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天尉然失魂落魄的从电梯离开后,梁驰一连好几天都在做莫名其妙的梦。
梦里,尉然被他打的通红的手背反复出现,梁驰看着都快要心疼后悔死了,他握着尉然的手腕不停认错,说自己该死,怎么舍得让哥哥受伤。
他是真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懊悔的眼泪啪嗒啪嗒夺出眼眶,尉然很温柔的跟他说没关系,反过来耐心哄起了他。
而醒来后,那种心疼后悔的感情余韵持续了很久很久,且他不可控制的失眠了。
这种感觉让梁驰极为不舒服,他应该对尉然很没好感才对。
“我跟季言,我们的关系一直这么……好吗?”他本来想用亲密这个词的,不知怎么回事,打心底里非常抗拒,最终只这么不咸不淡的换了个说辞。
“是啊。”回答他的是一直懵逼状态的方小云,“你们从小就认识,季先生对你很好。”至于你,除了他谁都懒得搭理,只有在他面前时脾气才会柔和那么一丁点。当然后半句话她只敢在心里默默吐槽。
倒也说的没错。
梁驰清楚的记得他和季言从小就相识,两个人之前关系并不怎么样,转折点发生在一个夏季的暴雨夜。
梁家别墅停了电,他很害怕,不知怎么就闯进了黑漆漆的地下室。
意识到自己身处何方后,他下意识的躲进了逼仄的床底下,不敢挪动分毫,意识溃散,产生了可怖的错觉,生怕他一出去就会被文琴逼着喂安眠药。
最终,是季言打开房门,给了躲在床底下抱成一小团的他一把手灯,告诉他别怕,牵着他的手离开了这座牢笼。
接着,他们自然而然的越走越近,自己也越来越依赖他。
是这样。
但,梁驰记得是记得,却始终没有实感,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错。
他懒得再继续深思下去,把这一切归咎于尉然奇奇怪怪的那些举动。
他不再提出疑问,钟云霄吧啦吧啦的给他报备行程,梁驰在神游,一点都没听进去。
隔天,他被方小云喊醒直接驱车去了Aisha。
打开车门后,梁驰愣了片刻,回头去看方小云:“怎么回事?”
“今天要拍摄Aisha的时尚单品杂志啊,钟哥昨天不是跟你说了吗?”方小云比他还疑惑。
梁驰沉默半晌,有些不情愿的迈着大步走进旋转大门,心里想着最好不要遇到那个人。
遇是肯定会遇到的。
尉然早早在摄影棚等着他,摄影师站在最外侧,远远的看到一长腿帅哥走过来,打了个响指:“来,诸位,咱们的主角登场了!”
尉然闻言回头,正对上梁驰那双暗沉的眼睛,冲他笑了笑。
梁驰满面寒霜,只点了两下头。
化妆师跑过来给梁驰上妆,没多大会,一个年轻男人敲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件设计感简约大方的衬衫和几件V领T恤。
“打扰一下,梁先生,这是尉总监让我拿过来给你试穿的服装,给你放在沙发上了。”
正在刷唇膏的梁驰抬眸,从镜子里和男人四目相接,脸色突然一变。
男人在镜子里对他露出一个微笑,直起身,打开门,离开。
化妆师看着梁驰阴恻恻的神情,奇怪道:“梁影帝,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昨天没休息好吗?”
“不是。”梁驰摇头,隔了好一会,问:“刚才来送衣服的人,叫什么名字?”
化妆师回忆了一下:“啊,他呀,经常跟在尉总监身边,好像叫……”她努力在脑海里搜寻,“张……张什么来着……忘了,他的存在感太低,要不是尉总监,我们怎么可能会注意到他。”
梁驰眼神沉了沉,没再追问。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对方的全名了。
摄影师一直在找角度,企图更大程度展现出梁驰精致的容貌,以达到他和衣服的完美契合。
只是——
“梁影帝”,他张了张口,没忍住,提醒道:“你可以看一下镜头吗?”
梁驰的眼神全程落在尉然和方才那个男人身上,一动不动,晦暗不明。
“嗯。”听到摄影师这么说,他僵硬的扭过脖子,找了会状态,但眼角余光还是时不时扫在两个人身上。
说不清,不舒服。
男人一直跟在尉然身边,脸上露出温和谦顺的笑容,鞍前马后,什么都做,倒不是尉然吩咐使唤他,很明显,他自己心甘情愿且乐在其中。
一边的灯光师看出他的不悦,多了句嘴:“他叫张硕,尉然先前的助理,现在被尉然转了正,也是个设计师,天天跟在尉然屁股后面转,殷勤的很,不知安的什么心。”
灯光师和张硕同一家孤儿院出来的,是曾经霸凌过他的那一方,说话自然不好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多老实,哼,哄谁也哄不住我!”
梁驰对他们之间的恩怨一点都不感兴趣,有一点倒是相似,他对张硕不大有好感。
中途休息期间,梁驰脸色还没完全恢复过来,一个人回了包间。
季言知道他跟Aisha有合作,寻思着人别心里不爽,特意前来送温暖。
他做了些梁驰平日里喜欢吃的甜点,敲门进了屋。
尉然一上午都在忙着跟客户洽谈合约,这会终于有空,还没走到包间门口时就看见季言的身影。
顿住脚步,最终转身离开。
几分钟后,墙角出现一个男人的身影,冷漠的看了一眼包间大门,又回头盯着尉然离开的地方,神色莫辨。
季言进屋时,梁驰正摸着自己的耳朵发怔,他皱着眉头,喊了声“驰哥”。
梁驰保持着摸耳朵的姿势,脸上表情淡淡的。
季言心里有些不舒服,面上仍然绽放出一个甜美的笑容:“驰哥,你饿了吧?”
“还好。”
季言把食盒一层层打开,梁驰突然回了一下头,问道:“我什么时候打的耳洞?”
季言“啊”了一声,想了想:“我也不记得了。”
“我……”梁驰顿了一下,“是不是有一对五角星耳钉。”末了补充,“你送我的。”
季言正色:“我从来没有送过你耳钉,驰哥,而且,你根本不喜欢戴这些小配饰,你说太麻烦。”
是了,梁驰按了按太阳穴,他是很讨厌戴这些东西,还有长头发也讨厌留。
“从医院出来后,你脸色一直不大好,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人最近总问些以前的事情,似乎在求证什么,对他的态度也很冷淡,这让季言莫名的有些慌。
“驰哥~”他用撒娇的语气道:“要不,我搬去跟你一起住吧,这样就能有更多时间照顾你。”
他说着伸出胳膊就要去搂梁驰的脖子,作势去吻他。
猝不及防的被梁驰躲开了。
“我作息太不固定,你过去不是很方便。”
季言脸上甜美的笑容僵住了,几秒后,乖乖点头:“好,我都听驰哥的。”
梁驰没怎么吃东西,稍后打电话让方小云送季言回家。
季言性格温顺软糯,对梁驰身边的人总一副好脾气的乖乖小白兔模样,很会收买人心。
可方小云不是太喜欢他,奈何人是他老板的男朋友,所以对他一直恭恭敬敬。
把季言送回家的途中,他一直明里暗里的打听梁驰最近有遇到什么不一样人和事,方小云大大咧咧,没什么心眼,把前几天他打听过尉然的事情抖落了出来。
季言脸色微变,嘴角却仍牵强的扯出一个灿烂笑容。
梁驰在Aisha拍了三天的杂志,尉然期间制造了好几次两个人的偶遇,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梁驰冷漠打断:“尉先生,我们不是这种可以亲密交谈的关系吧?”
尉然能很明显的感觉出他对自己的排斥,无奈摇头,干脆离开。
梁驰心里于是更加不爽了。
接下来几天,尉然没在主动跑他跟前触霉头,他自己说的,他栽的树只能他去乘凉,做出来却并没有那么容易。
拍摄结束后,Aisha组织相关工作人员和模特一起聚餐,梁驰和尉然都在受邀名单里。
尉然身边围了很多人,张硕离他最近。
梁驰和其他模特坐在另一桌,隔着酒吧包厢昏暗的灯光和一个个脑袋,他的眼神时不时投在尉然身上。
跟中了蛊一样。
尉然感知到他的目光注视,抬起眸子和他遥遥相望,彼此凝视,谁都不肯先错开眼睛。
梁驰烦躁不堪,竭力控制着情绪,不想认输,他在等着尉然先妥协,把头转过去。
可尉然远比他轻松平定许多,一直保持着礼节的微笑,甚至举着手里的红酒冲他晃了晃。
梁驰仿佛从他解开两颗扣子的衬衫领口下,看到那颗印在锁骨上的妖冶玫瑰花。
花蕊灼烧滚烫。
梁驰败下阵来,先抹过了头,单方面停止这场无有硝烟的较量。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因此感觉到愤怒。
聚餐结束,梁驰心情不好,并没有喝多少酒,尉然那边倒是有些醉了,张硕扶着他一起离开VIP包厢。
梁驰几乎在两个人打开门的瞬间,迅速站起了身。
旁边的女模特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梁影帝,你这是怎么了?”
梁驰直直的看着消失在门口的瘦削身影,声音又闷又沉:“没什么。”
语毕坐了回去。
张硕搭着尉然肩膀的手十倍百倍的放大在他眼前。
“嘭——”酒杯重重摔在桌子上,酒水溅了一地。
众人纷纷回头,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脸色难看的青年。
“抱歉,我有点事,先走一步了。”梁驰语气冷冽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