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穿越重生>反派但求一死>第七十一章 反杀

  箭, 如急湍, 泼天而去。

  伞,挡在身前。苏试在空中一旋身, 白衣翻飞。

  “噔噔噔——”

  箭, 飞打在伞面。如同瞬间失去方向的蝗群,向四方落射。

  刀光, 在空中编织成冰冷的罗网。

  仿佛是火焰, 在收割着飞蛾。

  然而在转腰间, 钟池扯动了左臂的伤口, 身形便一时露了破绽。

  两道箭,已射到他的胸前——

  “噗噗——!”

  紧接着是更多的紧跟而来的黑箭——

  “噗噗噗噗——!”

  在一瞬间, 齐齐扎入旋飞过来的素黄油纸伞上!

  另一边, 苏试的手已握住了满把的利箭, 又倏然反手一掷——

  箭, 射断箭;箭,射入湖中。

  哗——

  湖水仿佛受伤般翻起浪花。

  “砰——!”

  钟池落下来,单膝跪在舟中。雨水打在甲板上, 激跳着白珠。

  他的手,拄着刀;他的刀,已搠穿了船底。

  小舟一阵不自然地晃荡,底下泛出赤红。仿佛是碧玉中洇出一块胭脂红。

  钟池的另一只手撑着一把伞, 一把插满黑色的箭的、素黄的油纸伞。

  他抬眼望去,只见满眼红妆翠盖,荷花十里如在画中。一叶木兰舟偎在一簇荷花前, 苏试正站在舟上,瓢泼大雨打在他身上。他已浑身湿透,缕缕乌发贴颈如流。

  自他与他交手以来,他终于露出了狼狈之态。

  不复仙袂飘飘,翩然潇洒的模样。

  他在风雨中看着他淡淡一笑。

  风乱了,荷花碧叶倾伏,湖水波浪不止。

  雨水泼打着湖面,涟漪与涟漪相撞,柔软地磕磕碰碰着。

  闲情雅淡,冶姿清润。

  星眸如波入鬓流,宜花天伴雪,似海棠一梦。

  洗褪凡尘,仙人掌上芙蓉。

  湖岸边,藏无极心急如焚:

  “钟池!钟池!你怎么样了!”

  “钟池!我不能失去你啊!”

  ——怎么一个都没死?!

  ——他是否有所怀疑?!

  便听远处传来钟池的声音:“无碍。”

  藏无极听得他语气平淡,松了口气。又大骂道:

  “把赵六给我叫过来!办的什么事!”

  钟池已站了起来,将伞上的箭一一拔出。都是洞。他重新打开伞,试着撑一撑,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雨水顺着伞柄淌——手中还像握着一条小溪。

  他不知道该不该递伞了。只好继续撑着破伞。

  “为什么?”

  为什么要救自己的敌人?

  钟池沉默片刻道:“你是不是想收买我?”

  苏试道:“以仁义待仁义之士,以智勇冠绝智勇之徒。”

  钟池用力地一蹙眉,做作的板起了脸——

  他的内心,挣动!

  他不想相信他,但他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他有能力挟持他。但宁愿失去一只手。因为他答应过要以此交换他的徒弟!”

  这个世界上确实有许多愚蠢之人,为了满足一点虚荣心,为了捉弄他人为乐……为了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挥霍掉自己在他人心中的信誉,还自以为聪明、沾沾自喜。

  但钟池也一直以为,为了保护自己和他人不受到伤害,说谎骗人是无可厚非的,有时候甚至可算是一种机智。

  如此固执地坚守承诺,是否太过愚蠢?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与他相识不过半个时辰,便已经相信,他决不会骗他!

  他也相信,像他这样的人,决不会为了俗名俗利出卖朋友!

  他又想到苏试之前讲的世界之初的故事,终于体悟到为什么老话说“共患难的人,未必能共富贵”。原本看起来相似的人,随着际遇的变化,经受不住考验的人心,就会显露出差别来。无论是贫变富,还是富变贫都是如此。

  藏无极只相信他个人的智慧,我却试图以信义与他合作,不是如同“对牛弹琴”吗?难道我还指望着他会被我感化?放任他如此行事,最终青麟楼也会变成另外一个阎罗殿。

  钟池开口道:“即使你带走魏知白也没有用,因为他已经被藏无极下了毒!”

  钟池又道:“如果我保你徒弟性命,你能不能放过青麟楼?”

  苏试道:“好。”

  钟池道:“你信我?”

  苏试道:“你不曾骗我,为何不信?”

  钟池道:“好!”

  话落,刀出!

  钟池飞身而上,一刀直搠苏试。

  好快的刀,好快的身法!

  刀是身,身是刀!

  刀与人,似乎已经合二为一!

  苏试如风中柳絮,轻飘地倒掠而去,始终距刀尖一寸。是逃不脱,还是始终快上一分?

  眨眼间,两人已掠过湖面,直逼芙蓉榭!

  藏无极正在吃花生,此刻他的

  脑中,正在飞速地运转谋划着——

  他的目的,是要钟池和一枝花,都死!

  但他又决不能在众目睽睽下,杀死钟池!

  现在钟池和一枝花缠斗不相上下,是他最好的机会!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今日,他就要当一当渔翁!

  他可以这样——

  钟池与一枝花正在生死存亡关头,他是绝不可能分神注意其他的!

  钟池和一枝花逼近之后,他就扑上去,高喊着“兄弟,我来助你一臂之力”,扑向那一枝花。又趁机用指上的花生,射中钟池的死穴。

  他促使一枝花中钟池的致命一刀,然后再稍微多用一分力,让这刀刺透一枝花,刺伤他。

  “啊!”

  这个时候,他便要及时地狂吼一声,并在“慌乱中”拍出一掌。

  然后捂胸倒退,再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钟池,你竟然害我!”

  当然,这个时候,钟池已经死了。

  于是他推开一枝花的尸体,抱起钟池的尸体,将他搂在怀里,用脸颊去感受他的呼吸。

  “我的天呐!”

  “我知道你对我心怀不满……可是……”

  “虽然你想杀我!

  但我并不想报复你啊!”

  “老天爷,看看我都干了什么!”

  “我宁愿被我的兄弟捅这一刀,也不想错手杀死他啊!”

  他绝望、他痛苦、他嘶吼。这样,最终的事实就是——

  钟池刺杀他反被他反杀!

  他麻的这么聪明的点子,也只有他藏无极才能想得出来!哈哈哈哈哈!

  藏无极抬眼看去,钟池与一枝花已飞掠到水榭阑干边,内中高手均拔刀!

  藏无极暗中已捏紧一粒花生,却表现出临危不惧的大将风采。他转头笑着对一旁的杀手道:“钟池是我从小认识的兄弟,我信他!”

  他再转头,一皱眉,似乎觉得钟池情况不妙。

  他将真气凝向指间花生,高喊着:“兄弟……”

  他已起身!

  钟池的刀捅向一枝花的脖颈。

  藏无极,便要将一枝花撞向那刀。

  忽然,钟池的刀一闪,像游鱼一样灵活地加速。

  贴着苏试的脖颈擦过。

  藏无极:“兄弟,我助……”

  他手指蓄力,花生蓄势待发!

  花生弹出来,却因为力道不够而落在了地上。

  藏无极瞪大了眼睛。

  刀,搠入藏无极的脖颈。

  钟池抽刀,捞住苏试的腰一转。

  他背向了藏无极,藏无极口中的鲜血便喷在了他的背上。

  待两人落地站稳,钟池的耳背也沾上了细细的血雾。

  藏无极已蹒跚地一屁股坐回座位上。

  咳、咳、咳咳!随着他的咳嗽,鲜血一口一口地吐出来。

  “钟池,你竟然真的害我!”

  也许他想发出这样的、愤怒的喊声。

  但他的面容定格在了不可思议的神情,并最终灰白下去。

  ——他对付钟池,却不明白钟池为何会对付他。

  ——他以为钟池永远也不会对付他!

  钟池一把拎开藏无极,坐在了龟甲屏风前的那张梨花木椅上。架起二郎腿,低下头,垂眸看着刀。

  他开始擦刀。

  周围的杀手看看藏无极的尸体,看看一脸冷酷满身血腥的钟池,再看看——

  “坏蛋!士可杀不可辱!”

  戴着头套的魏知白对着挠他痒痒的人暴怒,“哈哈哈哈哈哈好痒啊!”

  ——以及在玩徒弟的一枝花。

  “……”

  一个魁梧的杀手抢先出列,对着钟池下拜:

  “参见楼主!”

  众杀手一时纷纷——

  “参见楼主!”

  “参见楼主!”

  藏无极的尸体,在地上,慢慢地凉了,却还没有人理会。

  一个杀手拿来解药,另一个杀手一刀劈开魏知白身上的绳索。

  “师父!”

  看到苏试的脸,眼泪积上了魏知白的眼眶。

  苏试伸出手,勾了勾手指。

  魏知白就牵住师父的手站起来,垂着头跟着师父走了。

  此时,雨霁云敛,湖光潋滟,天边一抹淡虹。

  钟池停下了擦刀的手,抬起头来,越过一众下跪的杀手,看向师徒两人的背影——

  远处,苏试抬手晃了晃手中的碧瓷瓶,道:

  “多谢。”

  钟池眨一下眼,勾起一点唇角:

  “不送。”

  ——他的微笑,像湖水的一片闪光一样,微弱而迅捷。

  作者有话要说:

  自从没有榜单,我收藏过万的梦想破碎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