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瑜被萧珩拖着往外走。
他走得踉跄，有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但萧珩头都没有回。
直到将他带到酒吧的后巷，萧珩才停下了脚步。
手腕上骤然一空，舒瑜的背磕在了坚硬的墙上。
紧接着，萧珩的气息便再次笼罩了他。
两人离得很近，舒瑜的所有感官都只剩下了萧珩。
如此强硬的逼近，让他感觉极为不适。
舒瑜抿了抿唇，极力平复着自己的心跳。
“是你和楚子洄说的分手吗？”萧珩的嗓音很冷，“还是说他自己乱说的。”
舒瑜没有说话。
他垂着脑袋，对萧珩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说话。”这样的忽视，让萧珩更加的不爽。
他急切地想从舒瑜的嘴里听到什么。
解释也好，反驳也好。
他想听到。
萧珩的手强硬地抬起了舒瑜的下巴。
舒瑜被迫仰起了脸。
他的眼眸里是萧珩盛怒之下的样子，只对视了一眼后，舒瑜就堪堪将目光错开。
“说话，看着我。”萧珩咬着牙又说了一遍。
“我痛。”舒瑜揉着自己的手腕，小声地说了一句。
“痛？”萧珩冷笑，“你活该痛的，舒瑜。”
“你现在做出这幅样子又是什么意思，还指望着我心疼你吗。”
“我没有。”舒瑜否认了萧珩的这个说话。
他安静了半分钟，“我只是在解释我为什么没有回答你的话。”
“我不想听这些东西。”萧珩眉眼中满是不耐。
但他却放开了舒瑜。
还是舍不得他痛。
即便是被骗成了这样，舒瑜只要一皱眉，他还是会心疼。
“解释。”萧珩说。
“是我告诉小洄的。”沉默了半分钟，舒瑜回答了萧珩的话。
萧珩垂在身侧的手逐渐攥紧。
他很想心平气和地跟舒瑜说话，但是做不到。
他想要从舒瑜这里听到什么，但舒瑜每次说的话，都让他无比的愤怒。
“我觉得我们已经分手了。”舒瑜语气平静。
“你觉得？”萧珩听得想笑，“你凭什么这么觉得？”
“这段关系的结束不是你说了就能够算。”
“那不然呢？”听到萧珩的话，舒瑜疑惑地抬起了眼。
他终于主动看向了萧珩。
那双好看的琥珀色眼睛里流露了一丝不解，“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萧珩愣住。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舒瑜的谎言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绪。
这段时间，他想的全部都只是，想要在舒瑜这里听到一个解释，一个否认。
但却从来没有这之后该怎么办。
是原谅他这个骗子，还是让他滚。
然后终止这段关系。
“你想不到是吗？”看到萧珩这样的表情，舒瑜就知道了。
“我不想听这些话。”萧珩看着舒瑜，“我要你的解释。”
“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舒瑜的长睫颤了颤，又垂下眼，“这件事我很抱歉。”
……
沉默。
舒瑜原本以为他这段话说出来，萧珩会更加的生气。
但没有想到，萧珩竟然没有任何的反应。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萧珩。
再开口时，语气反正平静了许多。
“舒瑜，你这个时候敢这么硬气地和我说话了。”萧珩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阴恻恻的，莫名让人感觉到恐惧，“为什么呢？”
“……”舒瑜抿了抿唇。
“因为不像他了，对吗？”萧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舒瑜。
舒瑜太无情了。
他现在的样子和对待一个陌生人没有任何区别。
不，还是有的。
他甚至会对陌生人笑，但是对着他，只是用平静的语气和眼神，然后用无情的话语，去狠狠地扎他的心。
明明在事发之前，他们还那么的亲密。
“嗯？我不像了吗？”萧珩逼问着舒瑜，“是那天我生气的样子吓到你了，还是我现在吓到你了？所以你觉得不像了是不是。”
“萧珩你……”舒瑜眉头微微轻皱，想要萧珩别发疯了。
但话还没有说出口，‘砰’地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
血腥味传进舒瑜的鼻腔之中。
舒瑜有些不忍地侧开头。
萧珩这样不冷静的样子，是他现在最不愿意看见的。
舒瑜一愣，“萧珩……”
“去你妈的事实，舒瑜，我警告你现在最好别激怒我。”萧珩眼中充斥着红血丝。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对舒瑜说：“不然我不敢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萧珩是真正从底层走上来的人物，他身上的那股狠戾劲，也是很多人害怕他的原因。
舒瑜心累地闭上了眼。
但下一秒，带着血腥味右手碰触到了舒瑜的脸颊。
萧珩用手背轻轻摩擦着。
舒瑜白净的脸上沾上了他的味道。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只是沉默着。
直到楚子洄追了出来。
“小瑜！”追上来的楚子洄看到这一幕微微睁大眼了。
舒瑜脸上有血，也不知道是谁的。
楚子洄紧张地心都提起来了。
追着楚子洄出来的颜翊看见眼前的场景也愣住了。
他的目光停留在萧珩带血的手上。
“萧珩……”
颜翊有点没看懂怎么事情发展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架会不会吵得有点太厉害了？
“你对小瑜做了什么！”楚子洄捋起袖子就想冲上去帮助，毫无意外地又被颜翊给拦住了。
但还是拦不住楚子洄的破口大骂，“你他妈的放开他……”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萧珩此刻终于有了反应。
他抬起一半侧脸，另一半隐藏在阴影之下，骤然看去，显得阴森可怖。
楚子洄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等他回过神来，却还是壮起勇气，往前走了一步。
但马上就被颜翊阻止了。
虽然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到底在闹什么矛盾，能把事情搞得这么严重，但颜翊觉得萧珩就是不会对舒瑜怎么样，所以他还准备劝走楚子洄。
只是没有等到他开口，倒是舒瑜先说话了。
“我没事的，小洄，你先走吧。”舒瑜声音有点低，但却很平稳，“我和他说清楚就好了。”
“可是……”虽然舒瑜都这样说了，但楚子洄有点犹豫。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要舒瑜出来玩，才会碰到这种事情了。
“哎哟，还可是什么可是。”颜翊一边帮腔，一边拽着楚子洄走，“听见没有，舒瑜都说了，走走走，他们自己去说。”
临走的时候，颜瑜忍不住回了一下头，“那什么……萧珩你自己悠着点啊。”
没有人回答他。
小巷子重新寂静下来。
寂静到萧珩的心跳和喘.息声明显得传进了舒瑜的耳中。
舒瑜侧过头，想稍微拉开一点距离。
但刚有了动作就被阻止了。
萧珩用那双带着血腥味的右手强硬地掰过他的脸，“跟我回去。”
舒瑜：“……？”
舒瑜疑惑地抬眼看他。
“有话说话，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萧珩稍微收敛了一下情绪，但语气听上去仍然不佳。
舒瑜安静了几秒。
“回去了……然后呢？”他看着萧珩，问道：“你能放下吗？”
萧珩一愣。
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了拳。
“那不然就算了吧。”看到萧珩这幅样子，舒瑜就猜到了他的回答，“我现在跟你回去，我们也是相互折磨，你都已经看见了，难道还要欺骗自己没有看见吗？”
“这些事情以后再说。”萧珩不想从舒瑜的嘴里再听到这件事，手上的力度不自觉地又加重了。
舒瑜痛得“嘶”了一声。
他扭头想要躲开，换来的却是更加粗暴的对待。
萧珩现在是一点都不装了。
他不仅不装，还急于撕碎自己为舒瑜所做的一切伪装，又渴望舒瑜对此有着什么回应。
归根结底地说来，萧珩想要舒瑜对原本的他怀有一丝爱意。
但是没有。
舒瑜面对这样的他，眼神平静到近乎于无情。
“现在，跟我回去。”萧珩咬牙，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舒的耳侧。
他又重复了一遍，“跟我回去。”
这次，舒瑜终于有所反应。
“萧珩，如果你不发疯的话，这件事我们可以好好谈谈。”舒瑜看了萧珩两秒后，低声说道。
明明是很平静的一段话，却又无端地点燃了萧珩的怒火。
他没有松开舒瑜，反而低吼道：“别他妈用这样的语气对我说话，也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萧珩现在根本接受不了舒瑜这幅样子。
“你是故意的吗？嗯？”他的指节用力，看着舒瑜的脸上出现痛苦的神色，“是想要我拖你回去吗？还是强.行把你绑着回去？”
萧珩说：“舒瑜，我做得出来。”
“我当然知道你做得出来。”舒瑜轻声道：“可是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办呢。”
舒瑜再一次抛出了这个问题。
萧珩皱着眉头。
没等他开口，舒瑜继续往下说：“把我关起来吗？”
舒瑜说出了萧珩心里，曾经想象过的，最阴暗的想法。
把他关起来就好。
一直关着，直到听话了为止。
萧珩的喉结滚了滚。
幽深的眼眸紧紧盯着舒瑜。
舒瑜这辈子最烦的事情就是和醉鬼交流。
现在他最烦的事情就是和发着疯的萧珩交流。
他无意惹怒萧珩，可萧珩总是在生气。
但他还是尝试和萧珩讲道理。
“你强行让我回去，得到的结果也就只是相互折磨而已。你现在看见我就想起那本日记，想到日记你就生气，至于我，”舒瑜顿了顿。
他垂下眼，又不看萧珩了。
“我对着你有着恐惧。”舒瑜咬了一下唇，“是的，我确实害怕你，你越是生气我就越害怕你，然后我们就一直这样恶性循环下去。”
“你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吗？”舒瑜说。
“我希不希望又有什么什么用。”萧珩冷笑，“我能改变什么吗？”
对这点，舒瑜倒是很认同。
他点了一下头，“嗯，你确实改变不了什么。”
这段感情的主动权从来都不在萧珩的手里。
感受着萧珩阴沉的目光，舒瑜忽然笑了。
“但是你还爱我……”
“谁他妈会爱你这个无情的骗子。”萧珩想都没想，低吼着否认了舒瑜的话。
舒瑜对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说：“爱不爱你自己心里清楚，当然，这并不是重点。”
“我想说的是，从被发现开始，我就做好了承担你的怒火以及报复的准备。”
“你脑海里曾经出现过的那些阴暗的想法……”舒瑜抿了抿唇，“这些可能性我都想过，但是我觉得……”
舒瑜停顿了一下，“……如果你还爱我的话，不妨试着另外一种，并不那么极端的选择。”
另外一种选择？
萧珩没有说话，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舒瑜。
如果舒瑜说的是什么狗屁放手之类的话，那就互相折磨吧。
他情愿是这种谁都别想好过的结果。
“萧珩，你冷静一段时间。”舒瑜说：“暂时分开一段时间，你想清楚，你到底想怎么样，然后再来找我，我们再谈接下来的事情，好吗？”
舒瑜的嗓音轻缓。
萧珩那颗暴躁的心在此刻似乎有所平静。
禁锢着舒瑜的手无力地垂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接受了他的这个说法。
相处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舒瑜很清楚该如何安抚萧珩。
小巷子里沉默了接近十多分钟。
看着眼前的萧珩，舒瑜确实有了一点不忍。
他莫名想到了刚刚还在酒吧时，萧珩那一闪而过的委屈神色。
“这段时间很累吗？”看着萧珩满眼的红血丝，舒瑜轻声问道。
突如其来的温情让萧珩突然像是卸了力一样。
萧珩似乎不可置信。
他在关心他。
亦或是，
他还在骗他。
萧珩猜不到是哪个可能性。
他看着眼前舒瑜，忽然扯了下唇，然后倒在了他的颈间。
舒瑜一愣，随后松了一口气。
萧珩应该是接受了他的说法。
他抬起手，正想安抚一下萧珩的情绪时，脖颈处忽然传来了一股钻心的疼痛。
“啊……”舒瑜忍不住痛呼出声。
抬起的手抵在了萧珩的肩上，舒瑜下意识地反抗。
鼻间又浮现了淡淡的血腥味。
“你赢了。”昏暗的小巷里，萧珩的声音透露出疲惫的沙哑。
只是一句很简单的，关心的话就让他舍不得了。
萧珩闭着眼，收回了自己的牙齿，转而小心翼翼地舔舐、亲吻着他刚刚咬过的地方。
他想要舒瑜痛，但又舍不得舒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