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带顾钰辰去的第二个地方，是一处高档小区中的房子。
老陈打开房子的门，立刻有个小可爱“喵喵喵”地跑到门口。
顾钰辰惊讶地发现，那是一只胖嘟嘟圆滚滚的英短银渐层。
“这只猫已经十岁出头了。”老陈蹲下身子摸了摸猫咪的头，“是大少爷生前养的……你看。”
老陈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抱着只小奶猫的，儒雅英俊的男子。
小奶猫也是英短，虽然体型和年龄完全不同，但似乎和现在这只大猫咪的确有某种神似。
“大少爷生前很宠爱这只猫，二少爷却一直很讨厌猫。大少爷去世后，二少爷专门买了座房子来安置它，并且请了保姆来照顾。
“虽然不想看到它，却尽力去保证它能平安活到终老，却难道不是独属于二少爷的一种善良吗？一个人保有这样的善念，又怎么可能蓄意害死大少爷！”
听完这番话的顾钰辰沉默了良久。
他有些惊愕地打量着这个宽敞明亮的房间，一套三的，足够猫咪活动了。墨森居然能为了一只不喜欢的猫，去专门买一座宅子。
其实他所谓讨厌猫，也许仅仅是因为讨厌他大哥而已吧。
他的内心到底还藏着多少纠结和痛苦？
“你叫我去墨家，不会是想把我骗回去然后把我关起来吧？”顾钰辰已经动摇了，但还是有几分犹豫。
“怎么可能？”老陈笑笑，“少爷如果真的想关你，当初就不会放你走。”
“……算了。”顾钰辰终究做出一个决定，“我就跟你去墨家看看。”
“谢谢您顾先生！”老陈顿时大喜。
顾钰辰淡淡道：“看看罢了。我未必能救得了谁。”
此时天色已晚，但顾钰辰和老陈还是连夜来到墨宅。
墨森仍旧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好在老陈有这间房的钥匙。
“不是说了谁都不许进来打扰我！”墨森听到开门的声音怒吼了一句。
当他转过头看到进来的人是顾钰辰的时候，顿时愣住了。
“你想干什么？”顾钰辰语气冰冷地开口，“想把自己饿死，然后让我一辈子愧疚？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得逞的！赶紧该吃吃该喝喝！”
“阿辰……”墨森用有些复杂的眼神直直凝视着顾钰辰，“我要是死了，你会愧疚吗？会伤心吗？”
“呸！”顾钰辰啐了一口，“你这种恶人死了是普天同庆的大好事。”
“是啊。”墨森嘴角扬起一丝凄凉的苦笑，“我死了，这世上怕是没一个人会伤心。”
顾钰辰联想到刚才在医院看到的情形，心顿时一痛。
但他只是淡淡道：“老陈会伤心的。是他非要拉我过来救你。”
“阿辰，那你还是在意我的吧？”墨森急切地想要从顾钰辰的眼中寻求一个答案，“不然他拉你你就过来？”
“……”顾钰辰觉得此刻的墨森显得格外卑微。
而之前的他给自己的感觉永远都是高高在上。
“先吃饭，吃完我再回答你。”
这时老陈已经适时端上了热汤热饭，“厨房刚做好的，少爷您就吃点吧？”
“好！”墨森为了听顾钰辰的答案，赶紧端起饭碗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顾钰辰默默看着他吃完一碗饭，面对墨森期待的眼神，却并没有回答他，反倒问了他一个问题：
“我问你，你起初让我跟你做那笔交易的时候，你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态？”
“……那，”墨森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我先跟你讲一个我小时候的故事好不好？”
“你讲。”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不太记得了。”
顾钰辰对此只有些模糊的印象。顾家和墨家都是A市的名门，虽然并不和睦，但有时候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所以两家的孩子从小就见过也很正常。
“应该是小时候吧。”
“是啊。那是你十岁的时候……”
墨森开始讲述往事。
那时候的他，是墨家不起眼的二少爷。
墨家大少爷风度翩翩样样优秀，对人又没有富家少爷的架子，人人提起他时都是赞不绝口。
相比起来，墨家小少爷性情古怪阴鹜，一整天可以不跟人说一句话，人人都不太敢接近他。
而那时的顾钰辰，在顾家唯一的少爷。当出现在一场豪门晚宴上时，他宛若一颗璀璨的明珠，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人人都争相巴结上前巴结顾钰辰，顾钰辰的内心却高傲冷淡，懒得对这些哈巴狗多加理会，只是表面不得不保持基本礼仪罢了。
富家千金们纷纷邀请顾钰辰共舞一曲，才十岁出头的顾钰辰已经熟稔于交谊舞，姿态优雅，就连好些大他几岁的姐姐都开始打他的主意，巴望着等他长大跟他结婚，而更大一些的，只能感叹自己生不逢时。
顾钰辰跳累了，便远离人群去了露台，想安静一下。
却有另一个人正在露台上。那人正是墨森。
墨森正静静地倚着栏杆站在那里凝望着夜空，此刻天空中繁星点点，星光照亮了他英俊却清冷的脸庞。
听到有脚步声，墨森回过头来，“哦，是顾少爷。”
“你是？”顾钰辰上下打量了墨森一番。
“墨森。”墨森淡淡报出自己的名字。
“是墨家二少爷呀，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刚才好像也没见过你跳舞。”
墨森自嘲般地一笑，“哪儿有人会想跟我跳舞？留在那边也是自取其辱，还不如在这里图个清净。”
“为什么？”顾钰辰好奇地问，“你长得也挺好看的。”
墨森怔了怔，随即嘴角扬起一丝浅笑，“谢谢夸奖。但是，我不如我哥哥好看吧？”
“这我也说不清，你们各有各的好看，气质完全不同，不好放在一起比较。为什么非要跟你哥哥比呢？”
“是啊，为什么呢？”墨森再次望向天空，“为什么人要有兄弟？为什么兄弟还非要被放在一起比较？”
说到这个话题，顾钰辰可真是心有戚戚焉了。
他那时候虽然没见过顾皓轩，但已经听母亲咬牙切齿地说过父亲有个私生子，甚至也听父亲说起过他比自己好。
“可不是嘛！那些说你不如你兄弟的人都tm是混蛋！”
墨森闻言不禁一惊。这个优雅的翩翩少年，怎么还突然说起脏话来了？
顾钰辰莞尔一笑，“就是最近突然觉得偶尔也可以不用那么听话……你可不要跟我爸爸告状喔。”
“怎么会。”墨森也淡淡笑起来，“我都没跟你爸爸说过话。”
“那个，你会跳交谊舞吗？”顾钰辰忽然话锋一转。
“会一点。”
“可不可以你跳男角我跳女角，我们试试？”
“……？”墨森再次一惊，“你想跳女角？”
“就是好奇想试试啦。”顾钰辰脸微微一红，“学舞的时候就一直好奇跳女角是什么感觉，又不好开口。反正在你面前都没形象了，无所谓了。”
顾钰辰有种直觉，沉默寡言的墨森肯定有守口如瓶的好习惯，是不会向别人出卖他的。
“好。”
墨森点点头，把手伸到顾钰辰面前，“那就试试。”
顾钰辰握住了他伸出的手。
这个地方也能隐隐听到大厅里传出的音乐声，两人开始就着音乐共舞一曲。
顾钰辰惊讶地发现，墨森这所谓的“会一点”完全是谦虚，他的舞也跳得很娴熟。
两人的初次配合，就显得默契十足。
顾钰辰并没有练过女角也能胜任是因为，交谊舞中通常由男角引领女角配合，所以女角是比较轻松的。
一直都承担着各种期许和压力的顾钰辰，此刻终于不用顾及形象，享受着这难得的轻松时光。
不过一曲舞毕之后，他终究还是只能告别了墨森，回到了大厅。还有很多人等着跟他说话或是跳舞呢。
这就是两人并说不上多么惊艳的初识。
听完墨森讲的故事，顾钰辰也回想了起来，“嗯，我有印象了。”
“这种事，”墨森的语气难得带着些幽怨，“你居然能忘。”
“……其实，我这人有个毛病。爱巴结我的人我只想远离，那种看上去不太想理我的人，我反而想去攀谈几句。所以说实话，也不只是对你这样。”
“哦。难怪你喜欢胡啸风。”
“……”顾钰辰一时语塞。好像还真是，正因为胡啸风从第一次见面就明显对自己不感兴趣，自己才非要巴巴贴上去想征服他。
“阿辰，你不是想知道我提出那个交易的动机是什么吗？”
墨森开始回答顾钰辰最初的问题。
“还是第一次有人跟我说不用跟大哥比。之后的漫长岁月里，每当我因那些比较的言语而咬牙切齿甚至痛不欲生的时候，我都会想起你那句‘那些说你不如你兄弟的人都tm是混蛋！’
“就是这句话让我撑了下来。我想，哪怕我爸妈都不喜欢我也无所谓，至少在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没有觉得我不如大哥。”
顾钰辰听到这里，回忆了一下自己对墨森大哥墨书的印象。
印象就是没什么印象。
那是个完美的豪门大少爷，而自己通常也是这种形象，却并不喜欢这样的“完美”。
墨森续道：“那次开始，我就记住你了。之后一直都暗中留意着你的一举一动……”
顾钰辰却有点心虚地插嘴：“可是我那天那么说，只是为了发泄自己的情绪，根本就不是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