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盛名在外”的京城李家大少爷李元鹤死了,死得莫名其妙。
李家本只是个商贾之家,但因是皇商,故而钱财与权势具备。到李元鹤这一代仅他一根独苗苗,因此李家长辈对他格外疼宠,养成了他无法无天的性子。
京城里不少酒肆店铺的老板都遭过他的“毒手”,因而对于李元鹤的死,不少人都拍手称快,但碍于李家的权势家室,只自己私底下偷偷乐一乐,并不敢大张旗鼓。
这李元鹤死得实在是莫名其妙,眼看着只余几个月就要加冠了,李家上上下下早已经备好了加冠礼的一应事务,找当朝的宰相给他取好了字,就等着八月初六他生辰那天行加冠礼,赐字听教,这孩子就算是个大人了。
结果倒好,李元鹤夜来一觉竟然就长眠不醒,两眼一闭两腿一蹬,就这么不明不白魂归地府,命落黄泉,全然没了生息。
李家上上下下挂满了悲戚的白,愁云惨雾将奢华的李府笼罩得严严实实。哀哀戚戚的哭声远远可以听到,尤其是李元鹤的娘亲——李安氏。
这个向来落落大方,贤良淑德的女人头一回抛却多年教养出来的仪态,不顾形象趴在儿子尚未僵硬的尸身上嚎啕大哭。
李元鹤方死不足一夜,尸身业已冰凉,却并未僵硬,脸上是青白的死气。
有一双明珠一样清亮的眼睛注视着哭泣的众人,满眼的白刺得双眼干而涩,微微的痛弥漫着。
眼睛的主人环顾四周,并无熟识之人,也无人看见他。
他摇摇头,纤长白皙的手指微微曲起,关节轻轻叩击在自己的太阳穴。
总觉得脑子里空荡荡的。
似乎忘记了什么。
男男女女的哭泣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钻入耳中。
令他也跟着哀伤起来。
眼眶涨涨的,热热的,似乎有什么要涌出来。
他抬手抚了抚眼角。
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他仰起头看着外面幽深的夜空,又看看一群身着缟素悲戚哭号的人。
抬脚就往外走。
夜已深了,院子里的翠竹、梧桐被风吹得沙沙响,各色花瓣儿落了满地。
他并不觉得冷。
甚至衣衫都没怎么飘动过。
风从他胸口钻入,从后背钻出。
感觉很奇妙。
白日里下过一场雨,青石板的地上积着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水凼凼。
皎白的月光让他能看清楚水凼凼中自己的倒影——青白的面孔,长得倒是挺好看,看着刚及弱冠之年,乌黑明亮的眼睛透着茫然。
他看了一会儿,继续往外走。
朱门禁闭,白墙高立,他却轻轻松松出了李府。
他就如同是一团轻烟,轻飘飘在白墙黛瓦前散开,倏而又聚合,凝成原样,然后就从院子里出来了。
瑞兽坐镇的屋檐下挂着两个圆滚滚的白色灯笼,里面燃着暖黄色的烛火。
他漫无目的地游荡,夜里有宵禁,一路上只有呜呜的风声陪着他。
他不知道该去哪,能去哪,只是凭着感觉瞎走。
直到在城郊小树林里遇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