的第一王座还存在时,曾立下最初的契约,祂所遗留在未来的种子被胜利的第二王座所攫取,第一王座投下「契约」,第二王座种下「时间」,然而契约带来开端,开端延续为时间,时间给予契约意义,战争没有在祂们之间延续,反而和平由祂们带来。

  青岁拎着一盏四照花灯,穿过长长的、暮色的道路,光芒照亮残垣断壁上古老的纹路,高悬的白日刺目而耀眼,苍白的光芒洒落在地下之城中,紫发的少女执薙刀等在墙下,眉眼凌厉,神情清冷,一身样式古老却华贵的堇色羽织,看见青岁近前,严肃的点头示意:“我是影,接下来由我为你带路。”

  “是要穿过白夜国吗?”青岁提着灯,看着少年版的雷神,和雷电将军真的好像,一板一眼的认真。

  雷电影轻轻点头:“姐姐说,你要去那里战斗,所以接下来请你不要出手,我会护送你前往藏匿之门封印坎瑞亚,封印形成的时刻我就会返回稻妻守护界门。”她抬头望了望天上,继续一脸冷漠又认真的说道。

  “不先去雪山吗?”青岁不知道这个雷电影认不认识自己,一时间有些局促。

  “雪山不是已经完成封印了吗?”雷电影迷茫的偏过头,有种认真过头的可爱,让青岁差点没忍住上扬的嘴角。

  “嗯?啊!”青岁表示疑问,然后又恍然大悟,是因为他留下的那片白树叶啊!

  “不知道是不是莱奥塔娜完成的封印,还是后世的某一代公主呢?难道莱奥塔娜一生都没有达到自己心中的那个要求吗?但是没达到也可以见一面嘛!真是一个比一个固执。”青岁嘀咕着。

  他当初留下那片白树叶只是为了和莱奥塔娜的一个约定,但是那时候的他自己也懵懵懂懂的,并没有意识到「时间」留下的契约是可以改变那个国度的,芬德尼尔本就是受白树庇佑的国度,真的到了危机之时,白树一定会使用那份力量,也就间接替青岁“封印”了那里。

  毕竟使用青岁的力量避开灾祸,最简单粗暴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芬德尼尔藏起来,藏到“时间”里。

  而现在青岁和雷电影正要前去对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坎瑞亚实施这个方案,当然了,还有与青岁同行的摩拉克斯,估计现在已经抓住那群红宝石往坎瑞亚里面丢了。

  那些红宝石就算全部聚集在一起,所携带的格拉西亚的残渣也没有多少,等到青岁从白夜国抄近道过去封印的同时,那些残渣就会被净化,而那时坎瑞亚的人民都会陷入一场美梦中,红宝石们也会因为摩拉克斯立下的契约无法离开,跟着坎瑞亚一起被藏起来,直到这条时间线上旅行者的到来。

  而之所以要护送,是因为青岁毫发无损的走过了「代价」的长廊,没有遗忘和痛苦甚至感觉自己体验了一下心理疗愈,所以时间缝隙中的怪物残影以及因为青岁投放镇时塔所泄露的力量,让一部分其他时间线上天理维系者的力量和魔神以及魔神残渣一股脑全跑出来了。

  这是最后的机会,如果没能在这里杀死青岁,那么他搞的那些事,把时间线当毛衣织成各种花样的行为就真正成功了。

  想到这里,青岁还有点担忧的望向雷电影:“只有你一个吗?我不能出手吗?”

  雷电影目光一冷:“不必担心,姐姐所嘱托之事,我必将做到!”

  说完,她不情不愿的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奥赛尔在暗中守护,还有奥罗巴斯那个混蛋。”

  青岁眨眨眼,笑着道:“那只有影在我身边,承担的压力一定最大,真是辛苦了。”

  这话落在雷电影耳中就自动翻译成“影最厉害”,于是认真的点头,还安慰了青岁一句:“所以,不必担心。”

  青岁大概确定了这只影是不认识自己的那只武力值爆表的姐控了,笑眯眯的点头:“嗯。”

  奥赛尔,一个熟悉的名字,在外界传说中已经被干掉的魔神,现在却出现在这里护送他前往藏匿之门,这也是那些暗中的存在跳脚的原因。

  青岁老早就想过,七执政都不归天理维系者管了,也就不用养蛊了,为什么非要杀个你死我活的,能用和平手段谈判下来就少一些损失,少一些牺牲啊!奥赛尔和安德琉斯是第一批谈判对象,后者出乎意料的好说话,,而前者反而头铁了很多年,最后只能以被干掉的名义杀青退场。

  当然,格拉西亚是真的噶了,等会儿就会被青岁连残渣带执念全净化了。

  更重要的是,像归终、雷电真还有须弥三神这样的存在,救下来了之后该往哪儿放?都挤在人间肯定是不合适的,而且等到七神确立,除了有执政权的魔神之外,其他魔神在人间都会开始消耗自己的神力,信仰之力也会溢散无法聚集到己身。

  于是青岁就看上了天空岛,多么好的一个提瓦特版本的天庭啊!

  有职位的就在人间工作,没有职位的就去天庭玩耍,反正到时候他把天理的维系者挤到一边去自己执掌天空岛,建成提瓦特第一养老院,专门给魔神养老,装个有进出条件的门,不许随意干涉凡间,也不耽误亲人探望,简直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