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拇指带着那枚铜币飞回来时, 丹妮丝正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安徒生，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拇指隐约觉得她干枯灰败的皮肤上泛起了一层绯红。
“她的脸怎么像红面短尾猴一样?”拇指把铜币递给了安徒生, “她有说什么吗？”
“就说了一句话。”安徒生说，“后面就没法开口了。”
“说了什么？”
安徒生视线飘忽地说：“我, 我也没听清。”他摸了摸发红的耳朵, 拿过硬币，发现上面已经没有任何残存的精神力了。
拇指略带歉意地说：“我和她们换来的钱都压在了裁缝铺当预付订金，格尔达手上这枚是咱们唯一剩下的。”
两人说话间，丹妮丝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嘴角带着幸福满足的微笑, 重新陷入昏迷中。
“没关系，还有办法。”安徒生蹲在了白狮的旁边, 抚摸着它浓密的鬃毛, “莱昂，我需要你的帮助，能闻到上面神秘生物残存的气味吗？”
白狮用尾巴缠住了安徒生的小腿, 它认真闻了闻硬币, 接着突然站了起来，对着某个方向低吼了一声。
“谢谢你。”安徒生骑上了狮背, “你比真的狮子还要优秀。”
白狮的尾巴快速地摇晃了几下, 下一刻, 安徒生觉得眼前一花, 他感到自己像是要飞起来了。
周围的风景模糊一片，白狮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全速奔跑了起来。
拇指紧紧抓着安徒生的头发才没有被直接甩出去, 他嘀咕道：“白大猫发什么疯？前面又没有鬣狗, 它跑这么快干什么。”
安徒生笑了笑没有回答。
这就是称赞的力量啊。
这力量能抚慰人心, 能激励斗志, 能平缓情绪，最重要的是这些称赞要真心诚意，否则会变得像婀娜奉承一样虚假。
“终于停了。”拇指眼冒金星，闷闷地说道，“死猫跑得太快，害我的底裤都被风吹掉了，不知道哪个幸运儿能捡到我可爱的菠萝爱丽丝。”
菠萝爱丽丝……你居然还给自己的底裤起了名字？
安徒生抿了抿嘴，硬是把这句疑问咽了回去，他生怕打开拇指的话匣子，被迫了解到自己朋友贴身私密衣物的超详细情况。
他把拇指提了起来，轻轻抖了抖，安慰道：“没关系，你今天的衣服很长，待会儿就一直趴在我肩膀上，只要不飞起来，你的隐私不会被人看光的。”
“汉斯你真的像金线草龟一样温柔又体贴。”拇指落在了安徒生的肩膀上，“我最喜欢你了。”
“……谢谢。”安徒生捏住了花精的小圆脸，“晚上回家咱们再聊！”
白狮停下的地方是一间面积不大的农舍，远离镇子，到最近的村庄也要一个小时的车程，这附近有大片的荒地，农舍主人看上去并不精于农务，栅栏歪歪扭扭的，鸡棚漏风，堆在屋外的柴火也没剩多少了。
门口的石头堆上，画着一团灰色的图案，图案中间有三个暗红的圆点。
“是这里没错。”拇指揉了揉脸，指着那个不起眼的图案说道，“灰烬生物的如尼文符号。”
灰色的烟雾正不断地从农舍烟筒中飘出，屋里有人。
安徒生驱散了隐匿光芒。
他们的身形和精神力波动毫无掩饰地出现在农舍旁，几乎是同时，一道身影从房屋窗户猛然窜了出去，眨眼间就飘出了老远，她的兜帽在跑动中滑落到了肩头，安徒生一眼就认出来了，她是挨揍牙仙。
“嘿，你别跑啊！”拇指着急地飞了起来，他在安徒生眼前上下左右前前后后地飞舞着，“丹妮丝生病了，快回来！我们认识丹妮丝！”
植物和风把他的声音送到了对方耳中。
逃窜的身影停了下来，警惕地看着他们一行人。
拇指转头对安徒生低声说道：“咱们分头行动，我吸引她注意，你控制植物把她抓住……汉斯，你捂着眼睛干什么？”
“没事，眼睛有点痛。”安徒生根本不敢去看拇指，“不用兵分两路，我有更好的方法。”
他对着挨揍牙仙晃了晃手中的铜币。
挨揍牙仙的脸色有些难看了。
“你好，我刚才都没有认出你来。”安徒生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你看起来年轻了很多，气色很好，皮肤看上去像是少女一样光滑。”
挨揍牙仙万万没料到对方会说这个。
她眨了眨眼，看向这位有眼光有品位的年轻巫师的眼神变得柔和了几分。
“丹妮丝的护肤保养好像出了问题，她和你是同族，你能过来看看她到底是怎么了吗？”安徒生说，“我们不是坏人，而且也绝对不会向淑女动粗。”
“淑女？”挨揍牙仙捧着自己的脸，语气愉悦地说：“你这只小巫师是吃了甜甜果吗？我是比丹妮丝注意保养，不过她能出什么问题？我们新收集的牙齿马上就要来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真的飘了过来。
拇指诧异地看了安徒生几眼。
安徒生转过头，丢给了他一片柔软的树叶，无奈地问道：“你的小花精屁股不凉吗？”
“哎呀！”还在空中飞来飞去的拇指反应了过来，他抓着树叶，一头钻到了白狮的毛发里。
离得近了，挨揍牙仙有些畏惧地看着巨大的白狮，看它只是趴在地上没有动作，这才朝丹妮丝望过去。
“她这是怎么了！”看清楚丹妮丝的样子后，挨揍牙仙脸色大变，她飞快地摸出了一小袋牙粉，就要朝丹妮丝脸上洒去。
“不行。”安徒生拦住了她，“我们试过了，丹妮丝吸入新鲜牙粉后会直接吐血。”
拇指从狮子鬃毛中探出了头，飞快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作为中立神秘生物，它的话比人类巫师更加可信。
挨揍牙仙听完后，猛地把手伸进了丹妮丝的外袍里，开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
安徒生刚想出言阻止，就看到挨揍牙仙从丹妮丝身上摸出了个简陋的粗布袋子。
她的手有些颤抖，几块看上去脏兮兮的深灰色小硬块从袋子里掉了出来。
“衰亡果实！”挨揍牙仙咬牙切齿地说道，“丹妮丝这个蠢货，她为什么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大量新鲜牙齿已经在路上了，她居然偷偷吃了这玩意儿。”
衰亡果实？
安徒生盯着地上的深色小硬块，他见过这些玩意儿，就在不久前。
眼看着挨揍牙仙的情绪即将失控，拇指赶紧从衣服里掏出一朵淡蓝色大花，“深吸气，深吸几口气，丹妮丝就靠你了。”
挨揍牙仙把脸埋在了花朵里，深吸了好几口后，她急促的呼吸才缓和了下来。
“没用了，她真是个蠢蛋。”挨揍牙仙颓然地说道，“我们这样的灰烬生物靠着灰烬余火维持生命，衰亡果实里充满了死亡气息，吸多了，余火就灭了！谁都救不了她。”
灰烬生物有很多，他们所谓的“余火”也各不相同。
安徒生知道，对于牙仙们而言，余火就是人类掉落的牙齿。
孩童们换牙，萌生的新牙替代了旧牙，而旧牙就像是灰烬余火一样，将死不死，是最符合牙仙属性的东西，而成年人掉牙后不会再有新牙长出，效果微弱，这也是她们更喜欢小孩牙齿的主要原因。
安徒生问道：“丹妮丝昨天看起来还好好的，短短一晚上，为什么就恶化到了这个地步？”
挨揍牙仙厌恶又伤感：“因为衰亡果实对我们有毒，吸食后能快速恢复青春，甚至比新鲜牙齿的效果还要好！一枚衰亡果实能顶得上三颗牙齿的效果，但缺点就是维持时间只有三分之一。”
“丹妮丝太想完成任务了，她手中的牙齿快用完了，我们都在想办法凑更多的牙过来。”
“但是她却觉得时间来不及了。”
安徒生不知道该说什么。
“真的没有任何办法能救她？”
挨揍牙仙摇了摇头轻声说：“让她交代下遗言吧。”说着，她忍着厌恶，捡起了那些衰亡果实，“现在也只有这东西对她有用了。”
安徒生看着嘴角依旧带着笑意的丹妮丝，心中有些恍然，他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会觉得时间不够？”
丹妮丝想要攻略的人是石心，石心短时间内不会离开丹麦，她明明有充足的时间和机会的，为什么会这么着急？
挨揍牙仙瞥了安徒生一眼，摇摇头：“你不也是一样吗？”
“什么？”
“你把自己的外形弄成这样，不就是想在明天的舞会上引起石心殿下的注意吗？”挨揍牙仙头也不抬地说道，“黑发白肤，身材消瘦，一副营养不良的瘦弱样子，哎，自从殿下的审美喜好被透露出来，一夜之间，整个神秘世界能改变外表的都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安徒生哑口无言，看来丹妮丝并没有告诉别人她的小发现。
大伙儿还不知道他其实才是最初原版。
“舞会？什么舞会？”拇指颇感兴趣地问道，“为什么我不知道？”
挨揍牙仙一边磨牙一边说道：“后天就是你们丹麦那位英俊王储的订婚仪式，作为他的朋友，石心殿下会在明晚给王储开个告别单身舞会，丹妮丝想在舞会上表演歌曲，获得石心殿下的青睐！我猜她是想拼一把，用最美丽的面容来争取这次机会，毕竟丹麦王储的告别单身舞会只有一次。”
拇指目瞪口呆，他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朋友。
安徒生一动不动，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片刻后，他才轻轻地“哦”了一声。
“弗雷德里克王储殿下当然值得全世界最好的。”安徒生抬起了手，把拇指放在了自己胸口处。
他说：“天佑王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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