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之渊半梦半醒的时候感觉自己又喘不上来气了。老大一个人趴在自己身上，推了两下没推动。“岳瑾醒醒。”他还迷迷糊糊的，身上动不了，就用脚尖踢岳瑾的小腿。
岳瑾翻了半圈，带着解之渊也在床上滚了一遭，被子被拧麻花似的搅成一团，把两个人的腿捆在一起。
解之渊喘上了气，终于能再浅浅眯一觉的时候，闹钟响了。他就半睁着眼睛看见岳瑾诈尸坐起来，拍掉闹钟，又迅速梦游似的躺了回去。顺带把绑在腿上的被子整个抽出去，带着解之渊差点滚下床。
“你还要睡回笼觉吗？”
“让我抱一会儿啦……”
岳瑾毛茸茸的头蹭进解之渊怀里，像抱住大号的毛熊一样跨过去，把解之渊抱得实实在在。
“早上吃什么？”
“去食堂买馅饼包子吧。懒得做早饭了。还有课呢。”
“那就再睡会儿。”
解之渊挨着岳瑾小小睡了个回笼觉，到闹铃响了第二遍才醒。阳光透过窗帘变成一种毛乎乎的金黄，温暖又不刺目。岳瑾打了个哈欠，捞起地上的衣服就往身上套，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好像穿错了。
“你昨天没洗吗？”岳瑾看着衣服下摆挺大一块水渍，悻悻脱了下来。
解之渊头栽进了床中间，显然还没醒透。“忘记了，今晚一起吧。换一件穿。”
他俩很心照不宣地略过了为什么衣服没来得及洗这个话题。岳瑾翻箱倒柜，折腾出两件粉红兔子的情侣衫。衣服连标签都没拆，反正解之渊是嫌弃它，买回来就塞进了衣柜底下。
在白塔的防御体系重新建立，把荒兽彻底拒之门外后，生活质量肉眼可见地提升了不少。他们十多岁的时候衣柜里只有各种各样的工作服、制服、作战装；瞄准镜、消音器、医疗箱。现在也可以在空闲时间搞点花样了。
解之渊只套了上衣，没穿裤子去刷牙的时候被岳瑾压在洗手池边，在肩膀上印了一个草莓印，再贴心地拉好领口，把它盖住。然后岳瑾喜滋滋地和解之渊并排出现在洗漱台镜子里。
“还挺好看的对不对。”他欣赏着自己和解之渊的衣服，“一看就是一对。”
“像两个骚包的怪大叔。”解之渊评价。
“是帅小哥才对。”
“三十岁的人了还小哥。”
“我还差两年呢。我现在还是二十啷当岁的年轻人。”岳瑾手欠拉起一绺头发给解之渊编辫子，再很仔细地把细细的麻花辫藏进马尾里扎好，把眼镜给他戴上。“好了解小教授，今天也很年轻很精神，而且很唬人。”
“你再这么叫我就真的想打人了。”
解之渊让开了洗漱台，叫岳瑾孤芳自赏去。“我去找一件外套穿再去教室。”他有点接受不了自己写板书时背后粉兔子在讲台晃来晃去的模样，主要是头一次去教一群孩子，怕自己忍不住笑场。
岳瑾倒是无所谓，对着镜子仔细打理完，快乐地拎着包和解之渊出门。反正他今天的课就是领着四个哨兵班跑障碍，谁敢对他的服装指指点点，他就给谁减二十分。
向导学生们并没有发现解之渊看似正经的外套里面套着一件不那么为人师表的情侣T恤。哨兵那边则是习惯了岳瑾以完全不像个教官的面貌出现在操场。总之安然无恙度过了一早上，岳瑾和解之渊肩并着肩往食堂走，背后两个隔空亲亲的粉红兔子分外妖娆。
岳瑾和吴冽乔糖打过招呼，什么也没发生地离开后，居然有一点失落。
“他怎么这次什么都没说？都没看到咱俩情侣衫吗？”
“咱俩这事儿干的少了吗？都懒得提了吧。谁想被你喂狗粮。”
“也是。”
“对了你看没看新生论坛？”岳瑾给解之渊看最热门的那个帖子，一脸嘚瑟，“你又上榜了。”
解之渊头都没抬，专心对付超市的面包袋子。“什么榜单？控诉我作业留的多？还是说猫可爱？”
“对自己有点自信。说不定是想搞师生恋呢。一群小姑娘被你这造型迷恋得不行。”岳瑾唏嘘，“你一个人上两份课，这帮瓜娃子愣是没发现解教授和解教官是一个人。一边夸你温柔善良一边说你暴力凶残，妈耶，这是我对象吗，我都不认识了。”
“因为哨兵都是群皮猴子。不暴力镇压，根本不听话。你就是那个猴王。”解之渊明嘲暗讽。
“不行，我好酸啊，你有一群小姑娘围着你打转，我就不一样了，我只有一群精力旺盛的刺儿头二哈找茬。你说，赔我什么精神损失费？”
解之渊挑起眉毛，“你嫌我拈花惹草了？”
岳瑾立刻捧心，“呜呜，我老婆有外遇要和我分手。我孤苦无依没办法，好心人帮帮忙，把勾引我老婆的小妖精都关起来考试去。”
被解之渊爆栗后消停了。“他们还是小孩儿！你智商和他们拉平了吗？”
岳瑾继续哼哼唧唧，“小孩儿也不行。我必须严防死守。”
趁着午休解之渊还是把那个帖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看完只觉得头疼。
行吧，习惯就好。他已经不敢想下午会是什么样了。
岳瑾提前半小时就躺模拟仓里和学生交心去了，估计说不出什么好话。解之渊想着怎么也得面对，认命地躺了进去。鬼知道那群学生有没有通气，合伙来对付他这个可怜的向导教官。
解之渊计划好了，他们要是敢造反，就得有被他和岳瑾联合暴力镇压的心理准备。模拟战场虐一遍，现实拉练虐一遍，送到荒原求生虐一遍——自己那个年纪被白塔集训遭遇的都可以复刻，经验丰富，亲身体验死不了。
进房间的时候发现人数比正常多了一倍。模拟场景还是上节课设置的障碍训练场。解之渊走进去，看见一群熟面孔已经等在这儿了。树荫下挤着一堆白天上他课的向导和下午受训的哨兵，还有个岳瑾带着他们班的来凑热闹。密密匝匝一片，活像来围观珍稀动物的。
“你们是想一边听理论课一边看打拳吗？”
解之渊看见岳瑾坐在旁边，带着一群学生啪啪鼓掌。“恭喜他们终于发现你是个向导了啊。”岳瑾很欣慰地说。
“教官你太见外了！”“还是我们辛苦扒出来的！”“我也要看教官的精神体！”
解之渊抱着手臂看向学生们，朝岳瑾那边努嘴。“他说什么了？”
“岳教官夸你。”
“夸了什么？”
又是一片嘻嘻哈哈。有人冒头：“夸你好看！”
“唔，谢谢？我好看有什么用？上课看我脸解压吗？”解之渊坐在了岳瑾旁边。岳瑾很默契地把模拟房间人员名单滑过去，靠在他身上和解教授一起仔细检查，看看都有哪些好奇心特别重的好孩子来旁听了，一边指指点点和解之渊咬耳朵。
两个人的互动又引来了长长的“噫——”，还夹杂着快门声。
“上课不算，课余时间围观我老婆要收费啊。”岳瑾吆喝。
“你替我收什么费？”
“补课费。还有……加餐费。你秀色可餐。”
“差不多的了，这么多人，你岁数长脸皮上了吗？”
学生不干了。一个因为拉练晒得脸黑红看不出来是谁的小孩举手：“报告解教官！我有问题！”
“说。”
“解教官为什么来教我们啊？”
岳瑾和解之渊对视一眼迅速分开，两人脸上都带着诡异的微笑。
岳瑾转着无名指上的戒指。“你真想听啊。”他一脸坏坏的表情。
解之渊倒是很大方给他们解释。“一，我能力足够分担部分教学任务，给我对象减轻压力。二，为了能和我对象一起下课回家吃饭。”
只不过话音刚落哀嚎声更大了。
“那你俩为什么天天拉着我们比赛啊？你们还打得那么凶。”
岳瑾扔了块石头过去，精准狙击：“懂不懂什么叫浪漫？”
“我懂，这叫打情骂俏！打是亲骂是爱！”
“我也爱你们，今天我就爱到极致用脚踹了。”解之渊拍拍裤子站起来，“快到点了，某些围观的同学们是不是该退场了？还是想体验一节课？”
岳瑾跟着怂恿：“对你们有好处。我俩下手轻点。加课免费。”
“她们向导下课天天找我问题，就没见你们下课找我俩。要是你们让我有机会不整点下班，你们不就能早点发现我俩每天都一起走了？”
“可不是，都不给我等老婆下班的机会。”
几句话下去已经有女孩儿在咬手绢了。不禁想起乔老师偷偷抱怨的：别看解老师表面正经，其实特别狗。
“最后一个问题教授！”一个小姑娘问，“你们谁先追的谁啊？”
解之渊迟疑了。
岳瑾也不是很确定：“我们有经历这个步骤吗？是你先答应的我，但算我先表白？”
解之渊转头问女孩儿：“你们怎么定义谁追谁？我们是包分配相亲型的。”
“……？”
“真的，别不信啊。”岳瑾开始回忆情史，“一开始呢，他帮我精神疏导后顺便查了一下匹配，结果结合度超级高，然后就一起出任务一起行动了。”
“是的。然后没过几天就很熟了。碰上了当年的荒兽潮大危机，是出生入死、拼死拼活的过命交情。”
“你说的怎么不像处对象，像义结金兰。”
“没差太多。除了互相图谋不轨。”
“确实。你先亲我的。”
“那也是你要求的。当时朝霞正好，你们岳教官姿势都摆好了，我不亲上去有点不给面子……行了行了都说太多了，到点散会吧，非上课人员都退出，想旁听的在另一边站队。A班C班全体都有，持枪作战斗准备！”
解之渊一边整队一边轰人，终于把看热闹的一群恋爱脑小屁孩忽悠走了。
另一边岳瑾指挥两倍大的队伍：“班长带队，前往靶场。跑步前进！”
六十多人带着架势呼啦啦沿着土路跑掉了。解之渊在后面看着他们掀起来的灰，象征性地挥了挥。
“青春年少。”
“欠收拾。”
“可不是么。”解之渊勾手，“你也欠收拾。”
岳瑾于是揽过解之渊亲了一口，鼻尖贴着鼻尖：“再说一遍？谁欠收拾？”
他的声音总是让人忍不住胸腔都跟着震动起来，鸡皮疙瘩起一身。但这么多年了解之渊早已不为所动，云淡风轻。“今年大概会带队往北方基地跑一趟。你也恢复差不多了，要不要一起出荒原？”
“结婚纪念日都快到了，当然去。”岳瑾在他耳尖咬了一口。“这么多年没出过任务了，生疏不少。而且还是头一回跟你回老家。”
“老早就想带你看看去了。”解之渊眯起眼睛，任岳瑾在颈窝拱来拱去乱亲。“反正不算晚。”
“不晚。”岳瑾笑着说，“我们渊年轻着呢。”
“得，再调情就追不上你班队伍了。”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岳瑾一甩头，“我叫你见识一下什么是S级的速度——解之渊你抢跑！”
解之渊不走寻常路，抄近道直接从三四米高的障碍台蹦到了下面去，再徒手攀岩翻过另一边的断崖。就给岳瑾留下一个矫健灵活猫一样的背影。翻越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喊：
“来追我啊！”
岳瑾跟着跳下去，起跳加速追上紧紧咬在他后面一步。“你怎么耍赖呢？”
“让让我怎么了。”解之渊笑，“反正你追得上。”
岳瑾点头。“也是，我肯定追的上你。”
无论什么时候——
解之渊在疾跑中微微侧头看向岳瑾。岳瑾的眼睛还是那么明亮，动作像他的雪海燕一样自由，一直未变。时间并没有留下太多改变，但叫他们足够彼此了解，足够默契，足够拥有一切可能，于是足够一直并肩走下去。
解之渊想，他们可以每天一起醒来，或者一直这样，永无止境似的奔跑，去往这片大地任何一个地方和任何一个时间。
岳瑾会追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