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野和顾慎坐在沈弈办公室的沙发上,两个人看看对方,又看看沈弈。
最后陈野忍不住了,他说:“不是,你真的让他走了啊,你、你你,你不怕他在外面……”被别人勾搭走了啊。
沈弈自阮安走了之后,心情就十分不佳,现在还有两个半点用处没有,只会大呼小叫的损友在他办公室里反复提醒他安安已经走了,他的心情更不好了。
他凉凉地抬眼,冰刀嗖嗖嗖地往陈野身上刮。
陈野闭嘴了。
顾慎皱着眉说:“要我帮你找吗?”
沈弈摇头:“不用。”
“有事说事。”
陈野弱弱举起手:“我这里有一部古装剧挺适合阮安的……”
沈弈看他一眼,陈野立马连珠炮一样:“是一部大型权谋连续剧,那个角色原本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世子,但是他家受皇上猜忌,家道中落,被发配了边疆,他帮着新皇起义,最后成长成了一个忧国忧民的正派角色,但是在大结局前被奸人害死了。”
沈弈听完有点惊讶,这部剧和阮安上辈子离开他之后演的那部古装,剧情几乎一模一样。
那部剧里阮安的古装扮相极佳,站在那里清冷挺拔得像是山间的翠竹。
他不知道私底下反反复复看过多少次。
不过里面有一个很讨厌,就是阮安的那个“丈夫”。
沈弈不想看到他的脸,更不想看到他在剧里和阮安互动。
于是沈总亲自去学了剪辑,把那个人的部分在片里都剪掉了。
要是有和他阮安互动的部分,沈弈就把他的脸上p上一坨屎,然后把他的声音也剪掉,只留下字幕。
——这样子就像他把那个人从阮安的生活里一点点剪掉了一样。
他上辈子听说过这部剧因为种种原因,项目一直被压着,没能开始拍。
这辈子可能是他的重生带来的蝴蝶效应,这部剧被提前了八年多。
“剧本有吗?”沈弈问道。
陈野点头:“有的,有的。”
他就怕沈弈不让阮安接戏,他听说阮安最近在备考什么“律师执照”还是“法律考试”?
反正是很难的考试就对了。
他这个阮安的顶头上司在给人安排工作的时候,都要来问问人的“家长”愿不愿意放孩子去工作。
沈弈翻了一下,有前五集的剧情,大致是和上一辈子一样的。
他说:“现在定了几个演员?”
陈野报了几个名字。
沈弈听到了阮安在剧里的表哥的名字——不是那个人演的。
沈弈点头:“帮安安先接下,如果有演员名单变动告诉我。”
陈野也是回来的人,自然知道沈弈在担心什么。
但是他现在没有胆子和沈弈说:“嗨!兄弟,我也是重生的!你的安安和那个人是假结婚哦~女儿也是你亲生的呢~”
那沈弈怕不是要把他掐死,而且这次他可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幸运地还有一条命。
陈野应道:“好的,沈总,我先走了沈总,您好好忙。”
“你呢?刘杨老婆的骨髓配型找到了?”
“找到了,就是余望那里,你准备怎么办?”
余望从被沈弈抓到开始,已经被关了半个多月了。
顾慎想的是,现在阮安不在,要是沈弈想的话,刚好把人处理掉,等阮安回来要是问起了,随便编一个理由,他也没有办法去验证。
谁想沈弈说:“等安安回来再说吧。”
顾慎说:“沈弈你变了好多,你居然开始心软了。”
沈弈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淡淡笑着说:“不是我心软,是安安心软。”
顾慎挑挑眉:“所以沈总也要学着做好人了?为了你家那个?”
沈弈说:“我现在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安安,如果没有他,那就没有什么不可以抛弃的。”
就连良知和底线也一样。
顾慎的表情有点严肃:“沈弈你现在很危险你知道吗?”
坐在高位上的人,越是有软肋,越是容易被人打败。
阮安现在已经和沈弈的命一样了。
沈弈说:“他们可以试试看。”
男人舔了舔后槽牙,就像即将咬断猎物的狮子:“他们不会想要知道后果的。”
*
阮安签的合同是下午上工的,他领了员工宿舍的钥匙,去白天也依旧光线昏暗的招待所里搬出行李,把一百块押金拿了回来。
员工宿舍就是传统的学生宿舍的样子,上下铺的床,一个宿舍六个人。
阮安推门进来的时候,被里面杂乱的样子震惊到了——房间里甚至还有点烟味。
阮安有过敏性鼻炎,闻不得刺激的味道。
有一次家里换了熏香,呛得阮安喷嚏鼻涕不停。
沈弈发现之后,带他去查了过敏源,回来之后把家里的熏香丢了一大半。
连他自己的男香也没能幸免,沈弈按着配方一瓶瓶看过来,最后丢了好几瓶连包装都没有拆过,一看就是五位数往上的香水。
自那之后沈弈身上再也没有烟,连在外面的应酬场合如果沾了烟味,都会换了衣服再回家。
现在和沈弈熟知的人差不多都知道,沈总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抽烟,因为他家里有一个鼻子过敏的爱人。
阮安摇摇头,想,怎么又想到沈弈了?
离开之后,他想到沈弈的频率好像就越来越高了。
他觉得平均五分钟就要想沈弈一次了,好几次手都伸出去要播出那个号码了,可是又强迫自己一个个数字删掉。
他想,他都这么难熬,那沈弈会不会比他更难受?
阮安有点后悔了。
阮安是他们宿舍第五个人,他在收拾床铺的时候,又有一个人推门进来。
很巧,就是早上他在招待所的房间门口遇到的那个男生。
那个男生看阮安在上铺铺床,“咦”了一声:“早上我对门那个是你?”
阮安点头:“你好,我叫阮安。”
那个男生说:“你好,我叫王峰。”
男生来了之后只剩阮安的下铺,他把东西往床上一丢,和阮安聊起天来。
和男生的对话里,阮安知道他十六岁开始就在流水线上做了,已经做了三年,对这里也算是熟悉了。
他在这里做一阵,就休息一阵,等钱花完了,就又回来流水线上找一份工作。
阮安眨了眨眼,他觉得这是一个他搜集素材的好时机。
他问那个坐在房间里唯一一把椅子上的人:“那你以后打算一直在这里做下去吗?”
那个男生歪着头说:“我觉得我现在这样的生活挺好的,挺自由,没钱了就回来工作,包吃包住,还可以约到漂亮的厂妹。”
男生坐在椅子上倾身向前,对阮安说:“就今天早上你见到的那个,你觉得怎么样?漂亮吧!也就比我们厂花,差一点点。”
阮安尴尬地笑笑,不知道说什么。
然后那个男生翘着腿开始打游戏,阮安收拾好了床铺,拿抹布把自己的柜子擦了一遍,然后把衣服一件件放进去。
等他收拾完已经十一点半,阮安拿着工作卡去的员工食堂打了饭。
饭不好吃,这是阮安的吃到第一口的想法。
菜的味道不对他的胃口,米饭也不好吃,不是他以前吃的口感软糯香甜的米。
但是阮安哪里知道他以前吃的米大多是几千块一斤的贡米,和几块钱一斤的自然不能比。
阮安觉得沈弈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坏最有心机的人了!
明明这里的菜和他以前读的寄宿学校的菜差不多,但是他现在却怎么都吃不下去了。
都怪沈弈!把他养得这么娇气,现在他一点苦都受不得。
但是为了下午工作有力气,阮安还是强迫自己吃了几口饭,然后回到了宿舍。
这个时候员工都还没有下工,阮安回到宿舍的时候,那个男生还在打游戏,他爬上床打算睡一个午觉。
他正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和讲话的声音。
阮安抽过枕头盖住了自己的耳朵,但是紧接着,宿舍门被大力推开,“砰”的一声撞在了墙上。
阮安差点要骂人了,但是他在话出口的前一秒,忍住了。
啊啊啊啊啊!都怪沈弈!
阮安抓着枕头愤恨地想,自己都被他宠出起床气了,他以前没有的!
宿舍里渐渐吵了起来。
“峰哥!你带的饭!”
“谢谢哥!多少钱我转给你。”
“十块八。”
“诶?上面还有一个人啊?”
阮安在另外十双眼睛的注视下缓缓从床上坐起,拿过自己伪装用的黑框眼镜戴上:“你们好,我叫阮安,今天刚来,下午上工。”
“你好你好,”第一个说话的是一个有点黑,看上去年纪都要比他们大一点的人,“我叫刘松。”
“你好白啊,跟个小姑娘一样。”
阮安知道他没有恶意,点头笑了笑说:“遗传的。”
当然宿舍里也有不是那么欢迎他来的人,毕竟多一个人,就要挤占一点空间,而且人天生就对外来者有着排挤。
阮安拿出沈弈给他带的零食分给他们。
有人说:“小阮,这都是外国的字,你怎么卖这么贵的零食?”
阮安撒谎的时候眼睛眨不眨:“亲戚给的。”
吃人嘴短,大家吃过阮安的东西,也愿意和他说话。
有人问:“开黑吗?”
阮安说:“不太会玩……”
“没事,”王峰说,“我们教你,四缺一,来不来?”
“来,”阮安说,“你们先玩,我把游戏下下来。”
阮安看大家在说话的时候,没有理会在一旁收拾的刘松。
他不了解这个寝室里的关系,也就闭嘴没说话。
十几分钟后,阮安的游戏下好了,刘松也关上门走了。
其中一个正在打游戏的单眼皮寸头的男生长长“嘁”了一声,不屑道:“马屁精。”
阮安不接地抬头看了眼他。
王峰给阮安解释说:“刘松老是跟着技术工,不跟我们玩,叫他们‘老师’,还给他们打饭、整理东西,发了工资还请他们吃饭。”
那个单眼皮男生说:“他就是看不起我们呗!他自己他妈的还不是在流水线上做,这么长时间了,你看他是涨工资了还是换到轻松一点的线上了?!”
“诶诶诶,唐志你怎么玩得这么垃圾!每次都是你害得我们输了!”
阮安抿了抿唇,坐在位置上默默看着自己左右两边人的操作。
他们玩完了一把之后,拉阮安一起。
阮安以前玩过,王峰教了他一会儿之后,他有点上手了。
“诶诶!你放大招!放大招!”
“到我这边来,我这边……艹!草丛里还藏着一个!快点快点!”
那个单眼皮男生不知道阮安叫什么,一直用“你”来称呼。
这一把他们赢了。
“不错不错,玩得挺好,你叫什么来着?”
阮安说:“阮安,你呢?”
“夏文宏。”
*
阮安下午去了流水线上,脱下自己买的黑色羽绒服,穿上防静电服,然后打卡,过电子检测门。
线长带着他去了线上,给他指了一个工位。
阮安比较幸运,分到了一个还算简单的活,给手机开机,检查功能正常,然后放回流水线上。
线长说了句“好好干”,就走了。
王峰分到的工位在阮安身后,他的工作更轻松,就是搓开薄薄的塑料袋,然后把手机装进去,再放到盒子里。
阮安没有第一天做得还觉得挺轻松的,旁边大多是女孩子。
休息的时候王峰悄悄走过来把他拉到了一边,说:“你旁边那个,女的,看到了没有?”
阮安知道自己旁边是个女孩子,但是怎么了?
他疑惑地看着王峰。
王峰“啧”了一声:“就我之前和你说的,我们厂花,怎么样,漂亮不?”
阮安认真回忆了一下,觉得……有点白,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其他就没有印象了。
可能他在娱乐圈看的帅哥美女太多了,而且天天面前都是沈弈这样好看的人,所以审美阈值不知不觉就拉高了。
但是阮安还是扭头认真看了几眼,说:“挺好看。”
王峰得意地挑眉,说:“我就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