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异能>耶梦加得之环>第48章 十字

  向树林深处走将近一小时,我发现肉丝扎根进一片荆棘林下。我往下拨开荆棘,发现土地表面植被断层,土壤蓬松,显然这里之前被翻动过,后来又移植了一片荆棘林作掩饰。我不嫌麻烦背着园艺铲子过来,总算派上了用场。

  就在我踩下第一铲子时,诗芬尼斯拍了拍我,小声说:“好像有人一直跟着我们。”

  我警觉地四下观望。

  一片寂静。树林里高矮庞杂分布着各种植株,成片灌木和山毛榉形成许多阴影,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没注意到有人。其实我光顾着追踪哥哥的肉丝,压根没关注其他任何事。

  “我们先躲起来吧?”诗芬尼斯建议。她吓坏了,当然了,她在完全陌生的土地上陪着我收集肉块,该说她已经相当冷静了。爱是跟疯狂半斤八两的动机。

  “给我几分钟,马上!”我加紧挖土,哥哥已经迫不及待地跟我招手了!

  她是对的。

  即便我在极度亢奋的状态下,也明显听到有人拨开灌木丛、踩断了树枝。

  谁会过来?过来的路上我没看到一个活人。诗芬尼斯慌张地想找掩体,可惜荆棘林光秃秃的没有死角。我们两个体型都不小,而我还在吭哧吭哧地挖土。她拽着我的衣服往树林深处躲,可是我不想放弃哥哥。就差一点点了。

  声音更近了,我们都看见树杈间晃动的人影。铲子扬起最后一抔土,我一把抱起哥哥的人头。同时诗芬尼斯一手揽住我的腰,连拖带拽将我塞进树后的阴影。

  簌簌,树后面走出一个佝偻的老人。

  我们贴地蹲着,屏息往外看。我还有一个更低的视角,从我的手臂间看过去一切都是颠倒的。

  我已经进入哥哥的意识了。

  天更阴了,仿佛随时会下雷阵雨。佝偻的老人穿着一身破旧的白西装、黑白布洛克皮鞋磨损变形。他所剩无几的花白卷发贴在头皮上,脸上堆满褶子、斑驳的粉底脱落,露出一大片老年斑。一双翠绿色的眼睛从耷拉的眼皮间扫视,发射出残忍的光。他干瘦的手上拿着一把家用手持电锯,全身上下只有脖颈上的紫色领结崭新如初。

  他就是拿着这把电锯进入车库。

  夜里,哥哥被他拖出地下室、扛进车库,他启动手持电锯——关上铁门之后车库透不出一点儿声音。哥哥就在我房间正下方的车库中,被乌洱姆锯成零散的肉块。然后,他用皮箱盛着肉块,随意埋进地下,有些浸透血迹的衣服碎片落在路上。哥哥一直是清醒着的。

  乌洱姆用电锯挑开荆棘,发现我刚掘出的土坑。

  “真麻烦...当时就该一把火把你烧了。”

  他启动电锯。电锯铮铮作响,迅速地切断枝条,向周围搜索。

  “天哪...他怎么来得及,难道挂了电话就去赶飞机了吗?”诗芬尼斯喃喃道。

  电锯嚎叫的声音直插进我的脑子,我仿佛看见哥哥的碎肉从锯齿间喷出。一层名为“天真”的保护罩碎裂了。“许愿机”是我不理解的现象,乌洱姆也是。只是他对我的热情掩盖了他对其他人类的冷漠。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以为他是我的同类的?

  诗芬尼斯弯着腰站起,打算趁着嘈杂和我跑去十米外的小道。乌洱姆没有载具,只要拉开距离我们就是安全的。她向我暗示,3个数后一起狂奔。

  “1——”突然,电锯声消失,我们下意识回头看。

  下一秒,剧烈的震动声顺着地面传来,电锯尖端贴地刺出,锯伤了诗芬尼斯的脚踝。她颤抖着捂住伤口,乌洱姆出现在我们面前。近距离看,他的脸皱缩得像一团抹布。

  诗芬尼斯用另一只手挡在我前面,咄咄逼人地威胁他:“喂,我们已经报警了,把电锯放下!”不知道是哪种防身术教她要装得比凶手还强势,还是她从小野蛮生长的经验告诉她威胁总能奏效。我不指望她能对峙乌洱姆,只要拖一点时间就好。我已经找到了哥哥的双手,肉丝纤维收紧,我将双手拉回,悄悄从乌洱姆脚下的土地冒出。

  两只断手突然缠住乌洱姆的脚,我困住他了!我放松地向上看去,乌洱姆的视线从我手指上飞速扫过,然后轻轻一挥电锯。尖锐的凉意从我头皮灌注下去。他将电锯挥过诗芬尼斯的肩膀。

  生有茂密的红色长卷发的头颅滚落。那副强势而愤恨的表情凝固在她脸上。

  与挣扎了14年的哥哥不同,诗芬尼斯不到1秒就死去了。原来人类这么简单就会死吗?

  就这么简单?

  绵延几公里的肉丝开始扭曲爬行。我的意识扩散开,好像同时拥有了上万只手臂,两颗沾满泥土的人头在我脚边,半睁着黯淡的绿眼睛和灰色眼睛。我将乌洱姆按倒在地,哥哥的手掐住他的脖子,地面布满了我的痛觉神经。此时我跟哥哥、跟扭动的肉丝、跟乌洱姆融为一体。我颠倒的视野中看到苏珊娜骑在乌洱姆腰上,血肉外翻的手抓着荆棘,用一根根的尖刺扎进小丑的眼皮里。

  “别用...那双哥哥的眼睛...看我...去死...去死...去死...”

  小丑惨叫着,乱挥的电锯深深穿透苏珊娜的胸腔。苏珊娜用荆棘缝合了小丑的眼睛,又竖着缝了一遍。最后小丑的眼皮被缝成一个鲜红的十字架。他们的血汩汩流淌,浸透了我头颅下的土地。我感到冰凉的液体包围着我,四分五裂的身躯跟着心跳一起麻木。

  “啊!好凉!”

  我惊醒,抹了一把脸,不知道是谁往我头上泼了一碗水,头发都打湿了。我猛地坐起来,硬板床硌得尾巴骨疼。

  “诶!醒咧,醒咧!俺告诉班长去!”有人吱哇大叫着跑了。我抹完脸睁眼看,昏暗的平房里有3个人,长得不高,都穿着一样的青绿色衣服。

  “你们是谁啊,我在哪儿?”我张口问道。那3个人困惑地盯着我看,我床边一个长相白净的小个子担心地问我:“长胜哥,你烧糊涂了?咋跟鬼子说话一样呢?”

  他帽子中央有一枚鲜红的五角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