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安被沈弈圈着无所事事休息的第二天,早饭后被沈弈抱在腿上一声声叫他“沈太太”,弄得他直往男人怀里钻,最后换来了一串串落在肩颈上的吻。
闹完了,沈弈开始处理工作,阮安本来想去卧室看看综艺台本的。
结果连人带台本被沈弈搬到了沙发上。
酒店在客厅沙发前开了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坐在沙发上往外看,只有零星的几座高楼,和偶尔掠过的鸟,之外便都是满目的蓝和漂浮其上的蓬松柔软的云。
阮安坐在处理公务的男人身边,怔怔地看着窗外。
蓝天把落地窗撑得满满的,空旷辽阔的天空在巨大的落地窗里肆意地延展着,很自由,但是也很空洞。
让阮安的心在凝视着窗外的景色的时候,突然空了一下。
眼前满目纯净的蓝和白——不同于阮安平常透过窗户看到的。
可能是挨挨挤挤的老式水泥房,阳光沿着七歪八拐的路径,艰难地在窗台上投射了一点光线;也可能是街道、车流、灯光,还有嘈杂的人声。
沈弈回了机封邮件,见旁边的人一直没有动静,偏头看了他一眼。
见阮安出神地望着窗外,他随意地瞟了一眼,空荡寂静的景色,就像他的生活和心——也早已习惯。
他把笔记本放到一边,搂过阮安问他:“安安看出什么了?”
阮安顿了一下回答道:“有点空。”
沈弈看着窗外说:“对啊,很空,就像我们这些人,看起来什么都有,但是就像外面的天一样,站得高了,就离人间远了,于是就扔掉了很多身为‘人’的东西,最后要么恶贯满盈,要么成为疯子。”
阮安眨了眨眼睛:“那先生是哪一种呢?”
沈弈想起自己上辈子,最后近乎失控的那五年。
他表面上依旧是沈家家主、沈氏总裁,永远理智沉着、无往不利。
但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自己的有一部分,在黑暗里声嘶力竭地呐喊发疯,他有满溢情绪想要发泄,在他体内好像就要炸开,于是他狠命地撕开心口,最后发现血淋淋的破口里是空的。
他就像是没有了刹车的列车,沿着道路失控地行驶,不顾一切地扫开一切障碍,要么撞死足够多的人,最后车受阻停下,成为恶人;要么路到尽头,车毁人亡,成为自杀的疯子。
上辈的最后,他做了足够多的恶,然后将计就计地设计了自己的死亡。
男人沉吟半晌,说:“都是。”
阮安瞳孔一闪。
沈弈伸手捧住阮安的半边脸,问他:“怕了?”
阮安算是这几天来第一次在金.主面前说了实话:“有点。”
他不算迟钝,沈弈这几天的不正常他看在眼里。
沈大总裁一次次问他“喜不喜欢”的时候,他恍惚间甚至觉得沈弈像是在抓住他这根救命稻草,是在向他求救。
沈弈强硬地掰着阮安的下巴,在他的唇上嘬了一口。
然后缓缓道:“安安现在怕也没用了。”
阮安突然脊背一凉。
…
对于落地窗的讨论,好像只是早上一个小小的插曲,小到前后不过三分钟的时间。
但是阮安心里隐隐的不安却在一点点地扩大。
如果说从前他对沈弈的怕更多是因为害怕被抛弃和对上位者的敬畏,那现在,他对沈弈的怕,更多的是单纯的惧怕,就像惧怕雄狮和恶狼一样的怕。
但是不管怎样,阮安还是把这些情绪尽数压在心底,安慰自己沈弈要什么样的人没有,怎么会偏执到疯狂地攥住自己。
他嘲笑自己小说看多了,翻开卢曼给他的综艺台本仔细研究了起来。
或许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使然,阮安从来不会打没有准备的仗,就连这个只有几页的综艺台本,他都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个透。
他打算看几期往期的综艺,熟悉一下这个旅游综艺的套路。
他刚打开平板上的视频软件,沈弈突然凑了上来。
“安安在看什么?”
阮安老实回答:“《环球旅游》,我下个星期要参加的综艺。”
他在搜索框输入“环球旅游”,然后点回车。
然后他的手在点第一期节目的时候,微妙地顿了顿。
无他,宣传海报上的一张阳光漂亮的脸,在他刚刚跟在沈弈身边的时候,曾经给他留下过不小的阴影。
彦辰——天才小提琴手,年仅二十一岁就拿下了几乎所有的小提琴国际大奖。
不同于余望和沈弈比起来稍逊色的家世,彦家文商政军皆有涉及,是真正的豪门望族。
彦辰给他的印象,就是一朵张扬肆意又美得出尘夺目的红玫瑰。
是真正的站在沈弈身边有底气不怯场的人,自信耀眼,是头发丝都在发光的富家小公子。
那时候的阮安刚刚脱离了前经纪公司的掌控,沈弈随手给他一角荫庇,让他感激又沉迷。
而彦辰就是那个天真无意,但是给阮安的幻想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的人。
…
那天阮安被助理送到沈弈公司,他坐在总裁办公室的外间,小心地从秘书手上接过茶水,说了声谢谢。
他小心又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像是一只刚出洞的兔子。
简洁干练的装修风格,精明专业的秘书,以及透过他们看到的——沈氏这个有条不紊地运行着的庞然大物。
阮安想别人都说沈弈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那他允许自己来公司,是不是说明他对自己,其实是有点不一样的呢?
他刚坐了一会儿,彦辰就过来了。
很明显彦小少爷对这里很熟悉,他轻车熟路地走到了刚刚那个接待阮安的秘书跟前,递给她了一个纸袋子。
然后嘀嘀咕咕地和她说了什么,秘书被他逗笑了,然后周围的几个秘书助理也凑上去一起聊天。
阮安捧着手上的杯子,明明离他们有一段距离,他却觉得自己多余又格格不入。
然后彦辰在自己身边停下,好奇地地说:“诶?你就是最近跟着沈弈的那个人吧?”
明明彦辰的眼神里没有恶意,但是阮安却觉得他在那一瞬间,狠狠扯下了自己身上的遮羞布。
这里的人除了彦辰这个小提琴天才、富家少爷,就是名校毕业、从千万人才中厮杀出来的高端人才,而他只是一个靠着色相上位的情人。
阮安在那一瞬间大脑嗡鸣,全身血液倒流,他被迫认清现实,在彦辰这样的人面前,他暗淡又寒酸。
彦辰后来和他说了什么他也记不清了,他傻傻地坐在那里,手脚无力地差点握不住手上的杯子。
*
而现在好巧不巧的,彦辰也是这一期飞行嘉宾的一员。
沈弈看到了彦辰的名字,也是下意识地心虚,小心地觑阮安的神色。
但是他转而想到,他已经重生了,和彦辰的协议婚姻还没有出现,稍稍松了口气。
他趁着阮安不注意,上网搜了“彦辰”两个字,然后发现他和阮安是同一期的飞行嘉宾,心里一紧。
沈弈想起了彦辰爱搞事的性格,疲惫地捏了捏眉心,颇感头疼。
他想和阮安说要不这个综艺不去了,或者直接偷偷帮他推掉。
但是他转眼一看阮安认真看剧的侧脸,心里的另一个念头在慢慢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