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沈弈在浴室冲了冷水澡出来的时候,阮安已经背对着他睡下了。
早上刚刚出院就发烧,晚上醒过来之后哭了一场,又和沈弈闹腾了一会儿,不管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很累了。
阮安清瘦的身体陷在床铺中,沈弈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从背后抱着阮安,在他耳朵后落下一吻。
“安安,晚安。”
没想以为已经睡着的人却在这个时候转过了身,窝进了沈弈怀里。
然后迷迷糊糊的声音传过来:“先生晚安。”
沈弈轻笑一声,抱着阮安的腰睡下了。
*
沈弈想得不错,自那天之后,他和阮安的关系发生了质的变化。
虽然两个人都没有明说,但是在相处过程中,他们越来越像一对真正的情侣。
——但是沈弈依旧认为,或许夫妻更合适一点。
现在的生活沈弈十分满意,除了某个小家伙明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剧烈运动,晚上还要拉着自己和他亲亲。
亲完了之后又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清亮的眼睛朝他眨巴眨巴,好像在说“这又不是我的错”。
沈弈最后都只能无奈地咬一下阮安的嘴巴,然后转身一身郁气地去浴室冲冷水澡。
阮安最近好像撒娇都撒出了瘾来,早上起床的时候他抱着人去浴室洗漱。
小家伙坐在洗手台上,蹬掉脚上的拖鞋,露出一双白嫩好看的脚来。
要是他朝着人走过去了,阮安就会把腿缠在自己腰上,然后拿着剃须刀说要给自己剃胡茬。
他永远会败在阮安的撒娇之下,于是就同意了。
于是他的脸上就有了一个创可贴。
他想自己真的太容易被阮安蛊惑,似乎他说什么自己都会同意。
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一个人面前完全抛弃自己的底线。
“沈弈。”
“沈弈?”
“沈弈!”
顾慎觉得他家发小今天是中邪了,盯着一个地方一个劲儿地笑,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沈弈回过神,看着顾慎:“怎么了?”
顾慎狐疑地看着沈弈很久,才开口道:“我才要问你怎么了呢,沈总走神,真的很少见啊……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沈弈笑而不语,撑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创可贴。
顾慎眯着眼睛又盯了沈弈一会儿,然后恍然大悟地说:“哦~我说你下巴上怎么了,我还以为是被人打了,原来是家有娇妻。”
沈弈难得没有在顾慎不正经的时候生气或者是直接制止他,而是看着顾慎等他说下去。
顾慎自动认为沈弈这是同意自己的看法了。
“啧啧,古板苛刻的沈总原来私下里玩得也挺野的,让小情儿帮你剃胡子啊……”
沈弈挑了挑眉,纠正道:“不是小情儿,是对象,以后要娶进门的。”
“还有,是他主动说要给我剃的。”
顾慎看着沈弈下巴上顶着一个破坏他整张脸美感的创可贴,却可以一脸得意地说出这句话——好像被小情儿剃胡子弄破了下巴是一种荣耀。
顾慎浑身起鸡皮疙瘩,暗暗想到,果然恋爱使人降智。
——连沈弈这样的人都不能免俗。
当然,沈弈还是那个沈弈,在又回味了一下阮安坐在洗手台可怜巴巴地和他说“对不起”,还愧疚地凑上来亲亲他的样子之后,他回到了正常的工作状态。
“好了,”沈弈拿着笔在桌子上敲了两下,对顾慎说,“说正事。”
“哦。”顾慎点头,也很快地反应过来,翻开了桌子上的资料。
“那个安保人员叫刘杨,以前是当兵的,退役了之后本来是开拳馆的,但是后来他老婆生病了,白血病,治病要一大笔钱,他没办法,只能关了拳馆,到有钱人家当保镖。”
“说不上他是好运还是倒霉,他在部队的侦察队待过一阵子,不仅会拳脚功夫,还会一点伪装和跟踪的技能,反侦察能力也不错,被余望看中了,留在自己身边。”
“当然了,余望也不是什么好心的人,他能留下刘杨,完全是看他的技能和自己的需求‘专业对口’,而且他家里还有个老婆急需用钱,自身又没有背景,好拿捏。”
“平时脏活累活——就是那些陷害人的活儿,都是余望交给他去干。”
顾慎说了一大串话,有点口渴,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
沈弈已经听出了不对:“既然他都是帮余望处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那为什么他会突然出现在明面上?”
“以前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而且,”沈弈眉头皱得死紧,只要关于阮安的事情,他一点都容不得马虎,“我问过安安,他是彦辰叫过来的,也是彦辰带进去的,按理说,彦辰不会帮余望,那余望是怎么知道安安会来,又怎么提前把刘杨安排进会场的?”
顾慎看着沈弈,欲言又止了一会儿,然后他说:“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沈弈看着他,说:“讲。”
“就是,我手下的人取了你们会场最后剩下来要被处理的酒和点心去做检测——你知道,大酒店这些管理都很好,我过去的时候只能采集到的你们会场倒在一起的酒了。”
顾慎咽了咽口水,说:“我们在红酒里检测到了一种‘迷药’——它在有些地方挺常见的,一开始就是让人有喝多了一样的感觉,之后就是春的作用。”
“——还是烈性的……”
沈弈听明白了,所以余望原来的目标不是阮安,而是他——如果顾慎检测出来的东西确实是余望给他用的。
怪不得,余望当时一直在他们一群人旁边徘徊,他记得余望最后向他走过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两杯酒。
顾慎看着沈弈黑得跟锅底一样的脸,说:“兄弟,你差点被强了。”
沈弈脸一黑:“滚。”
所以这么说来,刘杨一开始只是余望安排进这次的安保里,帮助他来完成原本的计划的。
——而且或许余望的原本的计划里,还有什么记者或者众人闯入,让大家看到他们两个衣衫不整的场景,然后他就可以接着外界的舆论压力进沈家的门这样的戏码。
沈弈笑余望太愚蠢,他不是可以被这些威胁到的人,而他之所以从来不公开,只是觉得麻烦而已,不是为了什么可笑的名声。
所以是阮安的出现和自己对阮安的维护刺激到了余望,才让他临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沈弈想起上辈子后来余望和阮安还合作过几场戏,不禁有点后背发凉——他现在开始庆幸,自己在没有承认自己心意的同时,也克制住了自己不与阮安过分亲密,为上辈子的阮安免去了一些灾祸。
“所以,”沈弈又问道,“刘杨后来为什么又收手了,他应该知道,要是违反了余望的命令,他就没有钱给他老婆治病了。”
顾慎摇头:“不知道,可能是帮余望亏心事做多了,突然良心发现了吧。”
沈弈叹了口气,说道:“现在可以联系上他吗?”
顾慎点头:“可以是可以……”
“等下!”原本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一下跳了起来,“等下,你想要干嘛?”
沈弈冷冷地看着他,意思就是“知道了还问”。
“看看你们医院里有没有和刘杨老婆可以配型的骨髓,没有就去找,所有的治疗费用算在我的账上。”
顾慎惊讶得眉毛都要挑出脑门了:“沈弈,不是我说,你今天怎么良心发现了?你以前可不这样。”
沈弈没有回答他。
不管刘杨是因为什么没有真的伤到阮安,他都会这么做。
可能是因为他们都有一个坚定的想要守护的人,可能只是因为他因为他的安安偶尔“良心发现”一次。
他可以完全瞒住整件事情,但是他还是承担不起风险——他总是害怕自己在阮安心里的形象太好,以至于阮安知道真相之后,会对自己失望。
他的安安有他见过的最柔软的心肠和最干净的灵魂,而他也不想自己的污浊会破坏这份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