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安吃完饭给沈弈打了一个电话。
男人这时候正坐在办公室里签文件，铃声响起的时候，他拿起私人手机，一手接电话，一手接着签文件。
“宝贝，吃完饭了？”
阮安脸一红：“吃完了。”
“那家味道怎么样？喜欢的话给你办张卡，离你的公司也近。”
“不用了。”阮安连忙拒绝，他不太喜欢沈弈老是给他花钱，而且昨天晚上那条脚链的事他还没和他说清楚。
之后又觉得自己语气过于生硬了，连忙解释：“味道挺好，但是我平时可能也来得不多，办卡浪费了。”
沈弈轻笑说：“行，那就不办。”
“找我有事吗？”
“有，”阮安说，“先生你怎么把凯……邓助理的奖金扣了？”
沈弈微微一眯眼，旁边的秘书知道，这是老板发怒的前兆了，连忙屏气凝神地降低存在感。
男人非常不爽，手里的文件也不签了，再次开口的时候，上位者的气势一下展露无遗：“我觉得他做得不好，没有达到我的标准，扣他奖金怎么了？”
阮安愤愤：“先生你这是在公报私仇！”
沈弈挑挑眉，问道：“那安安说我报的是哪个‘私仇’？”
“就是上次我不小心叫了‘凯哥’，你生气了！”
“安安，”沈弈语气温柔，但是却已经染上了寒意，“你那是不小心吗？”
“我……”阮安一噎，然后哼哼唧唧说，“你连这个也在意吗？”
沈弈丢下笔，靠在椅背上看了方秘书一眼。
方正奇会意，连忙退了出去。
沈弈继续说：“安安，如果我叫别人名字的叠字，你会怎么想？”
安安一想，“望望”“辰辰”，立马起鸡皮疙瘩。
他试探着开口：“那……那，弈、弈哥？”
沈弈呼吸一重，半晌扶着额头无奈道：“安安，你真是……”
阮安还在状况外，他本来以为沈弈不会喜欢这样“什么哥”“什么哥”的称呼的，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的？
男人深呼吸，把自己心里被阮安撩起来的邪火的压下去，他对阮安说：“以后不能这么叫别人知道吗？”
阮安一愣：“可是我工作的时候……”
众所周知，娱乐圈是一个等级森严的地方，对出道比自己早、名气比自己大的人，私底下都要叫一声“哥”“姐”或者“老师”。
男人非常独断专行：“就算你不叫，也没人会给你脸色看。”
阮安：“……”
隔了一会儿，男人压低的笑声传来，他说：“乖安安，晚上也这么叫好不好？”
阮安：？！
“先生，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挂了……
阮安转身就想逃，但是男人先出声拦住了他。
“晚上直播什么时候结束？”
阮安说：“九点半，先生你不都知道的吗？”
现在他的行程都要先过了沈弈的眼才行，沈大总裁百忙之中还要给他这个十八线小艺人当经纪人，真是太过于浪费资源了。
“知道了也要问一下你，”沈弈说，“晚上去接你。”
“好。”
*
阮安晚上的直播是七点半开始，但是他下午四点半就到了那里。
这次的直播是他接过的最大的一个直播通告——和一个知名的带货大V合作。
以前直播的时候都没有几个人看，但是这次是中秋活动，到时候会有百万级别的观看量，所以阮安早早来准备。
大V的助理带他去了单独的化妆间妆发。
周泽在外面和大V的助理核对直播的流程，米小乐留在阮安旁边，坐在一边的凳子上，昏昏欲睡的样子。
阮安以为是小姑娘这次放假回去玩疯了，晚上没有休息好，就和她说困就去沙发上睡一会儿，一会儿要是没她事的话就早点回去。
米小乐立马清醒了，努力瞪大了眼睛，坐直了身板，说：“我不困！我可以！我留在这里等安安结束！”
阮安被米小乐逗笑了，旁边的化妆师也噗呲一声笑出声。
过了一会儿，周泽进来了，阮安的妆也化得差不多了。
微胖的男生穿着运动服，手上拿着一叠打印的a4纸递给阮安：“阮哥，这是确认过后的直播流程，里面有几句话是广告方要求要说的，你记一下。”
阮安点头：“好的，谢谢你。”
周泽看上去高高壮壮的，但是做事却很细心，纸上重要的流程用红笔标了出来，阮安要背的内容也用记号笔标记出来了。
阮安这个通告签得匆忙，前一阵子娱乐圈里有个明星因为曝出了丑闻被全面封杀，而沈弈和他参加的综艺又正好在昨天播出。
阮安和沈氏总裁的事，在圈内早就是人尽皆知，直播筹制组就蹭了阮安这个热度，当时阮安录完综艺刚下飞机，卢曼电话就打过来，说给他接了一个大通告。
他化好妆换上衣服，和大V拍了几张宣传照，然后拿着周泽给他的打印纸开始准备。
要背的没有很多，就是对产品功效的一些介绍，大V说了大部分，阮安只要跟在他后面说就可以。
阮安花了二十分钟就记完了，甚至还复习了两遍。
化妆间里现在只有他和两个助理，米小乐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那个明星的照片，周泽在和别人聊天，看起来像是在处理工作。
阮安抬头望着天花板，一时间有点无所事事。
而且这种“无聊”的感觉，在他前二十几年的人生中，好像很少出现。
上大学之前他忙着学习，在假期打零工，在家的时候，初中他提防着怎么他爸什么时候回家，会不会打人发酒疯，高中的时候他提防着债主什么时候上门。
上大学之后他忙着学习、兼职，林安怡生病后他的生活就只剩下了“钱、钱、钱”，不停地工作，跑乱七八糟的通告，在乱七八糟的酒会上和乱七八糟的人周旋。
跟了沈弈之后也是一样，虽然不用担心被潜规则了，但是他不火，赚的钱也只够维持家里三个人的花销。
那段时间很忙，但是同时他也很安心，因为至少他是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赚到自己需要的钱的。
但是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沈弈突然说喜欢他，于是他一下被抬高了，从庸庸碌碌的蝼蚁，变成了天上飘着的云。
没人会不喜欢这种被馅饼砸中的感觉，但是阮安更多的还是惶恐。
他觉得自己脚下轻飘飘的，踩不实，生怕哪天一个不小心，沈弈不喜欢他了，他就一下从云端跌落了。
更可怕的，是他那时候连庸庸碌碌的蝼蚁也做不成，只能做每个人看见都能踩一脚的烂泥。
再具体一点形容，这种感觉就像一个学渣努力地在学习，虽然成绩依旧不优秀，但是至少在平均分以上。
可是有一天，他狗屎运捡到了考试答案，于是一跃成为班级第一。
这个时候除非他能继续这么走运，不然他会被全部人唾弃。
阮安想，这一个通告的钱比他以前一个月连轴转赚的都多，等于这个通告结束了，他可以一个月不工作。
他现在突然惊恐地发现，如果不工作的话，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阮安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又拿起已经被他捏皱的a4纸看了一会儿，七点的时候，外面传来骚动声。
周泽放下手机，推了推黑色的眼镜框说：“应该是任老师来了。”
任梓珊，这次和阮安一起直播的另一个女艺人，主要混迹在时尚圈，背后的资本势力也很强大。
阮安觉得自己应该过去打个招呼。
周泽却说：“阮哥你坐着就好，不用现在过去，任梓珊背后的人再厉害也没沈总厉害。”
于是阮安又坐下了。
其实周泽还有一句话没说，任梓珊这个女人很是难搞，要是阮安亲自过去，她还以为阮安只是沈总一时的小玩物，估计会看低了阮安。
他看到看着手机入了迷的米小乐，头疼道：“米小乐你给我过来！任老师待会儿就要进来了，还坐在那里，找死吗？！”
米小乐坐着的是艺人的化妆凳，要是任梓珊待会儿过来看见一个小助理坐在她应该坐的地方，肯定要生气。
周泽无奈地想，米小乐就是被阮安惯的，以为这个圈子里所有人都像阮安一样好说话又尊重身边的助理的。
米小乐吓得一激灵，赶紧跳起来，跑到阮安身后乖乖站着。
任梓珊进来的时候，阮安才站起来，他微笑着问好：“珊珊姐好，我是阮安，今天晚上要和您一起直播的艺人。”
任梓珊自然是知道阮安的，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阮安一会儿，伸出手去：“你好，久仰大名。”
阮安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到底只是普通的客套还是在暗指他和沈弈的事情，只好伸过手去，笑笑道：“不敢不敢，我才是久仰大名。”
任梓珊很快就松开了手，阮安说：“不打扰姗姗姐了，我先去准备了。”
几百万人的直播，之前的准备事项很多，在直播开始半小时前，要调试灯光、麦克风，还要测试网络。
任梓珊这个时候来，是只能赶得上妆发的了。
阮安也知道有些艺人就是习惯晚来，和任梓珊打过招呼就去直播现场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