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风心里有些忐忑, 其实对他而言，能问出这样的话就已经跟他平日里的性格完全不同了。这样患得患失，甚至还有些敏感, 有些焦虑，放在以往, 他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一贯觉得，如果想要什么，那就要不择手段去拿到手。
可是放在席歌身上, 就会不由自主地, 更在意他的感受, 更想看到他脸上露出开心的神情。
甚至下意识想要掩盖自己不那么优秀、不够光鲜亮丽的一面。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深处，是在忌惮赵如钧的，席歌跟自己在一起之前，跟赵如钧又有多深的交情，他会接受赵如钧的邀请去酒吧, 甚至还亲昵地喊他赵二……
而此时，席歌长久的沉默更是让他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他……难道心里还有别人？他不愿意跟自己在一起？
只是稍微想一想存在这种可能，他胸口就像是淬了毒一样刺痛难忍。
“宝宝？”
江念风不肯罢休, 将席歌又抱紧些, 试探性地又重复了一遍。
席歌这时才从系统空间中抽离出来。
他觉得任务偏离得实在是有些过于严重了。
他再一次询问系统：【世界剧情线……真的没有偏移吗？我总感觉江念风看着我的眼神, 不像是看一个注定炮灰的反派。】
才从主空间调取完整数据回来的系统带回来一个坏消息，它整个光团都炸起来了，哭丧着脸：【宿主……系统检测, 主角对你的好感值已经达到了95。】
【普通朋友对应好感值是30, 热恋情侣一般也只有70-80, 高于85是情根深种，而当好感值达到100时, 则是生随死殉。】
【宿主，他的好感值已经远远超过情侣线，甚至在攻略类任务中都很难见到，简而言之就是，后续剧情全乱了。】
席歌也意识到剧情出现大问题，恍惚地问：【那怎么办？反派任务里我是要跟他分手的……】
光团半透明的身体里急速划过一行行代码，片刻后才给出计算结果：【根据推演，主角主动分手的可能性低于0.01%，被分手后形同陌路可能性为10%，由爱生恨可能性为5%，黑化可能性高于80%，已经严重偏离剧情。】
他恍惚地退出系统空间，发现自己还被江念风牢牢抱在怀里，两人胸膛贴着胸膛，脖颈紧紧贴在一起，交错而抱，江念风薄薄的唇瓣就抵在自己耳边，轻声重复道：“宝宝？”
席歌猛地一抖。
可能是热气突然扑在耳朵上，触动了他敏感的感知，也可能是才从系统那拿到的消息，让他神经紧绷。
总之就是他那一抖过后，瞬间意识到自己坏了事。
江念风沉默下来，慢慢松开怀抱，他小心翼翼地退后，跟席歌拉开距离，过程中目不转睛地盯着席歌的神态，最终默默地坐在床的另一头。
他神情中有点低落，压低嗓音后显得有些哑：“是我吓到你了吗？”
席歌打起精神来，摇摇头，扯出一个笑脸：“没有。”
有这么一个小插曲过后，先前的问题两人都默契地揭过。
少了继续甜蜜的兴致，江念风拿起药酒，沉默着自己涂抹在伤口上，随意揉了揉便将药酒放下。
席歌看着江念风自己处理好伤口，又找出一件新衬衫随意穿好，坐在原地一直没有动。他心里莫名有些发酸，突如其来的消息胀得他胸口闷闷的。
沉默的气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席歌主动提出他先去洗澡，独自一人站在浴室里。
脑海里很乱，一团乱麻找不出头绪。
他需要曝光江念风的黑料，再顺势炒作自己，然后被江念风狠狠打脸，辟谣反转，帮助他的事业再上一层楼。反派任务就算是圆满完成，功成身退。
可是现在，他根本找不出黑料，即便找到并曝光了，江念风也几乎不可能再把他当反派狠狠打倒。
【阿统，这任务真的能完成吗？】席歌双手撑在洗脸池的大理石台面上，望着镜面里的自己，漂亮的脸上写满纠结。
系统同样纠结地在系统空间里打滚，如果代码有实体估计能打满结，安抚道：【别慌，我再去向主系统争取一下！】
席歌不大抱希望地点点头，目送系统光团渐渐消失在尽头，扭开淋浴喷头，温热的水淋在身上，暂时冲走了烦恼。
浴室外，江念风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同样表情沉郁。
席歌对他的感情……跟他想象的可能，并不一样。
无数念头在心头闪过，眼眸深黑掩去了他的情绪，若是此时席歌跟他对视，一定会意识到他绝不是表现出来的无欲无求模样，疯涨的欲-望和占有欲如同雨后蔓延的藤蔓，占领胸腔。
江念风慢慢打定主意。
他绝不会放手。
幼时他受过太多欺辱，也失去过太多，从此他就养成了固执的性格，凡是他想要的，不择手段也一定要得到。后来他独自在娱乐圈打拼，能走到今天，除了机遇外，也很难不说跟这种性格密不可分。
曾经他为了拿到一个擅骑射的男三角色，亲自去学了小半年骑马，摔下马、遍体鳞伤都是常有的事，最严重的一次他全身多处骨折。但最终出色的骑射本领，成功帮他在试镜时脱颖而出，顺利将角色拿到手，甚至因为演绎传神技术专业，一炮而红。以此为跳板，他拿到了更多同类角色。
所以席歌，他更不会轻易放手。
不知不觉间，浴室内水声渐渐停息。
席歌趿拉着拖鞋，一步响两响，慢吞吞地从浴室里走出来，水汽从门内扑面而出，他身上同样卷着潮热水汽，皮肤被热水蒸得有些发红。
他有些犹豫地慢慢走到江念风身前，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飞速错开视线：“我洗好了。”
“好。”江念风神色恢复如初，目光在席歌身上轻轻扫过，眼底浓重的欲望只露出一瞬，便被立刻收好。
他起身走到浴室，表现得就像是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冷静自持。
席歌稍稍松了口气，趁机躺在床上，柔软的蚕丝被盖在身上，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
只是才转过身，江念风脸上瞬间换了一副神情。
像是丛林中潜行的猛兽，正在静静地观察猎物，准备伺机发动攻击，一击必杀。他几乎是用了全部自制力，才能在席歌面前保持原本的冷静形象。
方才那一瞬，他已经将席歌的身体牢牢地刻在心底，湿漉漉的发丝服帖地搭在头顶，垂下几缕遮过眼皮，剔透水珠顺着发丝滴落，滚落在鼻梁，划过嘴唇，最终沿着下颌落在胸口。
锁骨上方那颗小痣被热气熏腾得艳红，在白皙皮肤上鲜红欲滴，即使闭上双眼都时不时在他眼前晃荡，恨不得重重地亲吻上去，将那颗小痣吮吸吞咽下肚。
江念风竭力放松身体，让他步伐间的变化不被发现，走进浴室后，便迅速反身紧紧关上门。
浴室外，席歌躺在床上，听到关门的声响后，抬头悄悄确认一下，翻身趴在床上，拿出手机，开始检索。
问：江念风有什么黑料？
浏览器第一条：江念风新剧照，创下播放新冠。
划过。
第二条：据圈内人称，江念风作风端正，从没传出过绯闻，更几乎没有负面消息，堪称是娱乐圈内最干净的影星。
关掉。
又往下翻了几页，席歌终于找到一条：曝光江念风最大丑闻，人设崩塌。
他立马提起注意，兴致勃勃地点进去。
难道还真让我发现什么黑料了？
可才点进去，自己跟江念风的大合照直接怼在脸上，后面随便一翻，全是在说江念风跟自己上恋综，两人炒作CP，高冷人设崩塌，大量粉丝脱粉回踩……席歌悻悻地关掉。
不甘心，他又登上微博，换了许多关键词逐一检索，同样没有结果。他只发现一些几乎没什么浏览量的小道消息，充斥着各种缩写，大抵意思是说，江念风的高冷完全是装的，他实则心狠手辣，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席歌抱着试试看的念头，切小号去私信博主：“你好，我也是江念风的黑粉，想请教一下，你为什么说他不择手段往上爬？”
等了一会，博主果然没有回复。
他看了看主页，最近一次发博文已经是三月前，估计回复的可能性很小。
席歌只能暂时放弃了这个方法，转念开始想，别人不知道黑料，可江念风自己一定是最清楚的，如果能从他嘴里套出来，那是最方便快捷的。
系统刚从主系统那回来，听到他的自言自语，默默地在心里替他点了根蜡。
系统刚化成实体，一根蜡烛漂浮在空间正中间，席歌就敏锐地觉察到了，立马进入空间，焦急地问道：【怎么样？】
系统被吓了一跳，光团炸毛，连忙收回蜡烛，那根蜡烛由代码组成，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带起片刻涟漪。
系统语速很快：【有新进展！刚刚读档到预设剧情，先跟你讲一下。】
【很快你就收集到了充足的黑料：江念风有暴力倾向，对你控制欲过强，甚至经常PUA。这些由你精心拼接裁剪、编造杜撰的黑料一经曝光，便立即吸引了大批目光。】
【由于你跟江念风关系亲密，证据详实丰富，大家下意识相信了信息真实性，很快风评就一面倒，你获得了大批量的心疼，品牌商也趁此热度主动提出要跟你合作，你开始准备踩江念风上位。】
【只是好景不长，只过一天，江念风便迅速拿出了反击证据，甚至主动提供监控，说明你根本没有与其同居，所谓的家暴和性-虐更是无稽之谈，就连你给出的鉴定证明，也被证实是伪造。】
【至此，你名声尽毁，江念风果断分手，你彻底被娱乐圈抛弃，甚至面临被指控造谣移交检察机关的危险，而你被起诉当天，正是江念风成为影帝的那天。】
……
听完后，席歌久久地陷入沉默。
原来这个世界还有预设剧情。
良久后，席歌问道：【我不是身穿来的吗？这是一个全新的角色，为什么会有预设剧情？】
系统解释：【这是主系统根据角色性格进行计算推演，得出最合理的反派剧情，一般而言过程中存在小偏差都是合理的，只不过……】
席歌了然，默默补全后半句：【只不过没想到这个主角竟然爱上了我。】
系统痛苦地点头。
任务四已经发布，绝无修改可能，席歌只能硬着头皮往后做。
系统心虚地补充：【只要给主角的事业造成了实质性的阻碍作用，并且最后没在一起，结局维持不变，过程可以不一样。】
【那我曝光完黑料立马提分手呢？】席歌只能向剧情妥协：【这样能算我完成任务吗？】
系统犹豫：【应该可以吧……】
他想了想推算后果中，高达80%的黑化概率，沉默一瞬后补充道：【任务完成后，我可以立马帮你换一个身份，藏到主角找不到的地方。】
席歌点点头，曝光黑料这个任务说什么也避不过去了，那他只能干完这票后立马躲得远远的，提完分手立刻消失。
等到时候江念风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应该就会转头继续搞事业了吧。
他打算双管齐下，一面继续在网上搜集信息，一面从江念风嘴里套话，放完黑料后立刻消失，等江念风成为影帝，他的任务也算圆满完成，可以回家了。
席歌心底隐隐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安，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