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灰心, 你这个能力说不定到时候会派上大用场。”顾郁难得温言安慰道，“乔瑞。”
“就是就是，不用伤心的。”林朝朝也一脸抱歉, 连忙用力拍拍男生的肩膀，“乔……乔……哥!”
袁明远挠挠头, 手搭上他另一边肩膀, “不行啊兄弟, 你是B我是C，等级压制了没办法。”
“……”男生面无表情，幽幽地退回到两人身后, 再次神隐。
*
顾郁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又趴在桌子上。身侧窗户敞开着，可以看见一整片傍晚的天空，晚风舒暖, 云霞热烈。
他失神了一会, 恍惚间还以为又回到了高中, 和舟舟一起上学放学的时光。
“醒了？”熟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顾郁没起来，直接就着趴着的姿势转过头。
一大块阴影猛地落下, 在将顾郁脑袋开花前堪堪停住。陆行舟从书后探出脑袋，看清楚顾郁的脸时, 漠然的神色一变。
他眼下有着一圈浅浅黛青, 皮肤苍白到病态的地步, 好似常年不见天日, 离得近了甚至可见下面细密的毛细血管。
“我跟你说, 我刚才遇到一件很可怕的事。”
看起来稚嫩不少的男生, 眉眼仍是一以贯之的清贵冷戾, 眸光却像幽深潭水，看起来有些怔然又有些悒郁。
陆行舟放下书紧挨着顾郁坐下，漂亮的眼尾低垂，“刚才我突然发现你的身体里不是你，是别的什么东西。”
“我把它打晕之后，后来这幅身体又醒了几次，但全都不是你在里面，我就又把它们打晕了。”
说到这里，陆行舟面无表情绷紧的神色有点开裂，泄出一点委屈来，“你让我等了好久。”
顾郁：“……？”
他感受了一下还有些闷痛的脑袋，心情震惊又复杂。
虽然猜到副本为了保持这个世界的真实性，会继续在柯哲的潜意识里构建完整，但是……这个世界里的陆行舟也太敏锐了吧？！
居然能察觉到世界的bug，并且干脆利落干掉了原本的，副本敷衍造在这具身体里的浑噩意识。
顾郁震惊到失语，陆行舟的神色却慢慢苍白起来，些许扭曲被压抑在眼底看不太真切，“对不起，我……我好像又犯病了，对不起……”
他站起来想出去冷静一下，却被回神的顾郁按住了肩膀，“没有！刚刚确实不是我……你一直在坚持吃药，不会无缘无故犯病的。”
“我就是太惊讶了。”顾郁柔和了语气，直视着陆行舟失神的双眼，同时往下掰开他掐得发白的指尖，握在手心里慢慢搓揉。
脚下的阴影里慢慢伸出，一根缠上陆行舟的小腿，一根从衬衫下摆伸进去，力度适中地按摩他的腰窝，舒缓他紧绷的情绪。
“你看，你没有认错人啦。他们都不会这招，肯定是假的，还好你帮我打跑了，要不然我就回不来了是不是？”顾郁熟练地安抚道。
“嗯……嗯。”陆行舟胡乱点着头，调整自己失衡的呼吸，将脸埋进顾郁怀里，手指掐住了他的胳膊。
“你不会离开我，对吧。”陆行舟声音很轻，抬眼时他扬起唇温柔地笑笑，眼里却并不带任何愉悦的意味，在阴影中显得刻板而诡异。
“是的。”顾郁熟练地拍着他的背哄他。顾郁承认自己有点生气，不是因为被打，而是这个副本未免也太狗，把一些两人都不愿再经历的事情还原了出来。
“呃……陆同学干啥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有些为难的声音响起，陆行舟从他怀里直起身，但手并没有松开，清晰指痕隐约可见。
班主任脸色有担忧又有点尴尬，站在两人身后询问道。
“老班。”顾郁的手还是放在陆行舟腰上，“他有点不舒服，我带他去医务室可以不？”
“去吧去吧，已经放学了，要是实在不舒服也可以通知家里人，接他去医院看看。”
得到准许的顾郁连忙把陆行舟夹走，一般抑郁和被迫害妄想发作时，最好能尽快把情绪稳定下来。
除了教室门，扫到门牌顾郁才发现这是在读高一，而高二还在上层，他要找的人在那。
而且……副本最集中管束和建设，规则最严厉的地方应该也在那。
“我们去高二那边走走。”顾郁建议道，分化出来的触手还是紧紧缠着陆行舟细瘦的腰，几乎要把他举起来。
“接下来你可能会遇到一些魔幻的事，就当那是在做梦好不？”
陆行舟脸色还是有点白，但已经缓过来了，手指摸着腰上结实黏滑的东西，又乖又温顺地点点头。
“行，我们走。”顾郁摸了摸他的头，“等会可能要用到你的威慑力了。”
……
四楼楼梯厕所。
“喂！出来别装死！我要踹门了！柯狗，小狗狗？哈哈哈哈哈……”
“水装好了没有，快拿过来！……出不出来？我真倒了，到时候你就湿着出去吧！”
顾郁微蹙起眉，向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哗哗——”
倾倒的水声在安静的楼梯间无比明显，顾郁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上次那个尖叫鸡站在门口。
他手上拿着一部手机，不停震动显示有来电。但他也不接，只恶意地看着电话到时间自动挂断，然后那边的人再打过来。
一遍又一遍，从自动挂断再到响三声就重打，越来越短的时间显示着电话那边的人越来越崩溃的心情。
他看到过来的顾郁两人，不耐烦地驱赶道，“没见到这里的厕所被占了吗？赶紧走不要多管闲事。”
陆行舟从顾郁身后走出来，神色漠然，黑沉的眸子里全是凶戾，“你在和谁说话？”
那男生突然哆嗦了一下，副本抹除了他的记忆，却没能消掉看见陆行舟揍人时种下的恐惧。
“我现在心情很不好，要么现在就滚，要么我把你剥光了再扔出去。”陆行舟挽起袖子。他语气很平淡，但没人会怀疑其中的真实性。
那只尖叫鸡飞快逃走，手机在惊慌中被摔在地上碎了屏，上面的来电显示苟延残喘了一下，最终还是黑了屏。
“嗡—嗡—嗡——！”
手机的震动却再次传来，顾郁疑惑地退开一步，发现震动正在他脚底下。
顾郁：？？
影子处拱起一块，半透明的触手托着一个老式翻盖手机，送到他面前，来电显示“柯哲”。
顾郁有点想起来了，这是他在救下柯哲的时候，他身上掉下来的手机，没想到在幻境里也能被打通。
等等，自己打自己的号码？
顾郁直接点了接通，里面传来急促的呼吸、滴答作响的水声，还有几个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唯独没有打电话人的声音。
“要不要我进来救你。”顾郁直接了当地道，“要就快说，不要我就走了。”
手机里传来的呼吸却逐渐微弱，顾郁没有催促，只安静地等。就在他以为里面的人已经晕过去的时候，一声微弱如蚊蝇的声音响起——
“……救、救救我。”
“谁都好……来拉我一把……救、我……”
声音沙哑到近乎没有，但却已经是深陷泥潭的人，能发出的最后的希冀和求救。
顾郁眼里露出一点笑意。
没等顾郁说什么，陆行舟径直进了厕所。片刻后，三四个高大的男生一脸惊慌地跑了出来，其中一个还衣不蔽体，狼狈至极。
陆行舟一脚踹开那扇厕所门，里面淋得跟落汤鸡一样的男生呆滞地看着他，但陆行舟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欠奉。
陆行舟蹙眉转了转手腕，有些抽痛的地方随即被温热包裹住，恰到好处的力道搓揉着。
顾郁挑了挑眉，“剥光了再扔出去……？”
陆行舟面无表情，碎发下掩着的耳垂却渐渐红了，“只是口误。”
顾郁拉长了音“哦”了一声，笑意促狭，“刚才那人怎么那样跑出去了？”
陆行舟指指点点，“他自己发疯，不关我的事。”
被晾在一边且完全插不上话的小可怜·柯哲：“……”
好半晌顾郁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人，低咳一声收敛动作，“不错嘛，没有被欺负傻，还知道求救。”
“谢谢……”年幼版的，瘦瘦小小的男生认出了他的声音，哆嗦着道谢，“谢谢你救我。”
傍晚柔和的橙色光线从厕所里的通风口倾斜而入，又因为窗口太小，模糊的光把厕所分成了两个迥然不同的部分。
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暖色的光落满了陆行舟的乌发和肩头，他干净的轮廓被光模糊，纤长眼睫打上了细碎光晕。
他眼眸专注地看过来时，简直让人压抑不住沸腾爱意。
“你在看什么？”陆行舟眼角一弯，凑近顾郁耳边，眼底幽深情绪滋生，“话说回来，你要救的这个人是谁呀，我怎么没见过呢？你为什么要救他……”
“停，你听我解释。”顾郁捂住他的嘴。
那人眨了眨眼，顾郁手心便传来湿润软热的触感，“现在情况有点紧急，我们回家再说，但是我和他绝对没有关系。”
而另一边，男生瑟缩着躲在阴影处，即使被救了也不敢走出来一点，任由阴冷的脏水刺激地不停打寒噤。
将陆行舟发疯的苗头轻轻按下去，顾郁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柯哲，语气温和，“不用感谢我们救了你，如果你没有放弃打电话给别人，而是打给了自己，我也接不到那通电话。”
“如果你放弃希望，没有向我求救的话，我们也不会帮你赶走那些人。”
救赎与否，从来不在他人，而在自己。
一股尖锐的刺痛扎进太阳穴，柯哲痛苦地抱住头，弯下身体大口吸气。
无数记忆摧枯拉朽破开囚笼，将他从地狱拉回人间。
是啊，救与被救，从来都只在自己。在没有人愿意施予援手的，那段真正晦暗无光的日子里，他也靠着自己走过来了。
“看来你已经恢复记忆了。”顾郁愉悦地勾起唇，看着怔然的柯哲，“很好，接下来该换下一个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更新来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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