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簸震醒了亓玙。
他怏怏睁眼,周围景物变化不大,自己还在隧道里。
怎么这么高?怎么还在动?
“我靠。”
“别学陈引月说脏话。”声音很近,空气和骨骼共同传导,将亓玙包裹。
“你干什么?”他用手抵住,长发和手臂纠缠不清。
“扯我头发了。”言鲸不快叫到,顺手还把他往上颠了颠。
“你放我下来。”
“不要。上次你爬个楼梯都累死累活的,我们今天晚上要卖饭,还要打架,把力气省省。”
“放我下来。”
“我一个人打不赢‘电鳗’,要是你体力不支,倒下了怎么办。”
“不可能。”
“不信。”
……
都怪上次玩大了,容纳器把人榨干,事实摆在眼前,亓玙的反驳略显无力。
算了,背就背吧,也不会少块肉。
“几点了?”
言鲸挪出一只手看时间,腿还在一步三台阶向上走,稳稳当当:“11点20分。”
还早。
“你怎么老看不惯陈引月?”
“他比我先遇到你。”
“就这?”
“就这。”
言鲸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皮衣就着隧道的寒气冰冰凉,亓玙还没完全清醒,有人背着不睡白不睡,又阖上了眼。
·
“轰”食物落下,这次不只砸言鲸,连亓玙都给埋了。
叫醒服务过于野蛮,亓玙被憋的窒息,更新了“有史以来最快的起床记录”。
“这么多?”
难怪当时哟西面露难色,食物把酒馆撑得满当当。
【死亡人数36,“电鳗”数量72。】
“电鳗”释放不过6天,死亡人数已达三分之一。
亓玙暗暗感慨自己福大命大,赌对了,不管哟西真情还是假意,起码在酒馆苟条命。
“地图在你裤兜里,我不认为他那么容易被策反。”
亓玙伸手摸口袋,果然有张折叠的纸。
“吃的货真价实就行了。”
哟西说过“电鳗”定点巡逻,所以“电鳗”数量越多意味着“巡逻点”越多。
门口的“电鳗”巡逻频率明显比刚开始时快了许多。
亓玙推测“电鳗”是全覆盖式巡逻,钻不了空当,并且据以往经验来说,一旦开战“电鳗”就会穷追不舍,只能打时间差。
“给陈引月打电话。”
“不要。”言鲸拒绝,连原因都不想听。
“快点,要紧事。”
言鲸招架不住被亓玙盯着看,磨磨唧唧打了电话。
“喂,亓玙?”
“有什么事我传达。”言鲸捂住手表。
亓玙无奈:“叫他尽快来‘公平公正bar’,叫上Red。”
“快点来‘公平公正bar’,和那谁,嘟嘟嘟……”
言鲸风风火火一顿输出挂了电话,亓玙已经可以幻想到对方的莫名其妙。
“吃点东西,其余全部卖了。”
每次预留的食物都不够,计划赶不上变化,不是被言鲸吃了就是被言鲸吃了,亓玙放弃挣扎,决定速战速决,大不了饿死。
“好咧。”
打电话没有影响到食欲,最后一餐饭,言鲸开塞。
·
“呛呛”“呛呛”。
“亓玙?”是陈引月的声音。
亓玙打开门锁,多亏陈引月听懂了言鲸那通电话,红姐、何觅、步仙都来了。
一行人饥一顿饱一顿,入眼满屋子食物,言鲸躺里面左拥右抱。
当真是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快进来。”亓玙提醒。
众人太过于羡慕,立马钻进去关了门。
“不用问,随便吃,吃完了帮我卖,你三我七。”
我去,有食物有底气就是不一样,霸气。
陈引月看着瘦了不少,估计游戏开始后就没吃几口饭,也不怕被下毒,库库开吃。
其余人不想被觉得啰嗦,见陈引月吃一堆也没死,都敞开了肚皮。
亓玙拿出地图,借此时机说明计划。
“两人一组,尽量多拿食物,我们现在处于本层楼正中央的边界。”亓玙指出位置。
“陈引月你们负责灯塔以东,何觅你们负责灯塔以西,我负责灯塔方圆30里。三小时后灯塔汇合。”
亓玙将地图裁剪成三份,分别递给他们。
“规避与‘电鳗’打斗,偷偷卖,定价每样500莽宁左右,适当赠送。”
500莽宁在游戏外都是非常良心的价格,何况现在食物资源紧缺,排去损耗,能到嘴的没多少。
适当赠送还能救助不少玩家。
亓玙算是发了笔“菩萨财”。
“了解。”陈引月找来几个大垃圾袋,专挑饱腹的东西捡。
门外的“电鳗”来回三次,大家已经吃饱喝足准备好,要大干一场。
没用的能量仓言鲸还收着,亓玙本来嫌占地方,叫他扔了。他以“这是成功男人的标识”为由严词拒绝,全部绑到了身上。
方到用时,言鲸难得大方,晃前晃后给每人发了两个。
大家从没见过如此“富有”的人,对比使人痛苦,本就惨淡的人生雪上加霜。
“电鳗”经过,亓玙掐秒数了五个拍子:“走!”
·
大家随着晦暗的光混入夜色,与建筑融合为一体。
言鲸换下显眼的粉皮衣,藏身于楼阁之间。
“500莽宁一份。”亓玙在前与玩家交涉。
“我要五份。”这位玩家面露凶相,身段比熊还壮。
亓玙从塑料袋里拿出食物,男人跟个雷达扫描仪似的,不老实的眼光瞟上瞟下。
“喂。”言鲸现身,单手握拳轻轻抵住了嘴,手臂上一排能量仓的空壳怼男人面前。
男人瞬间老实。
“钱给我。”
男人乖乖儿似的把钱划给言鲸,有主的花还穿白衬衫到处晃悠,跑老远才敢气急败坏啐一声。
眼见此地隐蔽,又四下无人,两人席地而坐,在手表上对账。
“交易15次,收入22500莽宁。免费赠送食物7,其中一个糟老头狮子大开口,要了8份吃的,不乐意给钱,吃得比我还多。”
才过一个小时,三袋食物只剩下一袋了。
本来是个开心事儿,可亓玙算了算,冒着极大的生命危险,辛辛苦苦做贼似的创业。分给哟西一半,时薪就算一万吧,约20个小蛋糕,还没言鲸几句话给的多……
“卖食物?”
生意找上门,打工人的自我修养让亓玙迅速重整旗鼓。
“是的……?”他抬头,这个人怎么有点眼熟。
言鲸也察觉不对,想都没想掏出电击枪,把亓玙扯到身后。
光不亮,那人蹲下:“我要五份。”
“要你个头!”言鲸乍然弹起,枪柄狠狠砸那人头上。
亓玙没有想到言鲸会突然攻击,撑地站起。那人身体似乎很沉重,言鲸人傻力气大,补了一脚,那个人踉跄几步就站住脚。
“是刚才那个男人的脸,靠,怎么忘了这茬。”
电鳗!
亓玙抓起装食物的袋子甩出战场,地图展开,这附近有三个巡逻点。
“电鳗”意识到自己被识破,也不装了,直接撕下脸皮。
“靠。”
亓玙看向言鲸,没张嘴啊。
“劣质机器人学我说话!”
自己的声音被学去不说,也不学点好话。言鲸又一枪敲上它,近身搏斗,“电鳗”好像没把他俩当回事,不准备用能量仓。
“电鳗”十指尖爪探出,挥向言鲸。
亮片打底差点被划,言鲸挡住,怒气冲天:“老子就这么一件黑衣服,划破了穿你啊!”
“电鳗”可能不太智能,学话只学几个字:“老子,啊!”
“草。”过于冒犯了,手边没有绝缘体,言鲸不敢徒手扯电线,双双把对方禁锢,僵持着。
亓玙趁“电鳗”被困,踩言鲸的肩膀跳到“电鳗”头上。
“电鳗”纹丝不动。有种“大不了就这么拖着,等我兄弟来干你们”的意思。
亓玙冷哼一声,摸出一小盒牛奶。
“你干嘛?”肉身与铁臂对抗,言鲸死死绷住,脚下地板已有要崩裂的趋势。
“解手。”说罢,亓玙模仿日常姿势,用吸管戳开牛奶,朝“电鳗”头上撒。
“草!”言鲸的声音“电鳗”的嘴。
它虽然是机器人,但不代表它什么都不懂!
言鲸瞬间会意,牛奶不小心撒了点到言鲸嘴旁,他故作邪魅一笑,鬼迷神眼舔了一口。
两个变态!
“电鳗”勃然大怒,容不得亓玙造次。力量暴增,一个转体,把两人甩飞。
能量仓推出,“电鳗”要蓄能了!
“漂亮!”言鲸边跑边解下手臂上唯一一个能用的能量仓。
即将发射,言鲸目测到了安全距离,站稳身。能量仓化身橄榄球,直击“球棒”。
“轰!”
同一个厂家就是好,电柱唤醒了能量仓的能量,两两相撞,巨大的爆炸将两侧楼都震动了。
气浪把装食物的袋子喷飞,刻在骨子里的节约粮食促使亓玙立马伸手接住,一个趔趄不小心倒入言鲸怀里。
“电鳗”死亡。
直到亓玙站好,拉开了距离,言鲸居然只是微笑,没说话。
今天不嘴欠了?
“好喝。”
……
“喝你大爷。”
一打钱塞亓玙手上,爹的,怎么有点不想要。
“你大爷在这儿呢。”
亓玙视线被吸引去。
一个身板直挺挺的男子从远处走来,他的视角应该看清了全程。
言鲸:“饭桶糟老头?”
走近才发现,他头发居然泛着白。
“老子那叫身体好,小年轻虚的慌。”老头一脚踹言鲸身上。
言鲸做好事还莫名其妙被踹一脚,不,这不是最重要的,他虚个混球啊!
“倚老卖老!”
“肚子里还有点墨水,会说成语。”
“你懂不懂什么叫吃人嘴短?”
“又不是不给钱。”说罢老头掏出1莽宁丢给言鲸。
金主望着钢镚儿陷入了沉默。
亓玙对老头没印象:“有何贵干?”
“没事没事,人老了就喜欢到处走走。”
“别走棺材里去了。”言鲸接话。
“刚爬出来,你摸,凉呼的。”老头撸起袖子伸他们面前,紧致的肌肉线条让亓玙自愧不如。
“您真的没有事吗?”身强体壮吃得多,亓玙的老年目标,连第二人称都换了敬词。
“还是有点事的。”老头说。
言鲸:我看你脑子有事。
“小年轻们打架也不容易,没伤着吧?”老头问亓玙。
“关你什么事,我们走。”言鲸揽上亓玙就要走。
“哎,等等,个大男人这么小气,说两句话怎么了。”老头抓住言鲸衣服,言鲸还在往前走。
两人谁也不让谁。
“刺啦——”打底衫终究没有逃过魔爪。
侧边开衩到了胸下。腰线暴露在外,若隐若现,夜空中最亮的摇滚骚年摇身一变下海挂牌八万八。
风吹过,老人手上的布还动了动,举牌邀客似的:来玩呀~
……
双方都很尴尬。
“赔钱,五十万。”
“放屁,老子打的棺材都只要3万。”老人自认理亏,想了想,“咱俩都有责任,这样吧,我送你们一个锦囊妙计,就当抵了。”
言鲸不服,理论道:“我有什么责任?”
“谁叫你眼光差,穿些又贵又没用的破烂儿。”
说我坏话,我不急,我学西八装绿茶。
“他说我眼光差。”言鲸低头瞪眼嘟嘴巴,睫毛在小卷发下扑通扑通。
“他说的对。”亓玙赞同。
?
“对什么对?你不应该安慰我吗?你不应该否定他吗?”言鲸发出来自灵魂的质疑。
“可是衣服真的很丑。”亓玙也说出来自灵魂的实话。
脆弱鲸鲸受不住打击,“啪”抢走老头手上的丑衣服碎片。
“要不先说说您的妙计?”亓玙问。
“我看刚才那‘电鳗’假扮玩家,你有没有想过反其道而行之?”
反其道而行之。
装“电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