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异能>伥鬼>第217章 腥甜

  苍穹被连绵如岳的火烧云染成瑰丽的血色,巨鸟不住发出凄厉的哀啸,亭台楼阁、断壁残垣从天而降。

  青鸿苦笑:“没想到痊愈之后的第一战,竟然是和曾经的躯体。”

  随着声爆裂的炸响,巨大的头颅骇然撞破焆都地基,那巨鸟头颅嘴喙尖锐狭长,如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剑,头颅两侧各生有三只血红的眼眸,透着污血般的凶光。

  南离倒吸一口凉气:“师兄,你本体怎生得如此凶残?”

  青鸿沉声道:“已经异变了,上!”

  血泪不住向大地滴落,几人御着灵器而起,对天上巨鸟冲去——

  逄风挥剑,凌厉的剑气直冲巨鸟的脖颈与头颅。南离与他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挥刀。

  刀剑铮铮,如同琴瑟和鸣。

  巨鸟哀鸣一声,更加剧烈地甩起了躯体!

  青鸿已经满头是汗,他咬紧牙关:“我在与骸的意识交战——逼使它栖落在地。南离,上神,拜托你们尽可能吸引骸的注意,不要让它飞向百姓所居之处!”

  南离攥紧拳头,金白的琉璃火焰从他的指尖冒出,声势浩大如龙。他正欲击出,眼尖的逄风却瞥见火焰不稳,似有失控之兆。

  他一把抓住南离的手,心脏中的火种兴奋地跳跃了起来,它暴虐地散发着火焰灵力,却又温柔地舔舐地逄风的心脏。

  逄风只觉心口涨热,几近半透明的火焰从两人交叠的指尖涌现而出,外焰雪白如纱、内焰灿如金水,竟然形成了昙花的模样。

  是那株南离无比熟悉的小昙花。

  巨鸟被昙花吸引住了目光,情不自禁地向它俯冲而去。而在此刻开始,它身上的焆都便开始不住地被抖落。

  云层之下。

  常青木开始大叫起来——一座花园从他面前砸下,如流星般坠地而去。

  其他长老也皆是头皮发麻。

  只是须臾间,一往无前的锋锐剑意冲天而去,灰袍身影俯冲而上,长袖飞扬,剑意如虹,将地基搅碎!散碎的泥土花草从天而降,落在一片荒芜田地之上。

  这些泥土是凡间挖来的灵土,乌黑湿润,与焆都笼罩下枯黄干裂的田地泾渭分明。

  灵花灵植生命顽强,封缄的平芜也让它们保存了生机,此刻竟颤颤巍巍地扎下根来。

  依然是封缄,他的身后却跟随了数百位持剑的剑修。大师兄不善言语,也只是对他们一颔首,数百位剑修御剑,浩浩荡荡冲向长空。

  习剑、用剑,能以剑为兵的人,无论如何最初也不应是大恶之人。虽不知封缄做了什么,剑谷众剑修此刻却听命于他,共抗坠石。

  或许是愧疚,也或许是他们若不出手,便在再也用不了剑了。也有剑修欲临阵脱逃,如那几位年迈长老,可他们掌中之剑却挣扎着脱出掌心,向天空飞去。

  劐水的纤细剑身闪着幽光,一只虚幻的兔子在剑身浮现。兔子乘坐在剑身上,挥舞着短短的小爪子,威风极了!

  “叽叽叽——”

  长风猎猎,巨鸟脊背的气派华美的九层巨塔自高空坠落,灵剑瞬间组成鱼型剑阵,剑气如旋风一般,绞了上去。

  上官法抛了抛血玉骰,叹:“我这休假终于要结束了。”

  漆黑巨塔如一道山岳,从天而坠,塔中传来无数囚犯的嘶吼与哀嚎。他扭头对一众司圜道:“将圜塔击碎,你们便自由了。”

  血玉骰滴溜溜旋转,血光缭绕间化作一柄暗红长枪,对圜塔击去。上官法嘴角扬起冷笑:“可惜了,八万万斤上好的玄铁啊。”

  淅洺冷峻道:“守阵!”

  大阵开启,淡金光晕笼罩在东荒各地,抵御着碎石残瓦的冲击。此阵以灵脉为基,无数灵石为薪,却也时明时暗,抵御得艰难。

  唐倚雪依然白马红衣,掌中铁尺却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她闭上眼,沉声道:“万物之尺并非天道,而是人。”

  她又说:“正因情欲挂眼,人才为人。”

  随着唐倚雪的话语,无数柔和温暖的白芒汇聚而来,续入阵法。

  那是东荒百姓的愿心。

  ——想活下去。

  ——想见到太阳与月亮。

  ……

  原本天都坠落,于他们而言是噩梦般的天将倾颓。短短数日,唐倚雪却几乎行遍了焆都笼罩下的城池与村庄。

  她斩妖、除魔,告诉他们,不要怕。

  仙人并不全如他们所想那般恶,修士造成的罪孽,终将由修士偿还。

  中年汉子扔掉手中的锄头,双手合十。

  二十年前,他尚且为沛城中一个十多岁的孩童,随母亲摆摊卖糕,亲眼所见陨星坠落,却被一名傲骨风姿的剑修斩灭。他还记得恩人一步一个血脚印,艰难步出城门。

  他没有什么能报答恩人,却牢记于心。农人的躯体中飞出一道柔和白光,汇入阵法。

  更多、更多,来自受过太阳恩惠的百姓。

  年迈的妇人闭目,她回忆起二十年前逃荒时,连树皮草根都被吃干净。树没有一棵留着树皮,露着惨白惨白的树干。

  后来太阳回来了,田地又能长出麦子。即便孩子依然好几年吃不上一口肉,饿得面黄肌瘦,却再也没有饿死过人。

  无数白光于此凝聚,如涓涓细流汇入阵法。

  唐倚雪也闭着目,却忽然睁开了眼。那张明媚动人的脸上,此时并无神情。她声音冷冷:“门主,不知您来此处作甚?”

  唐无陵领着一众至公门人,竟也前来。他们却并非助阵哪怕一丝一毫,而是冷漠地站在一旁,注视着昏沉沉的天。

  她说:“这是人的斗争,门主既顺应天道,又何来此?”

  唐无陵注视着昏沉沉的天际,雄厚声音透着癫狂:“倚雪,你本应是最有希望的,你却主动放弃了……自创立以来,我至公门的愿望只有一个——融入天道。仲辛终归还是失败了,最终面见天道者,只有我至公门!”

  唐倚雪厉声:“你到底是谁?”

  唐无陵低沉道:“我是至公门门主,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

  更高的远空,逄风强运心法,几欲咳出一口血。他不着痕迹拭掉唇角的血迹。

  果然,先前的伤还是没有来得及痊愈。

  口中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