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生性软弱,恐压不住这些朝臣。
况且……
他觉得,晋家那小子不对。
尽管晋珩并未展现出任何异常,可皇帝的直觉发告诉他,晋珩有些不对。
那小子尽管表面对他恭恭敬敬,但他心中就是有不妙的预感。
甚至有时候,皇帝会想,晋珩会不会知道了晋相是怎么死的……
不会的,这件事情无比隐秘,不会有外人知道的……
皇帝心中笃定的告诉自己,动作却诚实的加快了不少。
这些日子他已经感觉到自己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若是在死之前不能定下老二,这江山恐怕就……
那晋珩大忠似奸,万一他早就知道自己父亲是如何死亡却隐忍不发,那是何等可怕!
全然信任着太傅的老大……
皇帝闭了闭眼,似是已经醉大了,靠在了椅子上睡了过去。
朝臣们此刻喝下去的那点酒全都吓成了汗冒了出来,连蚊子大的声音都不敢发出来,他们只觉得夏日的风是如此的冰冷。
此刻,太子神色中已经没有了任何的仓皇,只留下了无尽的空白。
似是,生无可恋……
有些人不由得心中一跳,如此时候被皇帝按下去的太子会甘心吗?
若是不甘心会如何?
更何况……
皇帝会不知道太子的不甘心吗?
若是知道,又该如何处置?
有人心中升起一个不好的念头,又飞速的划掉。
虎毒不食子,陛下应当不会。
可万一呢?
一场庆功宴在皇帝的酒后胡言下虎头蛇尾的散去,第二日早朝,昨日喝醉的皇帝像是一个没事人一般若无其事的出现在了朝堂上。
大臣们一个个如同空心的秸秆一般精的很,谁还不明白他的意思?
一时间,就有几位言官将昨晚熬了一夜的奏折给报了上来。
不是请立二皇子为太子,而是弹劾皇帝昨晚酒后胡言有伤国体。
这,是太子一党的反扑。
太子在这个位置上做了十几年,怎么可能一点部下都没有?
朝堂上,不知有多少人身上明显的打上了太子·党的标签。
这些人,是最不希望换太子的一群人,若是太子换了,待到新皇登基之时,可还有他们这些人的位置。
所以,就是拼也要拼一把将太子留在这个位置上。
最坏的,不过是辞官罢了。
若不是太子登基,他们的后果和此刻没有任何的区别。
皇帝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的听着言官慷慨激昂的话,将目光看向了太子。
此刻,太子正木着脸站在朝臣之首,神色无悲无喜。
察觉到皇帝的目光,他幽幽的看了上去,那双黑漆漆的眸子没有任何的生气。
皇帝神色一顿,没有任何愧疚的看了回去。
他是儿子的父皇,也是这大梁的皇。
他不允许大梁下一任皇帝毫无保留的相信晋珩,相信这个被他杀了父亲的孩子。
太子见皇帝脸上没有任何愧疚,不由得讽刺一笑,也不阻止属下激愤的声音,像个旁观者一样的听着他们为自己打抱不平。
第一千四百五十一章 白狐报恩71
这一刻,皇帝和太子突然极有默契的将目光投向了前排那个缺漏的位置。
晋珩今日告假,到底是意外还是早有预谋?
想着昨晚上他提前的离开,皇帝的眉心跳了跳。
莫不是,这小子看透了他的心思?
可他哪里知道,太傅大人纯粹是被一只小狐狸逼的不得不回家,从而才错过了这场好戏。
此刻,太傅府中悄无声息。
得知了昨晚上发生什么的仆人们很有眼色得将自己的脚步放到了最轻。
老管家更是在晋珩到时候还没起床的时候给他去吏部告了假。
此刻,太傅大人正立在床头看着床头上小小的包,好言劝着造作了一晚上的小狐狸起床。
在他再三催促下,被子中终于伸出一条尾巴,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想叮当仁不让之势在他脸上拍了一下。
晋珩:“……”
他好笑的抓住不老实的尾巴,轻轻捏了捏:“阿宁,该起了。”
池宁在被中反省了大概……一秒,然后闷声道:“困,不起。”
害羞倒是没有怎么害羞,狐狸精·池宁只是在沉浸在昨晚上破下线的play种无法自拔,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书生,竟然这么不正经。
被角被一只手拽动,片刻后,清隽的一张脸强自塞进了黑漆漆的被窝中。
狐狸形态拥有良好夜视能力的池宁:“……”
“你干什么?”
晋珩听着脑海中恼怒的声音,笑眯眯的道:“来看这床榻究竟有何等魅力能让我的阿宁连出去也不愿,难道是昨晚?”
巴掌大的小狐狸露出了锐利的犬齿……
咦,超凶。
晋珩伸手将小狐狸捞出,叹道:“今日就这么着吧,不让他们看到你。”
这小狐狸爱面子极了,自然是不想被别人知道床榻上的事情。
晋珩心中了解他,也纵容他这般。
狐狸鼻子皱了皱,池宁哼哼唧唧的道:“怎么就不能见人了?谁还敢说本公子什么不成?”
进京的几天,小狐狸其他的能耐没有学会,倒是学会了京中纨绔的腔调。
晋珩清咳一声,压下笑意:“哪敢,谁敢嘲笑池公子我拔了他的牙。”
满意的扫了扫他的手腕,池宁开口:“叫八大金刚来。”
晋珩脸色黑了黑,指尖在他额头上狠狠一点:“八大金刚,你就知道想着他们!”
再说,给八个如花似玉的少女起个八大金刚的名字,也真是想的出来!
若是让那几个天天围着小狐狸的侍女听见了,说不准会哭出来。
池宁翻了个白眼,你懂个屁。
“公子。”老管家的声音倏然间匆匆响起,晋珩眉头不动声色的皱了皱,将池宁放下:“去找你的八大金刚吧。”
小狐狸轻巧的跳到了地上,临了回头看了晋珩一眼。
“若是败了,就回乡教书。”
在老管家开门的瞬间,小狐狸蹦蹦跳跳的出去。
晋珩有些怔然,小狐狸什么都知道。
他……
“少爷?”老管家望着晋珩感慨的模样,不由得有些疑惑。
第一千四百五十二章 白狐报恩72
“无事。”晋珩接过信纸,淡淡的道:“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老管家不动声色看了一眼被遮的严严实实的床榻,笑着道:“是该感慨。”
在他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儿子都会跑了。
晋珩哭笑不得:“想什么呢?我只是觉得……”
半晌后,他笑了一声道:“回乡下教书竟然也是个不错的想法。”
带着小狐狸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是个不错的想法。
只可惜,有人不想让他就这么老老实实的回乡下。
将纸条撕碎扔进茶杯中,晋珩淡淡的道:“着东宫人小心些,莫要……”
老管家见他又怔然了起来,低头道:“保护太子的人早已经安排好了,不会让……”
“不是。”晋珩看着水杯中氤氲的墨色,幽幽的开口:“莫要让太子自尽。”
在老管家惊愕的神色下,晋珩淡淡的道:“去吧,我也出去一趟。”
在大梁江水深处波涛翻滚的时候,池宁正躺在名为太傅府的大船上优哉游哉的享受着八大金刚的服侍。
以狐狸形态。
一边吃着鸡肉丝,池宁一边想着这个世界的世界线。
在原本的世界线中,是没有晋珩这个人的,征北也是整整拖后了两年。
以此为准,不难推测出,在原本的世界中,晋珩是未回朝的。
至于征北整整拖后了两年,无非是因为朝廷无法弹压朝内的动荡,不得不捏着鼻子任由那些蛮子造次了整整两年。
那时,如今的老皇帝已经去世,当政的便是如今在位置上的这位太子爷。
想也知道,没有如此泼天大的军功,晋珩这个可以左右太子人心的人又不在朝上,皇帝没有任何重立太子的欲望。
而在这个世界中,晋珩回来将这蠢蠢欲动的朝臣给稳住了,路卓然提前两年在皇帝还活着的时候将北边平定了。
种种变故都让这位对太子本就不满意的皇帝下定了决心。
甩了甩尾巴吃了一小块鸡肉干,池宁约么明白原本世界中晋珩的行踪了。
其一是在小马村默默的教书到死,其二就是被路卓然给无声无息的干掉了。
毕竟,他再怎么能在朝堂上呼风唤雨,脱了这层皮之后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罢了。
扭了扭有些酸痛的腰,池宁把手无缚鸡之力划掉。
还是能缚鸡的,最起码捉狐狸是不成问题的。
趴着的小狐狸发出嗤嗤的笑声,所以说,在原本世界晋珩就是个没有出场就被提前解决的反派喽。
所以说,还是要感激他。
要不是他想吃鸡,晋珩说不定如今不是在小马村窝着教书就是不知道躺哪块野坟上去了。
至于之前说的回去教书?
狐狸脸上显现出一丝狡黠,不过是忽悠晋珩玩的。
那厮什么时候做不把握的事情了?
路卓然如今已经被他弄成了太监,从这来说晋珩就已经立在了不败之地。
说那么一句话,不过是衬托衬托自己的深明大义罢了。
感情,需要经营的嘛。
狡猾的狐狸精如是想着。
第一千四百五十三章 白狐报恩73
庆功宴第三晚,东宫燃起熊熊大火,太子自·焚其中。
待到宫人们将那大火给扑灭的时候,东宫中只剩下了一句干瘪的尸体。
一国太子竟然这么憋屈的死在了自己的宫中。
皇帝听闻如此噩耗,吐血三升,切切实实的病倒在了床上,再也起不来。
养心殿中灯色晦暗,无数宫人们忧心忡忡的在其中来回穿梭而不发出一点声音。
若是陛下就这么去了,他们这些御前红人也就成了无用之子,这让他们恨不得朝着观音娘娘早晚三炷香祈求陛下的平安。
御医们扎在皇帝床前,在数位大人的瞪视下为皇帝诊脉。
“陛下这是伤了心脉,只待老夫开一副药便可以醒来。”御医斟酌着开口。
听闻这些话的大臣们连忙松了口气,还能醒来就好,这还有一大堆烂摊子等着陛下处理呢。
如今太子去了,是立太孙还是改立二皇子还没有个章程呢。
一日之内连失太子和皇帝,这刚刚稳定下来的大梁恐怕又要风雨飘摇了。
有人不由得将目光瞥向了站在最首位的二皇子殿下,这场火是太子放的,还是另有其人?
至于太子提前写的那本让陛下肝肠寸断的奏折则是让他们选择性的遗忘了,若是二皇子殿下手中没有几个能模仿人笔迹的能人异士才让人震惊呢。
若这件事是二皇子做的……
一箭双雕,高啊!
这些人心思飘摇间,御医犹豫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次醒后,陛下那丹药万万不可再吃了。”
“什么?”这话一出,百官们大惊失色。
丹药?
前朝衰败便是衰败在了这方士的丹药上,皇帝听信方士大肆掠夺天下财产炼她娘的什么九转金丹逼的民不聊生才让他们反了那狗朝廷。
如今,他们大梁的开国皇帝居然做了这件事情?
连路卓然听了这话,也是不由得狠狠一惊,将目光转向了低眉顺眼的张德全,狠狠瞪了他一眼。
“张德全,你说!”老相爷怒发冲冠,全然失了书生风度的看着皇帝的贴心人。
他曾是前朝尚书,因着不满皇帝炼丹在中门前跪了三天三夜险些将膝盖跪碎了后被皇帝随口打发回了家,一辈子最恨的就是方士和丹药。
他万万没想到,如今这推翻了前朝的皇帝居然走了前朝皇帝的老路!
在皇子众臣们的瞪视下,张德全低眉顺眼的开口:“诸位大人,两年前陛下身子眼看着就不行了,这才吃了那丹药,若是没有那丹药,恐怕也没有陛下的今天。”
言下之意,若不是这丹药,说不定陛下早就死了。
晋珩垂下眸子,唇角紧紧的抿着:“故而张公公便任由陛下不延请太医,服用丹药?”
轻轻浅浅的声音让张德全脊背不自觉的弓了起来,再不复刚刚的沉稳。
别人不知道,他能不知道吗?
陛下身体便是坏在在晋老相爷去世后,虽说陛下没什么其他联想,但他这个当奴才的心中打鼓啊!
第一千四百五十四章 白狐报恩74
说不定,这事情就和晋珩有关呢。
当然,他不敢说,也不敢想。
若是这件事情是太傅做的,他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说了出来,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陛下也不会保他!
“好了。”路卓然冷哼一声,开口:“如今不是问罪的时候,一切等父皇醒来后便知道了,几位大人还是先回府等着吧!”
这话一出,几位众臣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若是只有二皇子在这,趁着他们不在将生米煮成熟饭,该如何是好?
毕竟太子说是自杀,但具体事情还没有查明呢,二皇子身上现在还沾着泥呢,谁放心他单独的在皇帝身边?
路卓然怎么感觉不出来这群老匹夫的怀疑?他声音不由得冷了几分:“怎么,几位大人怕本王害了父皇?”
虽说他有让父皇彻底彻底倒想他除掉大哥的想法,但还没来得及实现不是?
如今大哥在他动作之前先自杀了,这真是黄泥掉进裤裆里怎么都说不清了!
路卓然心中恼怒,面上威严却更甚:“怎么,诸位大人是信不过宫中护卫能保护父皇安全?”
随着他这句话,这道门外,有禁卫的脚步匆匆响起,似是将这座宫殿严严实实的包围了起来。
几位大人心中一咯噔,几乎是霎时间明白了这位二皇子的意思。
他就是要趁着这个机会将钉子狠狠的钉到木板上,让一切再无转圜的余地。
“咳……”适时,床上苍老的咳声响起,皇帝脸色蜡黄,再没有被丹药制造出来的红润脸色假象:“都回去吧。”
皇帝突然醒来还在这时候发了话,几位大人便是心中再怎么想,都没有没有在留下来的意思了。
“微臣告退。”
“张德全,你也下去。”皇帝艰难的转过头,对着张德全开口。
片刻后,人声鼎沸的寝殿内便只有两个人了。
皇帝浑浊的眸子紧紧的盯着路卓然,半晌后沉冷的开口:“老实和朕说,你大哥……咳咳,是不是你……”
“父皇!”路卓然撩袍跪在了地上,神色诚恳:“请父皇明察,绝不是儿臣!”
窗外雷声闪动,皇帝语气幽幽:“真的不是你么?你不想除掉他么?”
此刻,躺在床上的老人虚弱无比,可其中的气势却险些压得路卓然抬不起腰来,他头抵在冰凉的地板上,颤声道:“儿臣承认,是曾有这心思。”
“孽障!”
“父皇听儿臣说完!”路卓然语气急促:“可只有一瞬,儿臣便打消了,再怎么大哥也是儿臣的骨肉亲人,儿臣不会因为皇位便如此六亲不认,请父皇明察!”
皇帝冷着声音开口:“希望不是你。”
路卓然闭了闭眼,咬牙道:“若是儿臣所为,苍天不容!”
窗外雷声滚滚,路卓然决然开口:“若父皇欲立儿臣为太子,请父皇先立太孙!儿臣愿将臻儿抚养成人,百年后将龙位交与臻儿!”
窗外的雷声更大了,皇帝的眸子不可置信的瞪大:“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第一千四百五十五章 白狐报恩75
路卓然声音更为坚定,“请父皇旨意交由百官鉴定,若儿臣有负所言,天下讨之!”
这番话下来,皇帝胸口的一口气终于咳了出来:“咳咳咳……”
他蜡黄的脸上显现出一丝欣慰来:“朕……没看错你。”
如今太子去了,这皇位无论如何也不会逃出老二的手中,在这时候还能说这话,皇帝能感觉出路卓然的真心。
跪在床榻边的漠然的掩住了自己脸上的神色。
此生,他不可能再有子嗣,百年后将皇位交给大哥的儿子又如何?总比交给宗室之子,更让他放心。
更何况,如此一般,在无人会东宫的事情安在他身上,一举两得的事情。
“好!”皇帝脸上出现一丝笑容,“明日,我将咳咳……”
宫门的大雨将东宫的大火熄灭,此刻东宫中除了幽幽的哭声便什么都不剩。
晋珩神色淡漠的瞥东宫方向,不紧不慢的朝着宫门口而去。
“你说这……”身侧,蓄着花白胡须的老头对着晋珩犹疑道:“到底是不是……”
晋珩撑着小太监们准备好的油纸伞,朱红的袍子在与地面上的水滴连为一体,深红的颜色比东宫的大火更让人瘆得慌。
“大人慎言。”晋珩朝着晋府的马车走去,淡淡的道:“莫谈皇家事。”
“哎!”那位老大人看着晋珩的模样,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谁不知道太子是晋珩教出来的顶好学生,二皇子和晋珩不对付的很。
如此一来,这太傅要危险了啊。
若是这雨下的再早些就好了啊,时也命也。
晋珩刚冷着脸上了车,下一刻一个暖融融的身体便砸进了他的手中。
“阿宁?”他暂且放下心中的事情,露出有些苍白的笑来。
池宁脑袋蹭了蹭晋珩的胸膛:“还好吗?”
晋珩指尖穿过狐狸柔顺的毛发,放觉得心中的沉郁好了些许,“我没事。”
池宁翻了个白眼,就撑着吧。
他又不是不知道晋珩对这个学生的重视,对于这个学生,晋珩几乎是将他同皇帝完全切割开来的,再怎么迁怒皇帝都没有迁怒过这个太子,可想而知晋珩对太子的满意程度。
怀中狐狸的尾巴勾着他的手腕,晋珩轻叹一声:“只是有些突然罢了,让我缓一下就好。”
他手中一松,小狐狸倏然间蹦到了他的肩膀上。
下一刻,毛茸茸的脸蹭到了他的颊旁,然后在他的唇上点了点。
晋珩一愣,然后将脸埋在了狐狸的肚皮中:“别动。”
池宁四只脚抱住晋珩的脑袋,神色间有些生无可恋。
早知道这样,就不亲了。
半晌后,晋珩才微微缓过来,开口:“太子是我教出来的,最适合如今大梁的太子。”
征战数十年,这天下需要一个仁君稳固朝政,而不是一个如同如今这位坐不住的帝王。
“谋划好的事情出了岔子,我只是有些意外罢了。”
池宁:“……”
池宁忍不住干了个白眼,白光一闪将自己变成了人。
第一千四百五十六章 白狐报恩76
雪白的大尾巴挡住了自己的身体,池宁没好气的抱着晋珩将他按在了腿上:“哭吧哭吧,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晋珩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心中的阴翳稍稍少了些。
而赶车的马夫则是有些好奇的竖起耳朵,他是不是听到了池公子的声音?
可他只带了一只非要出门的小狐狸啊!
待到到了晋府后,晋珩揣着小狐狸下去后,车夫还刻意打开了车帘看了看。
见其中果然空无一人,他忍不住松了口气。
就说他没有带任何人来嘛。
晋珩揣着小狐狸一路到了书房,此刻负责监视东宫的人早就回来了。
“说罢。”晋珩将狐狸揣在怀中,感受着他的温度,强自压下了火气。
“回公子,”那人发丝上还带着烧焦的痕迹:“太子书房刚一着火,兄弟们便冲了进去。”
“可,可太子是服毒自尽。”他神色也有些颓然的道:“等我们进去的时候也晚了。”
“我等保护太子不利,请公子降罪。”
“好了。”晋珩闭了闭眼,沉声熬:“太子早有死志,这不是你们的错,下去休息吧。”
“他是个好太子。”半晌后,晋珩突然间对着小狐狸开口道:“是我将他教成这样的。”
后悔吗?
不后悔。
晋珩淡淡的道:“他在报复他的父皇,在报复他的弟弟。”
太子于宫中自·焚,这等事情是史书也不敢忽略的事情。
立国不过数十年,在传出将要改立太子的时候原太子自·焚了,想也知道后世会如何猜想这件事情。
太子用自己的死给他的父亲兄弟好好的上了一节课,让他们如鲠在喉。
他活着便是路卓然的眼中钉,剩下的路只有被扔到偏远地方做个藩王或者是圈禁两条路可走。
这软了一辈子的太子,用最刚烈的方法成全了自己的尊严。
晋珩叹了口气:“阿宁,我有些难过,但我不后悔。”
他不会和太子说路卓然的现状,也不能说。
皇帝与他有杀父之仇,他不会让皇帝就这么安安心心的离开这个世界。
晋珩抱着池宁的手有些泛白,他开口漠然道:“我要让他在人生的最后一刻体会绝望。”
体会一下他父亲明知死亡而不言不语直面的绝望。
大梁的江山不会按照他的想法走下去,这比杀了皇帝还要让他痛苦。
池宁池宁爬到了晋珩的肩膀上无声的安慰他。
翌日,皇帝身体不适罢朝。
当天下午,晋珩连着一群大臣被皇帝秘密的招进了皇宫。
这等秘密在京城众人有心人眼中也算不得什么秘密,二皇子府前越发的热闹了起来,这京城中的人似乎忘了太子刚刚去世不过一天,尸骨未寒。
此刻,养心殿中是浓重的药味,可所有人鼻子都不敢皱一下。
躺在床上的老者在张德全的搀扶下坐起身来,幽幽的看着在场的朝臣。
许久的寂寞中,在晋珩怀中的小狐狸忍不住甩了甩尾巴表示了自己的无聊,然后被太傅大人轻轻的捏了屁股。
第一千四百五十七章 白狐报恩77
“老二,过来。”苍老的声音幽幽响起,将路卓然叫到了身前。
“你们都抬起头来。”皇帝看着这些他曾经的袍泽们,浑浊的眼中闪现出几分感慨:“今天叫大家来是为什么,大家也知道吧。”
诸位大人默然,即便是知道他们也不敢说。
“罢了。”皇帝见他们的模样,语气有些萧索:“这么多年过去了,连老朋友也不敢在我面前说心里话了。”
他苍老的大手死死的抓住路卓然的手,“张德全,念。”
“是。”张德全从身旁小太监手中的托盘中拿出圣旨,“奉……”
“罢了。”皇帝挥挥手,让他停下:“还是朕自己说。”
皇帝的脸色越加的涨红,今日一早他醒来的时候依然没有多少力气。
能如今好好的坐在这里说话,还是托那丹药的福。
那东西虽然说对身体毒害无疑,但却能切实的提升人一段时间的精力,虽说这种提升的代价是性命。
但,皇帝别无选择。
他要在死前,将这些事情安排好。
“朕快走啦。”他声音感慨:“和诸位老兄弟也认识数十年了,如今快走了,有件事情交给你们办。”
诸位大臣连连说着不敢,皇帝清咳一声让他们安静下来,“太子去了,如今朕也只有这一个儿子了,倘若朕去了……咳咳咳……”
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传遍了有些幽暗的房间内,皇帝甩开张德全抚着他背的手,在丹药的作用下,他眼睛凸起,亢奋的可怕:“将皇位传与老二,今后还望诸位老朋友……咳咳,照顾好朕的儿子。”
天子去前,用这等话语托孤,不由得让大臣们都红了眼睛。
“臣,遵旨……”诸位大臣俯身跪在地上,喏喏应是。
皇帝将目光转向唯一没有跪下的男人,语气似是慈爱:“晋珩啊,你有什么意见吗?”
晋珩拱手:“臣不敢。”
皇帝微微微微一笑,语气却逐渐森冷起来:“晋爱卿有什么话尽管说,趁朕还活着。”
路卓然感受到父亲手的用力,心中也不自觉地升起一丝不妙的感觉。
有什么让他无法接受的事情似乎要发生了。
晋珩抬头看着皇帝,两人幽深的眼神对在了一起,气氛无比凝滞。
跪在地上的大臣们心里也不由得捏了一把汗,晋珩这是在找死!
皇帝要死了,他不会将问题留给儿子,如果今天晋珩有半点差错,就会死在这!
今日皇帝将他们召到这,是信任也是考验,他们一步不敢走错,可这晋珩。
晋珩将手揣在袖子中,语气依旧是一般的淡定:“既然陛下如此问,臣有些不得不说的事情也就只能在今天拿出来说一说了。”
“毕竟,再不说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晋珩似笑非笑的将目光转向了路卓然,“臣对此事有异议。”
“晋珩!”路卓然眯起眼睛,语气森冷的开口。
门外,甲胄碰撞的声音响起。
晋珩依旧不慌不忙的道:“臣为何反对,二皇子殿下再明白不过。”
第一千四百五十八章 白狐报恩78
路卓然瞬间如坠深渊,不禁踉跄半步。
晋珩知道了什么?
难道是那件事?
晋珩神色了然的转过头看向皇帝:“陛下,您看二皇子殿下很明白臣在说什么。”
皇帝没想到事到如今突然出了岔子,他苍老又锐利的眸子紧紧的盯着路卓然,“老二,你说。”
路卓然死死的咬着牙:“儿臣不知道这贼子在说什么?父皇,他扰乱超纲,其心可诛,请父皇将他……”
“慢着。”此刻,晋珩的闲适与这庄重的场合越发的补搭。
躲在他袖子中的池宁都想送块反派的匾额给他,还是要在落款加一句死于话多。
“二殿下不想说,臣帮你说如何?”在路卓然越发恐惧的眼神下,晋珩几乎是恶劣的开口:“一个无根之人,怎能做大梁未来的天子?”
好家伙!
池宁默默的寻思着,这语气太欠揍了,放在电视剧里绝壁会被主角打的妈不认。
可在这种情况下,却是最能刺激皇帝的。
他被丹药冲的通红的脸此刻突然间有一瞬间的苍白,不可置信的看着路卓然。
“放肆!”路卓然倏然站起身来的,怨毒的看着晋珩:“诽谤皇室,晋珩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名吗?”
晋珩不紧不慢的将手中的狐狸掏出来,慢悠悠道:“是不是诽谤,二皇子殿下让太医来验验不久好了。”
“或者,”晋珩恶劣一笑:“让诸位朝臣看看,此处均是男人,没什么不能看的吧。”
“你放肆!”路卓然只觉得除了这两个字以外没什么词更适合此时的晋珩。
莫不说他此刻没办法脱了裤子给几位大臣看,就是能他也不能给看啊!
若是给看了,今后这数十年他还怎么号令百官?
这些供股之臣抬头看向龙椅的第一想法是不是皇帝给他们脱过裤子?
而且,路卓然是怎么知道这消息得。
这时,他感受着手中一松,刚刚还紧紧握着他的皇帝此刻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皇帝本就靠着药物强撑着精力,如今在晋珩这番打击下,居然提前撑不住了。
他病歪歪的倚在床上,阴冷的看着晋珩,该杀了他的。
晋珩说的是真是假,此刻他早已有了定论。
昨日,老二同他保证,会将皇位传给老大的孩子,他就该察觉出不对的。
只是,他被老二迷惑过去了,失去了本该有的警惕心。
皇帝此刻突然间有些疲惫,终究还是要走到这一步了吗?
张德全低着头,看皇帝的手在床榻上微微晃动,倏然间手中拂尘一动,戳倒了身侧巨大的花瓶。
瓷器崩裂的声音彻响房间,传到外面。
下一刻,寝殿的大门被推开,数十个身着甲胄的禁卫鱼贯而入。
外面,是更多的禁卫。
路卓然望着这些人,看向晋珩的眼神中有了几分底气。
皇宫,是他的主场,皇帝是他的父亲。
皇帝无力的挥了挥手,张德全声音微微抬高:“请几位朝臣去歇着!”
随着他的声音,身着甲胄的禁卫们上前……挡在了晋珩面前。
第一千四百五十九章 白狐报恩79
路卓然成竹在胸的表情霎时间就僵掉了,皇帝瞳孔剧烈收缩,几近惊恐的看着笑的人畜无害的清隽青年。
“请几位大人下去休息。”晋珩淡淡的道。
随着他的话,几位大臣不论是愿不愿意,都被请了下去。
“晋珩,你想造反吗?”路卓然又惊又怒,但他身后的皇帝却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皇帝幽幽的看着晋珩,看着被他托在怀中的狐狸,“你知道了。”
晋珩轻笑一声:“知道什么?知道两年前的事情吗?”
“陛下,你以为你的手段能瞒人多久呢?”
皇帝此刻身体摇摇欲坠,语气却越发的冷静了下来:“你是怎么办到的。”
禁卫乃是皇室绝对的亲卫,是由路卓然亲自领导的,怎么可能从中掺了沙子他们还一无所知?
“陛下,还记得阳县吗?”只这一句话,就让皇帝颓了下来。
若是这些年他做的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那便是那年在阳县的一时冲动。
那些老兄弟的家眷……
这禁卫虽然由路卓然统领,但其中·校尉却不知道有多少是那些老兄弟的老部下。
如此,防不胜防。
“陛下,没人想和你争,但你过河拆桥的姿势未免有些太难看了。”晋珩似笑非笑的道:“您猜,您的忠臣良将为什么轻而易举的就被臣给请出去了?”
刚刚那些被请出的大臣也许有不情愿,但却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痛斥晋珩的大逆不道,这就很微妙了。
皇帝剧烈的咳嗽,垂垂老意在他周身浮现。
“陛下,您这么多年,冷了太多人的心。”从开国到现在,不知死了多少人在皇帝的手中。
晋相只不过其中一个缩影罢了。
“所以你想干什么?造反?”皇帝颓然的看着晋珩,语气苍凉:“我曾是将你当子侄的。”
可这个子侄太聪明,也太不听话了,且还有个同样老狐狸的父亲。
若是他死了,他的皇子一定斗不过这父子俩的。
届时,他的皇子也会像是前朝一般。
圣天子垂拱而治,说的好听,但不就是个被架在王位上的吉祥物吗?!
所以,杀晋相没错,他只是错在没有狠心同时杀了他的儿子。
晋珩淡淡一下:“陛下说笑了,臣又不是您,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呢?”
“那你想干什么?”皇帝声音紧绷。
“传位于太孙。”晋珩清浅的开口:“臣学生的东西,如今他拿不到了,便传给他的儿子罢。”
“大胆!”路卓然终于忍不住,他冷然的站出来咬牙道:“你怎么敢!”
皇位更迭,晋珩他怎么敢?
晋珩好心提醒:“殿下,我已经做了。”
路卓然一梗,只听他身后的父皇幽幽的道:“退下。”
路卓然不甘的看了晋珩一眼,退了下去。
若是,若是那日他杀了晋珩,此刻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漠北不稳又怎样?!
再给他两年,他绝对能将那些蛮子杀出大梁!
怪,只怪他优柔寡断!
“叮,后悔值+100,累计后悔值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