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经纶把深吸进去的气慢慢吐了出来, “进入这个游戏谁都不想，勉强活着已是不易，我知道你们心里有气……”
“你们觉得他蔑视人命、滥杀队友、狼心狗肺、辜负信任, 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他本来也不用加入这个公会, 不用带着你们下副本。”
他放缓了声音, “更不用接受这些诋毁的流言和妄加的猜测。”
“可是会长, 你的技能……”斐经纶右下手一个青年不服气地说道，被旁边人怼了一下，不情不愿地嘟囔, “要不是他，我们会长的技能也不会消失。”
“我知道，你们大部分人都是这样想的。”
斐经纶看着那人，神情复杂又失望, 轻声道, “可是如果没有陆行舟, 我早就不知道死在什么地方了。”
“王麟发, 我可不记得我教过你记仇不记恩，做人至少要有点良心, 才不愧活在这世界上。”
这话说得很重，那个叫王麟发的青年肩膀一颤, 彻底不说话了。
一个剪着利落短发的女人猛地踹了一下桌子, 将所有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时, 她才扯着嘴角道, “斐经纶, 就你有嘴是吧。”
她虽然笑着, 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甚至压抑着一分血腥的阴鸷，“那场惨案又该怎么说。”
“在下那个副本的时候，十几个人进去，最后就你和陆行舟出来了，我弟弟留下的遗言里喊了陆行舟的名字，叫陆行舟不要杀他，这又该怎么说？”
她努力平静着语气，但还是忍不住那一份仇恨和狰狞，“血债没有让他血偿，我觉得我们已经很仁慈了。”
“斐经纶，你可是倒十字的会长！为了那个贱人，你连跟随你多年的队友都不顾了吗，你扪心自问，你还有资格做这个会长吗？！”
会议厅里一片寂静，斐经纶站在上位，神色晦暗不明。
“我本来不想多说这件事。”他沉默一会，还是开口道，“但其实谁都没有直接证据证明那些人是陆行舟杀的，只是因为他活着……”
女人面部表情地打断了他，“对，就是因为他还活着，他就活该。”
“他怎么就没死在那个副本里呢。”
她紧紧盯着斐经纶收缩的瞳孔，极其恶毒的诅咒从嘴里吐出，毒箭一样将口中的人钉死在行刑台上。
斐经纶不再撑着大理石桌面，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他喉结上下滑动，半晌没能说出一句话来，“……原来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他一个个人看过去，但是所有人都回避了他的视线。
他知道公会里有关于陆行舟的流言，只是都捂着不让他听到具体，他就以为还是那些惧怕陆行舟或者别的什么，却没想到是这样的……这样恶毒的话。
斐经纶突然就有些泄气。
“……是我的错，当初他救下我的时候，我就不该将他带回这里。”
他静了一瞬，随即伸出手，掌心朝下摊开，一块小金属声音清脆地落在桌面上，鎏金的图案表面被磨损得很光滑，看得出它的主人经常抚摸。
“这么说来，那件事我也有错，毕竟活着出来的不止他一个，还有我。所以我决定引咎辞职，你们推选一个无罪之人来当会长吧。”
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会这样说，震惊地站了起来。
“斐哥？”王麟发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斐经纶！”那女人拍桌站了起来，怒不可遏地朝他吼道，“你他妈发什么疯？！”
“你他妈说走就走，你对得起并肩作战过的队友对得起上一届会长吗！”
男人劲瘦的背影顿了一下，但还是继续朝门外走去，最终轻轻掩上了门。
*
“倒十字？”
陆行舟的神色变得有点奇怪，像是忧虑又不太像，反正不太对劲。
“怎么了，我听说你是那里的副会长。”
顾郁低头看着他的眼睛，想知道自己不在的那几年这人都是怎么过的，“在那里相处得怎么样？”
陆行舟觉得他有点像是在问第一天去幼儿园的宝宝——“今天在幼儿园和小朋友们相处的怎么样呀？”
他为自己的联想笑了一下，但顺着顾郁的话想到什么，那抹笑意又好像残雪一样融化了。
“怎么了，是不是过得不开心？”顾郁敏锐地捕捉到他神色的变化，低头轻吻住那不断颤动的眼睫，低声道，“说出来我给你出气，嗯？”
“没……”眼睛上不同寻常的柔软温热让陆行舟呼吸都放轻了，喉结微动，胸腔里的心脏像是穿了一个洞，暖风吱吱呀呀咬得那里酸涩不已。
“真的？”
陆行舟又不说话了，伸手揽着顾郁的腰，将脸埋进他肩膀处，哑声道，“我们先去把……小孩接回来。”
“我不放心他自己待在那里。”
或许会被人伤害，又或许会被灌输一些观念……总之不是什么好事。
“好，我们先去把小崽子接回来。”顾郁又亲了亲他，笑眯眯接下了他的话。
墙上的阴影却疯狂扭动着，整一个群魔乱舞：左勾拳，右勾拳，上勾拳，下勾拳……好像要把不存在的敌人狠狠打趴下。
“……也去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让我们舟舟不开心了。”
……
电视机里小世界的游戏已经接近尾声，里面的玩家陆续退出，滋啦一声黑了屏。
顾郁起身喊来段耀文和段寄，“你们现在先守着这个地方，自行修复这个副本的秩序。”
“我会尝试将另外一个副本和这里融合在一起，到时候有什么异动你们就联系我一下。”
顾郁转向段耀文，“另一个副本是学校，里面都是学生，所以到时候可能还是要拜托你帮忙照顾一下。”
段耀文眨了眨眼，唇角勾起一抹和煦笑意，“好的，为人民服务，义不容辞。”
顾郁看他一眼，“你随便看看就行，也不是小孩子了，不用管他们，要是有熊孩子要打就打。”
“是。”段耀文眼里闪过一丝意外，眼里笑意真切了几分。他低头摸了摸段寄的脑袋，轻叹了一声。
“大致就是这样，这个副本不会再有玩家进入，但是之后的用途还未定，而且之后还会有更多的副本和这里进行融合，你们可以随意发挥，但是我不希望有竞争地盘这样的情况出现……”顾郁正色，仔细讲了一会。
随后他站起身，向着段耀文伸出一只手，脸上笑意真诚，“希望合作愉快，段先生。”
“合作愉快。”
……
【叮！此次副本所有权已全部转交，正在生成新的债权人信息……】
【叮！债权人“顾郁”身份信息已生成！】
【游戏提示：请好好爱护您的领土，把它发展壮大呦！】
*
【此次静默副本已完成，综合评级A；参与游戏总玩家数二十，存活五人，存活率25%；积分奖励……】
【叮咚！此次结算已完成。】
游戏大厅中登出几个惊魂不定的玩家，神色苍白，腿软得有点站立不住。
但是这样的玩家太常见了，玩家们见得太多，几乎没有人会多注意他们。
即使静默副本比较特别，积分奖励听起来也还挺丰厚，但只要没出S级道具就不会有人闲得去盯上他们。
而这些人正是从小世界中通关游戏的熊哥一行人，他们沉默着检查完面板上的各项奖励之后，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陆行舟不会折里面了吧？”熊哥等了又等，有些不耐烦又难以置信，“怎么还没出来。”
“他身上带着那个S级道具呢，一出副本就会被花式通报了。”
这也是这个游戏贼恶心的地方，带着S级道具的玩家一出副本，游戏大厅就会响起撒花通告，恨不得将这件事昭告天下。
背后有强大公会的还好，否则就算是自身实力强大的玩家，也会被专门的搜集信息人员扒出来，然后惹上一群摆脱不了的吸血蚊蝇。
虽然这个规则很恶心，但现在他们竟然还有点期待能听到这个。
毕竟陆行舟要是死了，同样会在游戏中引起轩然大波，他们这些人，被卷进去只有死的份。
“我靠，不会真的……”
【叮叮叮叮叮！】
【系统通报：恭喜玩家又获得一个S级游戏道具！请这位玩家再接再厉，再创新高！撒花撒花撒花哔卟哔卟——！】
一阵欢乐中透着死板诡异的音乐在整个游戏大厅中响起，像是马戏团小丑的开场曲目，即将要跨过火圈的是可怜的羔羊，而麻木仰头看着听着的不过是满场呆滞的木偶。
每个玩家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视线捕捉着从游戏中登出的可疑玩家，气氛莫名僵滞。
熊哥一行人只能尽量缩小存在感。
“让一下。”
清冷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轻易打破了满场死一般的寂静，无数蕴含着不同情绪的视线向着声源而去——
一双纯黑靴子踏上大厅的地板，上面银链轻声作响。
包裹在修长风衣下的清瘦男人缓步而出，好看的眉眼是熟悉的苍白阴郁，一双眸子像淬了冰雪，淡淡扫了眼全场。
此时全场的心声达到了空前的统一：
哦，是陆行舟拿到的S级道具啊，那没事了，散了散了。
作者有话说：
来噜OvO
左勾拳，上勾拳，下勾拳……大章鱼和小章鱼要给舟崽出气啦！斐斐美强惨（×）男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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