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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瑟陷入了一个奇怪的梦境。
梦里他孤身一人，行走在荒芜的土地上。天是雾蒙蒙的，乌云遮住了阳光，连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又湿又黏，拉扯着前进的脚步。他放眼望去，四周只有被水汽染成深色的泥土与沙石，没有人烟，也没有任何建筑物。
他被某种力量驱使着，机械地迈步前进，就这样一直无休无止地走下去，走了不知道多少日夜，终于来到了大陆的尽头。灰色的海水与天光在远处形成一体，他站在岸边，停下了脚步。
狂风呼啸，平静的海面瞬间狰狞起来，卷起滔天浪潮扑头盖面向他袭来。
是灰潮。
“兰瑟？！醒醒！”
兰瑟睁开眼，看见卡洛斯英俊的脸上写满了焦虑。
窗户上的卷帘已经被拉开，从外面漆黑的天色来看，他们肯定错过了城墙上的集合时间。
卡洛斯伸手抹去他额头上的冷汗，担忧地看着他：“没事吧？”
“没事。”兰瑟有些头疼地按了按额头，起身去找自己的衣服，“先去防线吧。”
卡洛斯早已穿戴完毕，一直跟在兰瑟身后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在兰瑟再三保证没事下才不再事无巨细地帮他做。从居住区的住处到防线还有不短的一段距离，兰瑟坐在卡洛斯的背上，黑龙张开双翼，急速朝城墙奔去。
与此同时，迷雾森林的林中小屋里，一个浑身缭绕着灰色雾气的男人坐在木质圆凳上，着迷地看着眼前的水晶球。
紫色的光点自底部升腾，缓慢地溢满了水晶球，即将触顶。
兰瑟站在魔法炮的操作台后，聚精会神地操纵炮筒的方向，调整高度，然后按下发射按钮，正中一名正在施法的精灵死仆。
自从聚集在防线上的魔法师数量多了以后，瞭望塔培训了一批专门负责操纵炮台的魔法师，现在他们终于不会像之前在库洛城那样无头苍蝇般随便发射魔法弹，精准度直线上升之后兰瑟混在他们之间也不显得准得离谱了，无形中给他减轻了很大压力。
兰瑟趁着魔法弹自动装填的功夫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臂膀，仰头时正好看见一头骨龙穿越魔法屏障，直直向他袭来。半神脸上镇定自若的表情未变，双脚在瞬间动了起来，以极快的速度转身向后跑去。
骨龙的利齿在他身后咬合，产生巨大的冲击波，撞得兰瑟的脚步产生了瞬间的凝滞。兰瑟堪堪站稳了身体，单手翻过身前的魔法炮向前跃去，惊险地避过骨龙的利爪。
身后传来巨龙的咆哮，兰瑟头也未回，一直跑到安全的地方才停下来，微微喘着气。他回头望去，卡洛斯已经和骨龙扭打起来，黑龙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后战斗水平大有提升，一身坚不可摧的抗魔龙鳞也在对战骨龙的时候十分有利，没过多久就将骨龙拆成了一堆骨头架子，零零散散地落在地面上。
这些龙骨会被送去德赛城外的山谷里暂时放置，等龙谷平复后尽数归还龙谷。只要不沾到灰潮，碎裂的龙骨就不会重组成骨龙，对于目前来说算得上是一个比较稳妥的解决办法。
兰瑟就近找了一个魔法炮台继续狙击精灵死仆，过了一会儿卡洛斯飞过来，紧张地围着他转。
兰瑟无奈地看着他：“我没事。”
黑龙大喊：“你的披风后面有三道爪痕！都裂口了！”
兰瑟：“……”
他实在无法，只得将手放在他粗糙的皮肤上，放软了语气诱哄道：“卡洛斯，相信我。”
卡洛斯微眯着眼睛，拱了拱他的手心。他确实知道以兰瑟的身手不会有事，就算受伤也会在第二天复原，但他还是会挂念兰瑟。因为兰瑟本来窝在他的木屋里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是他强行把兰瑟拖来的，还连累他跟着一起战斗。
他有保护好兰瑟的责任。
远处传来骨龙嘶哑的咆哮，兰瑟抬头望去，看见又是一头骨龙强行突入了屏障。但不是所有的魔法师都像兰瑟这般敏捷，一名魔法师瞬间被骨节分明的粗壮龙尾扫到墙上，吐出一大口鲜血后缓缓倒下。
卡洛斯在骨龙袭来的瞬间就冲了出去，兰瑟立刻判断出时间不够，但是已经来不及拉住他。黑龙赶到时已经一片狼藉，离得更近的斐乐先他一步，正和骨龙缠斗。
两头龙很快拆掉了骨龙的骨翼和尾骨，卡洛斯将已经快要失去战斗力的骨龙交由斐乐解决，转身向那名魔法师大步走去。他用爪尖拨开狼人少年被鲜血凝固成结的头发，俯身试探他的鼻息时，看见了他鼻侧的一颗黑痣。
是那天在库洛城的城墙上他救下的那个男孩。卡洛斯之所以还记得他，是因为在那之后他们门前经常莫名其妙地出现新鲜的兽肉，兰瑟说碰见过一个男孩鬼鬼祟祟地躲在楼道里，卡洛斯担心有人对兰瑟不利，把少年堵在墙角逼问半天，才明白人家是过来感谢他救命之恩的。
他哭笑不得地将少年赶走，告诉他只是顺手之劳，不用特地来感谢。再后来他们一路退到德赛，少年跟着狼人部落走了，他们便很少再见面了，偶尔换防的时候看见，还会互相挥挥手打个招呼。
没想到再见就是永别。
龙爪下的身体逐渐变得冰冷，少年的生命定格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夜晚。卡洛斯将小狼人抱起来放在地上，等到天亮之时，会有专门的人过来收集尸体，带到城外的山上埋葬。
自从屏障出现裂痕以后，每天在城墙上逝去的生命不知道有几何。这些魔法师在面对巨龙时脆弱得和纸一样，轻轻碰一下，就碎了，再也拼凑不回来了。
黑龙垂下高贵的龙头，为年轻的生命默哀。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兰瑟走到他身边，却是抬头看向屏障与魔法阵外漫天的骨龙。
半神见过的死人实在很多，甚至到了有些漠视的程度。但他知道卡洛斯还远远放不下这些，所以也不去打扰黑龙的伤感，他只是朦朦胧胧地觉得，卡洛斯在这个时候可能需要他陪在身边。
他们在防线上已经驻足了接近两个月，在屏障出现裂缝后每天像机器一样机械地在城墙上进行攻击与逃命的轮回，这还是兰瑟第一次好好观察笼罩整个防线的红色魔法阵，这一看却看出了些许微妙的奇怪之处。
“你让穆迪派一个精灵来接替我的位置。”兰瑟低声道，“我去后面坐一会儿。”
午夜时分，正是一天中战斗最激烈的时刻。骨龙的数量在这一刻达到峰值，载着上百名精灵死仆向防线发起冲击。
卡洛斯扇动龙翼，灵活地在各色魔法射线中盘旋，时刻警惕着随时可能突破防线冲进来的骨龙。随着裂缝的扩大，冲进屏障的骨龙数量与日俱增，卡洛斯明白伤亡是不可避免的，但他还是希望可以拯救更多的魔法师。
最起码在他能顾及到的范围内，不要再有魔法师受伤了。
黑龙在空中灵活地翻转身体，用视线扫过这片属于他负责的区域的每一个炮台和站在它们身后奋力作战的魔法师们，偶尔也用余光去看靠坐在城墙里侧的兰瑟，有些为他忧心。
兰瑟虽然喜欢赖床而且起床气很大，但他一直将分寸拿捏得极好，从未出现像今天这样一睡不醒的情况，还这么突然地和他说想要休息。卡洛斯满脑子想着要不要干脆明天让他别来了，在房间里睡个饱觉，猝不及防看见一直盯着屏障的半神向他投来视线，并朝他招了招手。
卡洛斯立刻飞到他身边，紧张地问：“怎么了？”
兰瑟将视线放回不断闪烁红色光芒的屏障上，用非常快的语速说道：“三分钟后，在我这里十点钟方向会出现一道裂缝，十二分钟后三点钟方向会出现下一道裂缝。你多注意一下那边，十五分钟后来这里找我，我和你说裂缝下一次出现的位置。”
卡洛斯猛然瞪大了双眼：“你的意思是……”
“嗯。”兰瑟淡淡道，“这些裂缝是被控制的，开启的时间有规律。”
“是乔治？！”卡洛斯的怒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他怎么能…瞭望塔怎么能这样！”
“没什么不可能的。”兰瑟说，“骨龙离开了灰潮就不能复原，用这个方法既能将它们拖入魔法阵后消灭，又不会引起黑魔法师的注意，长期来看可以缓解防线的压力，是很聪明的做法。”
“这不对！”卡洛斯梗着脖子低吼，“那这些魔法师呢？他们就拿去做诱饵？！”
“如果放任骨龙在灰潮里重生，这座防线根本撑不了这么久。”兰瑟冷静道，“到时候防线以东的所有地区都会沦陷。”
卡洛斯一顿，死死凝视着兰瑟：“所以你也认同他们的想法。”
兰瑟叹了口气：“在瞭望塔提出更好的办法之前，我不会阻拦他们。”
“好。”卡洛斯一字一句道，“那我去找乔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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崽崽不会和媳妇生气啦，但要媳妇哄哄才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