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礼反而瞬间缓过来了, 将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一收,裂开尖牙就要咬顾郁的手,一击不得后神情凶狠地盯着他。
他双眸中的猩红更加幽暗, 嘶声道,“有本事, 你就直接把我杀了啊。”
顾郁冷淡扫他一眼, 没再抽他, 反手将那把邪性的刀收好,退开了一点距离。
“哈!你不会是心软了吧,因为我刚刚那种样子?真是可笑……”
他神情一变, 又变成眼尾湿红令人怜惜的样子,眼睛里却是满满的恶意和戏谑。
顾郁神色不变,任凭他疯狂叫嚣,伸手摸了摸耳垂, 那里别着一个微型通讯器。
“刚才突然有很多海怪聚集起来向我们发动攻击, 但是已经和玩家成为“朋友”的那些没有被操控, 刚才那些海怪又散开了一些, 现在已经不成威胁了。”
陆行舟不急不缓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出,带来奇异的安心感。
顾郁边紧盯着顾礼不让他作妖, 边抽空扫了眼海面,发现自己说话时竟然不自觉地在笑, 完全没有之前残暴的样子。
“那些被操控的海怪都是副本投放的NPC, 不受我的控制, 那些神智清明的才是我的信徒, 正好趁现在将那些游戏投放一并清除了。”
“……好, 好, 你受伤没有?那些东西没有伤到你吧?”
对面的顾礼不知为何沉着脸安静下来, 一声不吭地听着顾郁打通讯。
“你那边怎么样?”
陆行舟将自己这边的情况交代完,顿了顿又问道,“你现在什么情况?”
刚才他们的通讯器都是向着对方打开的,能清晰听到打斗的声音,只是没有交流,顾礼喊的那些话自然被陆行舟听见了。
顾郁闻言扫了眼顾礼,轻描淡写道,“没事,已经将他制服住了,等会我就去将海底那边的情况也解决掉。”
他话音落下,陆行舟没再说话,通讯器里只剩清浅的呼吸声。
“那我……”顾郁打破了这份安静,就被对面的人打断了话音——
“你刚才说的,关于那个核心能源,到底是什么?”
通讯器里的声音有种压抑的平静,但顾郁还是捕捉到了里面细微的颤抖。
“事关你的整个诞生地,还能强行牵制你的东西,你藏好没有?”
陆行舟的声音扬起了一点,“你认真一点,不要不把自己当回事行不行?”
……
陈白露有些恶心地将船边的碎肉踢下去,但是低头一看,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水泡得湿哒哒的,黏腻又恶心。
海底火山仍在喷发,将海水污染得浑浊不堪。
而在离这艘搁浅的纯黑色船不远处,海面上漂浮着的、密密麻麻的海怪尸体,甚至还有小山一样庞巨的鲸鱼,向天露出血肉模糊的腹部。
陈白露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进入副本这么久了,她也见过各种各样狰狞可怖的死状,但眼前这一幕还是令她几欲作呕。
“只是数据罢了,已经开始消散了。”杨志文拍了拍她的后背宽慰道。
确实,那些尸体已经开始解体,慢慢消失不见了,只剩一片被血染红的海面。
陈白露目光里带着畏惧,看向前方一个同样湿淋淋的背影身上。
那道身影清瘦,薄薄的布料黏到那段纤细的腰上,仿佛用力一点就能将之折断,她却知道里面蕴含着多么可怕的力量。
陆行舟已经下了船,半跪在海水里,一只染血的海豚正亲昵地蹭他的手心。
‘小宝贝,快跑啊,那个人超可怕的……!’
周围看着这一幕的玩家都不由自主地产生了这个想法。
刚才他们渡过一波浪潮之后,在海底火山和神殿之间的海域,突然冒出来一大片怪物,眼睛里满是血红的残暴,看起来已经失去了理智。
千钧一发之际,刚才被冲散的,玩家船队里的海怪慢慢又聚集了起来,令人喜极而泣的是它们并没有倒戈,还是站在玩家这边。
然后……
然后就是那些怪物和残存的玩家们的噩梦了。
眼前这个男人残暴程度堪比刽子手,手起刀落间必然有一个NPC数据链被斩断,说一声血肉横飞都不为过。
“他们都进去了,要不我们也……”陈白露小心地看向杨志文,做了一个溜走的手势,“毕竟我们只是拼船。”
她的暗示意味很重,就是要和陆行舟保持距离,哪怕这个人刚才才联合了那些海怪,几乎以一己之力为他们开出了一条生路。
然后陈白露惊奇地看到,刚才还一脸冰冷的人,在摸了摸耳垂之后,神色竟然奇异地和缓了下去。
他白皙侧脸飞溅上斑驳鲜血,垂眸看着海面时形容阴郁,眸光却温软安静,微侧着头,仿佛在和什么人说话一样。
陈白露远远听见一个“在哪里”,就被杨志文拽走了,余光最后一幕是那人唇角微抿的弧度。
手心里的海豚被冷落,摊着肚皮嘤嘤叫着求抚摸,陆行舟随手挠了挠,神色仍然紧绷,“重要的东西你要记得放好,知道没有?”
通讯器里传来顾郁的低声,“没关系,我已经把东西收好了,它还挺硬的,做个防护盾应该不成问题,要是连最重要的都保护不好,这东西留着也没什么用。”
陆行舟微怔,胸口处一直散发着热量的那个地方,此时仿佛变得极热,烧灼着心口的肌肤,让他的心跳失衡了一瞬。
“你……”他低声又说了一句,又快又轻,就将通讯器单方面关掉了。
陆行舟挠了挠那只海豚的下巴,就让它跟着大部队远远游走躲开火山去了。
他按了按胸口正在发着热的地方,片刻后才回神,起身回望那座巍峨的神殿,他没有和顾郁说的是,从刚才开始,他的太阳穴就在断断续续地刺痛。
仿佛脑海中正有一只手,要将里面的东西扯出或者塞回,眼前闪现的画面斑驳,抓不住也记不住。
“我们进去吧,你还愣在这做什么,不是晕海?”
一道熟悉的带着笑意的清亮男生从身侧响起,肩膀好像也被小心地碰了碰。
余光里数道残影路过他走向前面,有和他正常说话的,但更多是沉默和畏惧,还有一些隐晦的带着恶意的视线,在他身后隐约闪现。
“……进去吧。”
胸口处原本慰贴的温度突然变得烧灼,将陆行舟强行拉回了神,他放在胸前的手攥紧衬衫布料,向着神殿打开着的大门走去。
*
顾郁还是听见了那句话,半晌才回过神轻笑出声。
天啊,怎么会有怎么可爱的男朋友呢,真的很想现在就到他身边,高低也得狠狠亲两口。
随后他就收敛了笑意,看着沉默挣扎的顾礼,眸光中闪过一点冷意。
不管是眼前被五花大绑着的顾礼,还是感应中正潜伏在海底深渊中的【母亲】的分身,都是造成他不能和舟舟贴贴的罪魁祸首。
顾郁没有耐心和他周旋,猝不及防的,向着顾礼白皙的胸膛迅速出了手——
“噗嗤。”
血肉被贯穿的沉闷声音在耳侧响起,浓稠的血液顺着刺入胸口的小臂流下,最终滴滴答答掉进了海里。
顾礼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玻璃似的瞳膜倒映着身前苍白而残酷的脸,
他缓慢低头,看了看破开一个血洞的胸口,又慢吞吞抬起眼,却没能再次看到顾郁的脸,身体一歪,倒进了海里。
顾郁无动于衷,顺着他倒下的力道抽出手臂,血糊糊的两指夹着一个颜色粉嫩的球状物。
“啧,他的能源核心怎么回事,这么粉的颜色……”
顾郁挑眉看了眼手上的东西,随手将那个球往后一丢,又被一根触手接住卷进了海底。
失去了能源核心,只剩躯壳的怪物根本活不了多久,甚至在海里沉没的过程中就会□□崩塌灵魂湮灭,不会再有复活的机会。
顾郁看了眼血色晕开的海面,不见快意也不见悲哀,只余一片冰雪般的漠然。
那根纹路繁杂的触手戳进他怀里,使劲蹭了蹭,像是在问接下来要去哪里。
“我们就到【母亲】以为的藏宝地去,让她看看那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他低笑一声,眼里却没有笑意。
闻言,那些潜藏在海底的黑色影子蠕动起来,迫不及待地舒展开自己庞大的体积,一只怪物放开了最后的顾忌——
原先还压抑着的恐怖气息,向着海面之下完全铺展开,所到之处,所有活物都惊恐地僵直住身体,就连汹涌的海水都沉寂声音。
“距离我离开这里,脱离【母亲】身边,原来都已经这么多时间了,不知道这个盗窃了我幼年期自由的怪物,现在会不会害怕成年的我。”
深渊之下,仿佛也传来一道韵调怪异的声音,仿佛被夺去了爱子的愤怒的母亲,正在应和着顾郁的心音,要为自己的孩子讨回公道。
海底各处,同样传来无数虔诚的应和,那是他的信徒们誓要追随的吟唱。
流动的诡谲纹路从眼角扎进瞳膜,顾郁闭上了双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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