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墙壁上挂着的钟嚓嚓地走着针。
阳台的门没关, 晚间的风将烟灰色的帘子吹得鼓起,在撩过茶几上插着白玫瑰的玻璃瓶后,又变得平展下去。
夕阳慢慢消去了最后一点热度, 客厅的光线一片昏沉,里间却突然传出了重物落地的声响, 尔后又沉寂下去。
“啪。”
开关被摁下, 白炽灯的光将室内照得大亮。
陆行舟走出来坐在沙发上, 衣衫睡得有些凌乱,乌黑的碎发顺从地落在眉心。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枯萎的白玫瑰,低垂的眼尾泄露出一丝茫然和疲惫。
不知道坐了多久, 陆行舟才勉强回过神来,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长按开机,在开机音效结束的下一秒——
屏幕上飞速弹出无数未接来电和消息,差点生生将手机卡到死机黑屏。
陆行舟有点恍惚地回想自己是离开了多久, 但可能是睡得太久了, 除了一片胀痛和茫然, 脑海中一片空白, 连带着他的反应都迟缓了不少。
以前从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不说他常年失眠, 就算是宿醉后头疼,也会有……帮他轻揉太阳穴……
等等。陆行舟愣了一下, 谁会帮他……做什么?
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他再度敛眸, 默不作声地等了几分钟, 那手机才终于恢复正常。
未接来电中最多的是“外公”的, 足足有几十上百, 其次是他身边的特助, 十数个,剩下那些就很零零散散,但陆行舟连滑了好几下都没到底。
按照常理来说,他应该立刻给外公回个电话报平安,然后将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公司里面堆积的工作都安排好,尽快将一切拨乱反正。
陆家背景错综复杂,所谓亲戚都是一群环伺的馋虎饿狼,闻到腥味就会一拥而上,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外公为他顶下的压力想必很大。
陆行舟这么想着,却迟迟没有动作,好像运行整具身体的核心已经被剜去,余下的微小能量只能支撑他正常呼吸,再也做不来其他事情。
“嗡——”
手心突然传来不断的震颤,他扫了一眼,发现仍然是外公打来的。
他指腹悬在那个绿色按键上方,心底却陡然升起来一股陌生,那是一种近乎于近乡情却和犹在梦中的不真实感,让他迟疑了好一会。
“……”陆行舟用力闭了闭眼,将手机放到耳边。
那边似乎并没抱太大希望,猝不及防看到被接通的电话,惊讶到发不出声音。
好半晌,一个苍老且熟悉的声音才沉声道,“是……是行舟吗?”
那道声音很远又极近,一把尖利的锥子一样,猛地将脑海中的迷雾尽数敲碎。
那些凌乱不成片段的画面和声音都离他远去,只有眼前的现实世界才是真实。
“外公,是我。”他声音很低,哑到几乎听不清楚。
最开始那阵兵荒马乱之后,电话那边响起来有序的吩咐和准备出门的动静,偌大家族的上一任掌权人不是说说而已,执行力十分强悍。
“你现在在哪里?是遭遇绑架或者恐怖袭击了吗?是谁干的,外公现在就找人过去接你……”
“不用过来,我在家里,没被绑架也没遇到危险。”
他现在谁都不想见,但也明白突然失踪这么久,不给出一个合适的交代难以服众。
“这件事我明天会给您一个回复,今晚先别把消息泄露出去……就这样,再见。”
电话被挂断,客厅里又恢复一片沉闷,陆行舟将手机关机扔回茶几上,不知不觉又开始盯着面前那一小束萎靡的白玫瑰出神。
直到分针又走了好几圈,身上不舒服的黏腻感才让他蹙眉回神,起身进浴室洗澡。
……
打开浴室的灯后,陆行舟才注意到里面居然修了一个很大的浴缸,顿时拧起眉来。
不对劲。他第一反应是这个。
从外公口中得知自己离开了将近两三个月,陆行舟其实并没有什么实感,看到这个浴缸才觉得违和至极。
小时候被那个名为妈妈的女人按在浴缸里折磨了好几年,到后面甚至患上了中度PTSD和抑郁症,不可能在家里安装这么一个东西来给自己添堵。
……不过他现在,好像也没有特别过激的反应。
陆行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同时那种违和感不减反增。
他清醒了不少,视线略略一扫,就被旁边洗漱台上的一抹亮色吸引。
“这是什么?”
洗手台上放着一个亮色的橘子漱口杯,圆滚滚的杯身童趣十足,看起来根本不像他会买的东西。
陆行舟静了一瞬,将那个叶子形状的杯盖拿起来,毫无意外看到空空荡荡杯底,但从心底涌起的,那股难以言喻的失望几乎难以掩饰。
但那显然也是不符合常理的,一个杯子里能有什么?除了水还能装什么?他又不养仓鼠或者其他什么小动物。
要扔掉吗,还是……算了?
要害他的人不少,下药和监视之类的手段都很常见,他本该警惕万分,甚至立刻打电话通知司机,把他送到另一处更加安全的宅邸里。
但陆行舟愣神了一会,脑海里居然冒出来这个松懈万分的念头来。
浴缸他暂时无可奈何,但也不想扔掉杯子,总觉得肯定会有什么……会委屈巴巴着瘪起嘴,万分控诉地看着他,用不重不清的力道拍打他的手泄愤。
什么东西打他的手……?
陆行舟神情空白,胸腔处好似真的被挖去一大块,不仅空荡荡地漏风,还把那些隐约的情感全部阻隔在一层禁锢之下,无法感知,无从寻找。
他只微一抬眼,就能看见镜子里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那掩映在稍长黑发下的眉眼阴郁而苍白,冰雪堆砌成似的,没有一丝活气。
*
车稳稳当当地停在陆宅门口。
“陆总,到了。”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在对上陆行舟的视线时迅速移开,低声说道。
陆行舟穿着一身深灰色的长款风衣,头发被抹到后面露出额头,鼻梁上架着一副细细的银框眼镜。
他看起来套上了一层冰冷又坚硬的壳,将所有的情绪和弱点都深藏其中,用来面对他人的只有尖刺。
“啧啧啧,看看这是谁来了?”
另一辆车在他这边停下,里面的人摇下车窗,向着陆行舟挑了挑眉,“原来是我们家的失踪人士。”
陆行舟淡淡看了他一眼,在那人下车凑上前,准备继续嘲讽开炮的时候,伸手按住车门把手。
“砰!”
司机惊得回过头去,陆行舟已经下了车,那人被车门狠狠拍飞,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他看看那个牛高马大的陆家旁亲,又看看清矍苍白的自家老板,恍惚觉得今天真是见了鬼了。
“啊……啊啊啊!我的鼻子……鼻子断了!”
那男的凄厉地惨叫起来,血从捂着脸的手指缝间飙出来。
陆行舟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扫过去,只盯着宅院里面熟悉又陌生的景象看,半晌才向赶过来的保镖示意了一下,“带下去。”
这场闹剧自然瞒不过里面人的眼睛,很快呜呜泱泱挤出来一群人。
一个格外肥硕的身影导弹一样冲过来,心疼地将地上打滚的人拉起来,“我的姚儿啊!我的儿子啊!”
陆行舟不出现这段时间太长,基本所有不安分的都活动起来,甚至已经得了不少甜头,膨胀了不少。
“好你个陆家老幺,失踪那么久,公司里面的事一团乱,不都是我们帮衬着才没出差错的,不知道感恩就算了,现在是不是还要害死我儿子啊……”
出来的人要么在旁边看热闹,要么也七嘴八舌也帮衬着骂,各种难听话语化为尖刺,毫不留情地向着陆行舟倾倒下去。
陆行舟抬眼,和站在二楼落地窗后,一身威严的老人对上视线。
你看,他的苦难不是无人可见,却从来没有人愿意毫无保留出手相帮。
其他人也就算了,但外公其实也不过是想要一个出色的继承人,不至于让这百年基业没落下去而已。
他从来孑然一身,既无来路,也无去处。
或者……其实不是这样的。
陆行舟总觉得自己指尖萦绕着一抹湿润的温软,在指缝间游走爬动,将冰冷的指尖一点点捂热。
不是没人站在他这边,只是他已经忘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了。
“……都带下去。”
陆行舟面无表情收回视线,完全没有和他们多费一点口舌的意思。
“别拉我!你眼里还有一点长辈吗?!毛都没长齐就想把我们拉下马,我看你还是太天真……”
一个地中海中年男人冷笑道。
他的地位比那些八竿子远的亲戚不同,是陆家老爷子正儿八经的儿子,陆行舟就算要教训他,也不能放在明面上。
但他不知道的是,眼前的陆行舟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人,而是一只从无边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我说,带下去。”
那中年男人怒不可遏地看过来,正好对上陆行舟紧缩到极点的瞳孔。
那里极黑极沉,全是浓郁到化为实质的血腥煞气,看起来下一秒就会拧断他的脖子,然后剥皮抽筋。
那是真正见过血,一次次在生命极限上游走造就的恐怖气场,一瞬间就唤醒了人类潜藏在基因中的危机意识。
“……你,你……”
他说不下去了,被掐住喉咙的青蛙一样,脸上的惊悸和恐惧几乎压抑不住,一直到被保镖带下去都没回过神。
陆行舟收回视线往前走去,被震慑得不轻的那些人纷纷后退,摩西分海般让出一条路来。
不知道是谁嘀咕了一声,“总觉得有种……要死到临头的感觉。”
“先生,小先生看起来很不对劲,是不是……”是不是又犯病了?
一直关注着下方的人突然道,恭敬地看向一旁的陆家前掌权人。
陆绥均握紧了手心下的黑木手杖,沉声道,“他从小就很懂事,凡事都有分寸,这次是做得过分了些。”
“没有遭遇不测,一声不吭突然失踪这么久,将公司里面的事全都抛下……”
他叹了口气,里面有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失望,“身为陆家现任掌权者,他没有资格任性,我本以为他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一点。”
房间里安静了很久,知道管家敲了门,他才动了动,“走吧,去看看我的好孙子,要怎么给我合适的交代。”
……
陆和惬,陆家旁支中的一个普通小辈,硬要说的话是陆行舟的远房表弟。
父母难得是个有眼色的,并不掺合进那些争斗中,都明白有陆行舟在一日,公司就一日不可能易主,只默不作声跟在后面发大财。
有父母在旁边耳濡目染,陆和惬对自己这个表哥还挺好奇的,长大了后就变成又敬又怕,每年都会在家宴中偷偷观察他。
而现在,陆和惬简直目瞪口呆,一片空白的脑海里,好半晌才浮现出三个斗大的字——
杀……杀疯了。
陆老爷子本想先开家宴,然后让陆行舟解释一下之前失踪的原因,最后安抚一下躁动的人心,保证公司能走上正轨。
但陆行舟一开始就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像吞了火箭炮一样,谁敢对他发难或者阴阳怪气,全部都精准轰炸了回去,三言两语间直捅死穴,直接将人骨灰都扬了。
后来没人敢说话了,陆行舟也没有关炮筒的意思,直接拿出一把足以将他们牢底坐穿的证据,砸到那几个之前老给他使绊子的元老,和总是仗着辈分压人的老家伙满是褶子的老脸上。
好几个差点心脏病都犯了,颤颤巍巍地指着他,最后掏出急效救心丸塞了一把进嘴里。
但是在陆行舟冰冷都凝视下,没有一个人敢大声喘气,更别说扶一下倒在地上的老家伙们。
就连陆老爷子想压住他,也被他挖出自己母亲那辈的事情讽刺,陆绥均想要遮掩的疮疤全都被撕扯开来,脸色逐渐变得铁青。
“我靠。”
陆和惬喃喃自语了一声,从眼前一片狼藉的景象转移到站在中心那人身上。
总觉得无形中有什么一直压在他们这些小辈身上的东西,一朝被炸得粉碎。
他脸上的神情除了畏惧,还有渐渐升起的兴奋,“……真不愧是表哥啊。”
但不知道是不是幻觉,陆和惬在陆行舟身上感觉到的并不是突破一切的豁然,而是一种完全的无谓甚至疯狂。
而被无数厌恶、畏惧、惊疑不定还有崇拜簇拥着的人,终于收敛神情,面无表情地对着陆绥均略一点头,转身就要离开。
“你今天要是出了这个大门,以后就别想叫我外公!也别想再踏进公司大门。”
被气到颤抖的老人握着那个实木手杖,把地板敲得邦邦响,严厉地瞪着这个突然离经叛道的继承人。
陆行舟身形微顿,然后转过身。
陆绥均以为他知道怕了,不待继续说什么,却见陆行舟脸上神情冰冷而讥诮。
“……就凭你?还是凭他们这些吸血的蚂蝗?”
他回应的是后面那句“再也不能踏进公司大门”。
大厅再次陷入窒息的死寂,陆行舟倒着后退一两步,回应了陆绥均要断绝关系的第一句。
“能彻底脱离这一滩污泥,我求之不得。”
随机他转身大步离去,将一片狼藉尽数抛在身后。
*
陆行舟拉开停在外面车的车门,开车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在等红绿灯期间,陆行舟顺便将通讯录里所有陆姓开头的联系人全部删除拉黑,然后丢到了副驾驶座上。
“嗡——”
下一个红绿灯路口,那个手机还是震动起来,陆行舟恍若未闻,修长骨节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在方向盘上。
电话自然挂断,又锲而不舍地响起,终于在第三次的时候被接通。
里面却传来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请问是陆先生吗?你的定制蛋糕已经做好了,什么时候有空过来拿一下吧。”
蛋糕?今天又不是谁的生日。
陆行舟扫了一眼通话页面上的“禾野定制蛋糕店”字样,“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绿灯亮起,方向盘流畅地打了个弯,驶入另一条路口。
……
陆行舟进门,将蛋糕放在了一旁的餐桌上。
他将那件被陆家宴席上的酒浸湿的外袍脱下来,先去洗了个澡,继而进入了书房。
等陆行舟处理好公司事务出来时,已经傍晚六点多了,外面的天刚刚擦黑。
厨房里什么都没有,只剩一个蛋糕可以吃,陆行舟找了一会,还是坐在了餐桌前。
他伸手将外面包扎得花里胡哨的丝带扯掉,将外面的壳拿起来……
下一瞬,陆行舟瞳孔骤缩。
那是一个圆滚滚的蛋糕,深橘色的奶油漂亮光滑,堆出一个漂亮的小章鱼来,八条触手乖巧地盘在脑袋下面,歪头看着面前的样子懵懂又可爱。
那层厚厚的屏障裂开了一道缝隙,那个烙印在灵魂里却被强制消抹的名字清晰了一瞬。
随着这个名字而来的情感磅礴汹涌,几乎惊魂动魄。
原来今天是那只小章鱼的生日,每年自己都会买蛋糕给它庆祝的,怎么会忘了呢?
“啪嗒。”
那个纸壳落在地上,上面的奶油弄脏了地板,上面沾着的奶油却从橘色逐渐变成了普通的白色。
无形的空间波动涟漪般荡漾开,所触及到的东西全都在发生着细微的改变。
陆行舟还没从回过神,就看着面前的小章鱼蛋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颜色,造型也扭曲得不成样子。
他意识到,是游戏中的空间规则在消除痕迹了。
陆行舟拿起刚才准备在一旁切蛋糕的小刀,趁那个名字还没有再次模糊,一刀又一刀,将那两个字一点点刻在身上。
冰冷的刀锋没入皮肉,温热的血液迸溅出来,他好似感觉不到疼痛,在一边小臂上刻完不够,刀尖顺着锁骨、胸前和腰腹的顺序,能刻的地方都刻上了那个名字。
……但空间波动终究还是触及到了他的身体,越过的一瞬间,陆行舟的动作停了下来,那个蛋糕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当啷。”
刀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上面的血被震到了地板上。
那些被屏蔽的痛苦尽数反噬而上,浑身是血的人浑身颤抖地捂住腹部的伤口,从喉间挤出不成型的低哼,呼吸都微不可闻。
等最剧烈那阵缓过去了,陆行舟才勉强起身,将被扫到地上的手机捡起来,沾着湿滑血液的指腹老是误触,磕磕绊绊地打了个急救电话。
等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涣散的视线又落到那个形状奇怪的蛋糕上。
它没有被放进冰箱,在闷热的盒子里闷了一天,上面的奶油散发出一种腐烂的甜香味。
“唔呃……呕——呃!”
强烈的恶心感翻涌而起,陆行舟转开脸干呕了一声,颈侧淡青色的血管颤抖着蠕动,冷汗一层层地渗出来。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他想。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剥离的痛苦,但还比不上遗忘后拼命要想起来的无力,还有心底被挖空一块的空白感。
是什么呢?
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现在又在哪里呢?
陆行舟勉强撑着身体走到浴室,那里一片正常,没有浴缸也没有那个橘子水杯,镜子冷冰冰地映照出他狼狈的样子。
半晌过后,他捂着脸低低笑出声来。
那些痕迹仍纵横交错在他的身体上,并没有被消抹去痕迹,而每一道深深的刻痕,都组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名字。
刻骨铭心。
*
【19/1/23,晴。】
【今天又干掉了两个狗急跳墙的家伙,有点烦。回到门口的时候发现忘记留灯,更烦了。不想吃晚饭,但是好像有人说过不能不吃,会饿坏胃,还是吃了。】
【感觉今天又想起来一点了,他很可爱。】
……
【20/3/1,雨。】
【今天下雨,伤口很痛。胃痛犯了,不想吃饭。他怎么还不出现。】
……
【21/8/23,云。】
【我怎么还没有找到他,难道他真是我幻想出来的吗。】
【什么破心理医生,再也不来了。】
从心理诊所出来已经是傍晚,灿烂云霞蒸蔚,有些昏暗的天际消去了那份燥热,抚面的秋风微凉。
陆行舟没让司机送他回去,走了一会之后在广场的椅子上坐下。
他慢慢打下这两句话后,就微抿起唇,有些出神地看着广场内热闹的景象。
一个买棉花糖的小摊就在他旁边不远处,老板看起来手艺不错,但生意有些冷清。
小孩稚嫩的声音在摊子面前响起,奶声奶气的,听得人心都软了几分。
“爸爸,那是什么,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软软的,甜甜的……”
跟随一旁的大人好似有些苦恼,摸了摸口袋,清越的声音带着一点哑,好听得紧,里面满是温软的无奈。
“崽,我们刚回到这里,你爸暂时是穷光蛋一个,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小孩一愣,有点紧张,“那我们要怎么办?”
那年轻男人沉吟了一会,郑重道,“先去找你另一个爸爸,他有钱,虽然我们很可能见面不识,而且我还带着你这个小拖油瓶,但是我有自信,能吃上这碗软饭。”
片刻之后,那人牵着小孩走出来,笑着一抬头,猝不及防和陆行舟对上了视线,那双漂亮的眼眸迟缓地眨了眨,随后一点点亮起。
“舟舟!”
他一手抱起小孩飞速冲过来,一头撞进陆行舟怀里,结结实实将人抱了个满怀,用力到像是要把人按进心脏融进骨血里,才能聊解那些过分汹涌的思念。
“行舟,舟舟,乖宝……想不想我?”
顾郁连声在他耳边叫,温热的吐息瞬间融化了他的防备,将人哄得软倒在他怀里,完全忘记推开的动作。
陆行舟仍然怔愣着回不过神来,想开口问他是谁,却发现喉咙已经被哽住了,脸上湿漉一片,滚烫的水液将那人肩头的布料层层染湿。
那些曾经被强制抹去,后来又在漫长的等待中变得苍白无痕的记忆,像是倒灌的滚烫岩浆,淹没他又重塑他,让他向死而生。
那些被提前埋葬了的爱意,终于被这个怪物小心捧着,越过无边地狱,重回喧嚣又滚烫的人间,再次献与它的爱人。
从此往后,星河万里,灿烂千阳,都只和一人携手走过。
——完结——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以后舟舟和鱼鱼一定会好好的!感谢一直陪伴着他们走过这段历程的大家呀!!爱你们啵啵啵啵!!
ps:最后小崽子如愿吃上了棉花糖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