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长街看着一片熙熙攘攘, 身处其中才知道其中诡异的氛围，玩家、怪物和NPC之间隔着一条看不见的分界线。
在街道不起眼一角的元宵小店内，密密麻麻坐满了鼻涕似的白色魂体, 都在不紧不慢地吃着碗里的东西。
顾郁是里面唯一的异类。
缺了口的瓷勺碰撞在破旧的木板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不大, 但足以将小店中所有东西的“视线”都吸引过来。
他将手里的勺子放下, 抬头一一回望过去，最后看向围着围裙的一个NPC，“老板, 来一碗元宵。”
这句话一出，那些魂体便像听见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一样，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
【%&￥&？】
那些听不清楚的声音像是潮汐般蔓延开，充斥在整片不大的空间里, 而浪潮正中心, 就是八风不动稳坐在木凳上的顾郁。
那个穿着围裙的“长鼻涕”慢悠悠地靠近, 到了近前, 顾郁发现它居然有两米多长。
它弯下腰看向这个有些小的新客人，从头部的地方裂开一张纯黑的嘴。
【客人, 您确定要一碗元宵吗？】
这东西的发音很别扭，但开口之后竟然能说出囫囵的普通话, 怎么说, 还……挺有业务精神的？
顾郁也微惊了一下, 但随后他眼底闪过一丝暗光, 紧盯着面前的东西轻声道。
“是的, 请问我该付什么报酬呢？”
那东西的头再次弯下, 几乎要跟顾郁脸对着脸了。
【一碗元宵的报酬……是你身体的一部分, 你确定要付吗？】
“身体的一部分？”顾郁挑了挑眉，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尖一动，一道风刃随之而起——
削掉了坐在他旁边的魂体的一条胳膊。
“啪嗒”一声，正巧掉在对峙的店长和顾郁之间，甚至还在微微抽动。
“一条够吗？不够我再削几条给你？”
顾郁一手将那痛失胳膊的倒霉东西按在桌子上，看着沉默的店长真诚发问。
【……】
白色魂体将头直起来，缓缓开口，语气莫名沧桑。
【小伙子，你这样不行，必须要用你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才可以。】
顾郁放开手里的魂体，思考了一会，一锤定音道：“那我要吃霸王餐。”
【什么？】
店长真情实感地疑惑了。
*
一个年轻玩家蹲在一间砖瓦房下的角落里，等待着接应里面正在搜刮线索的队友，每每看到怪物闪过的身影，都紧张地全身绷紧。
“你好了没啊？”
他小声叫着里面的人，余光瞥到虚掩着的门板后飞溅出来的鲜血，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片刻后，里面传来一个玩家凝重的声音，“……我发现了一个很不对劲的地方，你快进来看看。”
那个年轻玩家纠结了片刻，还是谨慎地猫了进去。
“什么东西，你可别坏心眼骗我我告诉你……”
屋子内除了地上的一滩血之外空空荡荡，和他想象中的血肉横飞，或者尸体四分五裂的场景完全不同。
“奇怪。”他有些愣住了，和蹲在地上探查的队友对上了视线。
“明明我之前看见一只怪物闯进来过，里面还传来玩家的惨叫，后来通道关闭也没有任何东西出去。”
“玩家可能后来出去了，但那只怪物肯定死屋里了，怎么一点痕迹都没有。”
“不是一点痕迹都没有。”蹲在地上的玩家声音微沉，慢慢摊开了掌心。
——上面赫然是半块巴掌大的骨头，断口处仍然锋利，是显而易见的新鲜。
“我之前是个医生，熟悉各种人类骨骼。”
他转了一下那块骨头，“这明显是人类头骨的一部分。”
“断面凹凸不平，很像是某种野兽用牙齿生生咬碎的，没有人被咬碎了这么大块头骨还能活下来……这里应该有一具尸体的。”
那个玩家站了起来，将这狭小的空间环顾一圈，“但是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尸体，没有怪物。”
他敲了敲自己脸上的面具，“也没有这个。”
想到一种可能，站在门边的年轻玩家猛地倒吸一口冷气，声音都有点颤抖。
“那那我们快点将这个线索告诉顾大佬吧，好让他组织大家应对。”
“如果真的是我们想的那样的话，玩家之间肯定会出现巨大的信任危机，到时候……到时候就完了！”
拿着头骨的玩家点了点头，将东西一收，“快走。”
*
顾郁用勺子搅动碗里黏黏糊糊的“元宵”，将之变得更加糟糕，但就是不吃上一口。
【不要浪费食物。】
店长放下搅弄大锅元宵的大勺子，忍不住开口提醒他道。
顾郁看着这碗像是生肉一样的糊糊，不动声色地放下勺子。
“世界上有些食物是允许被浪费的，毕竟比起填饱肚子，还是命更重要一点。”
【……你就不向我打听什么东西吗？】
高大的白色魂体看着他优哉游哉的样子，忍不住又问道。
来这里的客人哪个不是来探听消息的，这里只有它会说人类的语言，所以一般都会被紧追着问。
当然，它为此得到的报酬也很丰厚。
想起新鲜血肉的美妙滋味，它忍不住舔了舔嘴巴。
“啊。”顾郁看也不看它一眼，“不用，我已经打听清楚了。”
【打听清楚了，你是之前自己猜出来的信息吗？那你为什么非还要来这里吃一顿霸王餐？】
那东西显然更疑惑了。
“啪。”
一颗小石子被击打在小店外挂着的灯笼上，同样引起了所有东西的注目。
顾郁一转头就看见两个眼熟的面具，正在探头探脑地往里面张望。
他笑了一下，放下手里的勺子站起身，牛头不对马嘴地回应了它的疑问。
“我又没说，我只能听懂你说的话。”
我不是只能听懂你说的话，也就是说……？
那东西彻底愣住，然后猛地转头看向那些正操着外星语，聊得热火朝天的白色鼻涕虫们，一时无言。
然后它又想起来，这家伙钻漏洞吃霸王餐，自己被开放了权限可以猎杀他——
那个人类还没有付钱！
……
顾郁前脚出了小店，后脚就听到里面出来一声愤怒的巨响。
“里面发生了什么啊？”
年轻玩家有些畏惧地看了眼顾郁身后，却见到一个大鼻涕虫似的东西在挥舞着一个大勺子，看起来恨不得要将他敲死在地上，却迟迟没有踏出小店一步。
“没什么，走吧。”顾郁低咳一声，挡住两人的视线推了他们一把。
等走到了他们占据的房子里，他看了看唯二存在且着急上火的两人。
“其他人呢，没回来吗？”
年轻玩家窜去关了门，站在门边给他们放风，剩下那个一边从裤兜里拿东西一边无比凝重道。
“先别管其他人了，我们刚才发现了很重要的东西！”
“我们进去一间怪物攻击过的砖瓦房里，发现……”
他东西还没掏出来，顾郁看了他两眼，突然将话音截断。
“你们发现之前攻击的时候，怪物在将玩家吃掉后会戴上他们面具，不再受一些规则限制而伪装成了玩家，对吗。”
等顾郁声音平淡地将这个惊天大雷说出来后，两人已经完全懵了。
“我靠！你你你怎么知道？！”
顾郁接过他手里那块骨头，放在手里上下抛了抛，“这就是你们发现的，玩家被怪物吃后留下的证据？”
原来是医生的玩家从震惊中冷静下来，很快想到一种可能，“你……监视我们？”
“没。”顾郁将骨头还给他，“我从刚才那个小店打听到的消息。”
“除此之外，我还知道了关于鬼王的一些事情，成为鬼王的办法，还有关于游戏播报提到的公平竞争什么的……”
他随意坐在一张桌子上，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说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然而里面的内容却是一个接着一个的重磅炸弹。
听到最后两人已经麻了，放着风的年轻男生甚至怀疑了一下人生，“这是我这个C级能听的东西吗，真的不会听完就杀我们灭口吗？”
“等他们回来先吧，集齐了人之后一起说方便一点。”
说着，顾郁看了看门外，门口空空荡荡，显然没有任何人回来的迹象，“就是不知道要等多久了。”
这些玩家是一开始说要跟着他那一批，还有不少是顺手救了之后就跟上来的，不用顾郁说什么，他们就自发招揽自由玩家，将队伍不断扩大。
到现在已经有几十人的规模，虽然等级都不是很高，但胜在听话，行动力也强，运用得好说不定会派上一些用场……
顾郁垂着眼，抱在胸前的手指轻敲着另一边的手肘，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他不说话，另外两个也不太敢说话，只好老实地分别找地方坐下然后等待。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人从街道那边猛冲过来，看见敞开的门里面的顾郁，更加激动——
那玩家冲进来后第一时间关上门，上气不接下气又按捺激动。
“顾哥！我打听到一个消息，你绝对很感兴趣！”
旁边坐着的两人心平气和，甚至还有点看热闹的意思。
现在还有什么消息是顾大佬不知道的？
——“我打听到你男朋友的消息了！”
原本没有丝毫动静的人瞬间抬眼，紧盯住那个玩家。
两人：“……”就，离谱？
作者有话说：
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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