旖旎的氛围浮现又很快因为血疫的存在而消散。
面对血疫, 他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扶楼神情冷静，唇齿间全是血沫，闻知今被牢牢护在扶楼怀里。
被扶楼找准机会一掌送了出去的仙门百家弟子, 全都一脸惊愕，“小师祖——”
“师兄——”
混在清河十三宗里的归玉神色向往又扭曲，他就如千丈崖一颗沙石, 从来只被忽略。
血疫阴森森的笑，志得意满, 啧啧叹息，看向扶楼怀里的闻知今，“金台仙也有这种软弱的情感, 真可惜。”
扶楼气息不稳，那血掌几乎震碎了他的五脏六腑，他目光平静，顺着血疫的话往下说, “有又如何？”
血疫哈哈大笑，“据吾所知，金台仙与你一般天真软弱的还有很多……”
闻知今抓住血疫分神间隙, 诛魔剑身暴涨，如光似的往前一刺，缠在扶楼身上的禁锢碎开。
扶楼十指翻飞，硕大金印漂浮而上, 一瞬便直冲云霄。
两人动作行云流水，眨眼间便完成, 让血疫猝不及防。
“其余金台仙即刻便到。”扶楼淡声道, “此刻受缚，本尊可留你全尸。”
“金印报信。”血疫神色扭曲, “倒是吾小看你的小情人了。”
扶楼不动声色皱了皱眉。
血疫疯狂反扑，“吾若是先杀了你，夺了你的仙格，就算其余金台仙来了，也奈何不了吾！”
扶楼稳稳护着闻知今，竭力躲避血疫的血掌，却依旧左拙右支，被血掌劈到好几下。
那一剑抽干了闻知今的灵力，此刻他半阖眼伏在扶楼身上，眸子恨得几乎要滴血，“是弟子连累小师祖了。”
“你做得很好。”扶楼缓声道，“是本尊没有护好你。”
漫山遍野都是血色，宿雪仙尊一贯不染尘埃的雪衣也被血浸透，天崩地裂，阴沉沉的天幕似乎能压到人的脊背之上，扶楼站得笔直。
“今日便是吾成仙之日！”血疫道，苍茫茫血雾弥漫，风雪骤消。
闻知今一瞬间抓紧了扶楼的衣角。
“别怕。”
蓦的，金光盛放，十位金台仙从天而降，浩渺金光延伸出数万里。
血雾被逼退。
“听吾号令！”最上方的一名金台仙声音威严，一块黄金面具挡了大半容貌，“列阵，灭血疫！”
光影飞速穿梭，闻知今觉得疼痛感不断袭来，眼前模模糊糊看不明晰。
血疫都被晃成一个小点，成了小小的一团血雾，那群古怪的凡界人身上又伸出白线。
“贪欲养吾。”血疫狂笑。
扶楼轻声安抚他，“本尊在。”不渡天的风雪狂舞。
血疫被金台仙联手逼入绝境。
不成形的血雾被压缩成薄片，血疫发出尖锐的嚎叫，兀的，紫雷大作。
形势骤然逆转，血疫身上漂浮起一层紫雷，护佑着他破开了金台仙的阵法。
“天道！”那戴着黄金面具的金台仙大怒，“你与血疫勾结！吾迟早破了你的天道法则！”
威严的声音回荡在千丈崖，“不自量力的金台仙，若不是你们对吾逼迫得太紧，吾也不至于此！还妄图改变天地法则！”
那金台仙正气凛然，“法则不公便当改！金台仙掌天罚，与天地法则一样约束众生！”
“那你们便都去死吧！”血疫怒喊，紫雷与血雾同升，天穹都发出震响，似乎随时都能崩塌。
扶楼立得笔直，十一金台仙并肩而立，无数金印浮起，与血疫平分秋色。
但天道有源源不断的供给，金台仙渐渐落于下风。
扶楼被抓住，血疫狞笑，“最年轻的金台仙，你的仙格吾要了！”
血肉绽开，仙格几乎要被生挖出来，其余金台仙皆被困住不得动弹。
血液飙了闻知今一身，扶楼伸手捂住了闻知今的眼睛，温热的呼吸一点点变得微弱。
闻知今毫发无损，扶楼被生剖仙格。
他挣脱不了血疫的禁锢，只能眼睁睁看着扶楼一点点失去生息。
“不要——”
他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弱？！！
闻知今骤然爆发出庞大的湛蓝灵力，半边脸被炸得全是血，手执诛魔剑便朝血疫而去。
狂风呼啸，血疫的动作甚至没有一丝停顿，诛魔剑便在闻知今绝望的眸光里碎了。
一寸寸碎成了粉末。
一个剑修没了剑便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闻知今伸出手去抓血雾，却毫无用处。
“废物。”血疫笑嘻嘻的嘲笑，那团泛着金光，纯白无瑕的仙格几乎要被挖出来，“这是你的荣幸，见吾登仙。”血疫沙哑补充，“还是踩着你的情人的尸骨一步登仙哦。”
闻知今眼眶血红，指骨用力到碎裂，他伸手抓了一把碎成粉末的诛魔，然后十指向内，深嵌其心，血液蜿蜒而下，仙格缓慢浮现出来。
整个身子几乎碎了，但是闻知今缓缓掀唇露出一个笑，手上是银蓝澄净的长剑。
“坤灵！神剑出世了！”
坤灵剑身发亮，低声喊了句，“主人。”
“救……他。”闻知今声音微弱，右掌依旧顶在血雾之上，血肉早已不见，连手骨也只剩下半截。
坤灵心想。
他本不会看上此等平庸之辈，他是连金台仙也请不动的神剑。
可不知为何却甘愿认面前人做主人。
大抵是面前人执念太过深重，浓厚的悲戚让他也被触动。
“主人，我在血疫手下只能护住一个。”坤灵道，“他太强了。”
“救他。”闻知今几乎吐不出完整的字句，眼睫一颤，便滑落一串眼泪。
扶楼半垂着眼，浑身浴血，仙格被挖出大半，几乎是个死人了，呼吸都微弱得听不见。
坤灵得了主人的命令，此刻毫不犹豫直朝血疫而去，护住了扶楼的仙格，而另一半坤灵却护不住了，闻知今咬着牙，生生捏碎了自己浮现的仙格。
啪的一声，如同木簪碎成两块，却卷起滔天威势，一点点将血疫吞噬。
血疫的禁锢一松，其余金台仙便挣脱出来，扶楼伸手，风雪怒嚎，金台仙联手的阵也成形，压在血疫身上，紫雷也一点点消散，血疫被彻底吞噬，不剩一丝痕迹。
十二金台仙联手杀死血疫。
而最后一位金台仙便是——闻知今。
可惜还未完全登仙便已濒临陨灭。
仙格都是神剑坤灵硬造出来的。
此刻闻知今仙格破碎，五脏六腑几乎全碎，坤灵微微闪着光落在他身旁。
扶楼强撑着一口气走了过去，搂住了闻知今，他声音发颤，怀里的人生机一点点流逝，“闻知今……”
闻知今动了动唇，“小师祖，弟子送您一处不无聊的住所……师祖以后不止有风雪……”
不渡天真的太苦了。
闻知今想。
扶楼没说话，眼泪却溢了出来，一滴一滴如同流不尽一般，混在风雪里又像是从未出现过。
如梦似幻的秘境浮现出来，其上一棵巨大的山茶花树做顶，花瓣纷纷扬扬，美得如仙境。
圣人废墟，九铭之境。
金台仙陨落之地，陨落的是闻知今。
扶楼垂了垂眼睫，手依旧和闻知今牢牢相扣。
那位戴着黄金面具的金台仙露出的唇全失了血色，甚至泛出隐隐的紫来，和血疫一战损耗实在是太大了，他劝扶楼，“放手吧，生老病死陨落寂灭是世间常态，金台仙心底坦荡无愧天地便好。”
扶楼抬眸看向怀里的人，轻笑一声，“若我的心不坦荡呢？”
“你……”
手心相贴的地方金光盛放，扶楼的眼泪无声砸到了闻知今脸上，变成了一串金色的泪珠，然后是密密麻麻的金色纹路，爬满了闻知今全身，血肉重塑，金光骤放，仙格倒灌。
“……我做不到看他像别人一样悄无声息的陨落寂灭。”扶楼垂了眸子。
扶楼将自己的仙格生挖出来给了闻知今。
这是极罕见的情况，常人根本承受不了金台仙的仙格，而闻知今因为有神剑坤灵护着，才能温和的毫发无损的接受。
“若只能活一个，那还是本尊护着你好了。”扶楼温声道，像是终于从寒冷风雪中走了出来。
神魂一点点消散，如一捧雪，吹着吹着便再不见踪影。
闻知今浑身都痛起来，意识似乎在互相撕扯，可身体依旧不受控制，他依旧深陷回忆，连伸手都做不到，“不要——！”
他再一次眼睁睁的看着扶楼在面前死去。
如同每一次噩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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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楼立在千丈崖的风沙里，以一己之力挡住了失控的凶兽，血疫哈哈大笑，“他陷在回忆里了。”血疫笑眯眯的道，“再也出不来了，他会不会痛死啊？”
扶楼十指紧捏，凶兽的角被他强硬的生扳了下来，血液溅了血疫一身，冷声道，“他当然会出来。”
血疫声音兀的沙哑，“这么确定啊？”
扶楼眉眼若霜，“应该是先问问你为何会活过来？！”
血疫蓦的一怔，然后笑起来，“宿雪仙尊猜猜。”
有人助血疫复活。
当时的归玉没有这个能力，天道被震怒的金台仙逼得自顾不暇，背后还有人助血疫！
扶楼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转了转手腕。
绑在腕间的银链叮啷作响，脆响声由远及近，被噩梦缠身的闻知今清明了一瞬。
“是你害死了小师祖。”
“你真的好没用啊。”
“还是惨死了，为你惨死的。”
魔咒一样响在脑海里的声音渐渐远去，银链相撞的声音愈加清晰，闻知今伸手牵住了腕间的银链。
他似乎听到了扶楼在他耳畔低语，“本尊接你出来。”
噩梦骤消，不是回忆里如雪一般飘走的宿雪仙尊，而是活生生的扶楼。
鲜活的。
闻知今抬起眼，似乎还分不清今夕何夕，无意识吐露心中所想，“尊主……我好像放弃过你。”
接受他的仙格，眼睁睁看着扶楼消散。
扶楼笑了笑，他连失去的记忆都没想起来，语气却笃定。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