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度快得看不见, 连扶楼的魔气都没拦下来，面目狰狞的归玉如饿虎扑食一般咬了上去。
难言的味道……
归玉几乎要呕出来，然后又咬了咬牙, 艰难的咽了下去。
扶楼脸色惨白，过度的消耗几乎抽干他的魔气，此刻摇摇欲坠。
闻知今伸手托住了扶楼, 温声道，“尊主。”
“他吃了本尊的糕点。”扶楼抬眼道。
闻知今对上扶楼的视线, 沉默片刻，轻声安抚，“没事的, 糕点万魔宫还有很多。”
“可那是你给本尊做的。”扶楼语气冰冷，却让闻知今听出一丝委屈。
可扶楼不是像原著一样喜欢归玉的吗？怎么会一块糕点都不愿意给归玉吃？
“够了吗？！”被绑在高空中的归玉眼睛里都溢出眼泪来，打断了闻知今和扶楼的对话。
另一道声音火上浇油，不嫌事大：“宿雪仙尊和大师兄果真是情投意合, 片刻不离，看看仙尊的眼神，此刻怕是恨不得杀了你。”
归玉闻言心里更痛, 疯了一样大叫，“闭嘴闭嘴闭嘴！仙尊之前……之前明明是选我的！我让他杀闻知今，他就杀了！”
“可最后一刻扶楼的魔气是自己碎的，他依旧舍不得动大师兄啊。”那道声音哈哈大笑, 满是讽刺，“尽管被你控制, 他也舍不得。”
归玉尖叫, “那不是控制！那是爱！宿雪仙尊爱我！”
“你不是已经试过了吗？”那道声音有些不屑，似乎非常看不上归玉癫狂的模样, “你从一开始就杀了闻知今，那一世的扶楼可曾对你说过半个爱字？”
归玉的两条腿也变成了血色，泛出血光，血色渐渐蔓延，他神色癫狂，“可扶楼助我升仙！为我夺至宝，送灵药，甚至……甚至为我挡天雷。”
被斩断得七七八八的白线，源源不断的往归玉体内灌东西，而闻知今发现埋在归玉心脏里的诡异红线，变得若隐若现，几乎透明，却不断从归玉心脏里面往外爬，长度愈加长，已经缠上了归玉的左臂。
而归玉似乎无知无觉，眼睛充血，像是失了神志。
想染指宿雪仙尊，不渡天上的仙人，遥不可及的小师祖。
那道声音夹杂了一些愉悦，“吾最喜欢你这副贪婪愚蠢的模样，这是吾最好的养料，你比那些废物有用很多很多倍。”
“吾的力量很强。”那道声音循循善诱，“再试试吧，你很快就能飞升了，飞升了他们都会像以前一样，捧着你，爱慕你。”
归玉神色和缓下来，脸上一派向往。
他很快很快就能飞升了。
以前被扶楼打断的成仙机会会再一次来临。
“……好。”归玉道。
高空中白线愈加长，在场修士根本
斩不断，而由于白线捆缚，闻知今也听不到他们说的任何一个字，归玉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万里晴空此刻已经聚集起可怖的紫雷，阴沉沉的压下来，连呼吸都感到困难，金丹流转的速度都在巨大的威压之下，转得缓慢。
这次的雷劫比任何一次都要可怕。
“飞升雷劫。”闻知今轻轻拉住了扶楼的衣袖，心里的不安蔓延上来。
原著里说过，魔尊扶楼会给“谢归仪”挡雷劫，说的不会就是……
“尊主。”扶楼只感觉到闻知今的手如滚烫的烙铁般钳制着他的动作。
扶楼抬眼，伸手碰了碰闻知今的眼角，“本尊在的。”
“……飞升雷劫。”那道声音里满是兴奋，半秒后转为嫌弃。
血色几乎蔓延到归玉整个身体，如同是在血缸里浸泡了许久的血人。
“这副躯壳扛不住。”那道声音兴趣盎然，“该挑一个修士给你挡挡。”
白线咯吱一声往上拉，归玉的手被迫抬起，此刻倒与纯正的木偶没有区别了，“抗雷劫得要天赋好的，选谁好呢？”
归玉嘴唇嗫嚅，似是想说话。
咻然几道雪白身影从天穹中划过。
然后被白线包裹缠绕。
闻知今盯着天穹，皱紧了眉准备阻止，可神剑坤灵忽闪忽闪，像是故障，“没用。”
坤灵气极：身体扛不住，你会死的！你当救世主死便死了，但本神剑不想陪葬！！
静默无言，闻知今垂眼轻声道，“努力了这么久，还是不行吗……”
坤灵见他这模样，心有不忍，出声道：附在归玉身上那东西谁也奈何不了，你别担心，本神剑会保你性命无忧。
闻知今抬眼，“那扶楼呢？”
坤灵静了下去。
扶楼的天赋世间罕见，一定会被那东西利用到死，尽管他是神剑，在那东西手下也护不了扶楼。
“别人可以，只有扶楼不行。”半晌，坤灵道。
坤灵和闻知今神魂相连，他们的对话，别人根本听不见。
微凉的触感贴着闻知今手心，扶楼一个字也没说，安安稳稳的陪在闻知今身旁。
闻知今知道此刻扶楼也损耗巨大，催动不了魔气，他温声道，“尊主，我会保护好你的。”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因为这是他一开始到这里来的意义。
扶楼皱起了眉，直觉到不对，他看着闻知今带笑的脸，几乎是一瞬间吐出内心所想，“本尊不需要你保护。”
闻知今笑着揉了揉扶楼的头发。
像是诀别。
扶楼一瞬间摁住闻知今的手，然后把他拉到身后，语气很重，重复道，“本尊不需要保护。”
白线蔓延，天崩地裂，巨石与尘土齐飞，房屋和树木被卷碎，归玉心脏里的红线越爬越长。
可这些都比不上苍穹之中的雷劫。
阴沉压抑，似乎要把胆敢挑衅天道的人撕碎。
“不是普通的雷劫。”闻知今面色愈加凝重。
坤灵补全了剩下的话：是金台仙的飞升雷劫。
眼前密密麻麻的白线飞速飘舞，织成繁复精巧的阵，闻知今从没见过，却从中感受到强大的威压。
阴冷的感觉，似乎能钻到骨子里。
滑腻腻的如同蛇，能勾起人们心底最阴暗可怖的欲望和恶意。
闻知今视线模糊，摁住传来阵阵疼痛的头，“尊主。”
漂亮的金色咒纹再次出现，从眼角那小片泪串开始，向闻知今整张脸蔓延，脖颈、锁骨、手臂……
绚丽到夺目。
“出现了。”那道沙哑的声音跃跃欲试，“这才该是吾的对手。”
扶楼压住颤抖的闻知今，“你做什么？”魔气肆虐而出，却轻柔又强硬的绕在闻知今身上，企图把那些金色咒纹压下去。
可根本没用。
闻知今顺从的靠在扶楼怀里，闻言很轻很轻的笑，“我在救尊主。”
“本尊不用你救！”骇人的气息愈加膨胀，金色咒纹几乎要蔓延到闻知今腰上了，魔气愈发狂暴，扶楼冷声警告，听起来却像是乞求，“本尊不要你救！不要你救！！”
滚烫的泪珠滴在闻知今手背上，闻知今愕然。
那么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魔尊原来……也会哭吗？
扶楼声音沙哑，声线颤抖，“你不要救本尊。”
闻知今抬手，原本白皙修长的手上全是漂亮的纹路，里面封着很可怕的力量，而现在他要把这些力量放出来。
他伸手擦掉了扶楼的眼泪，笑着说了句很不适宜的话，“魔尊也哭，尊主丢不丢人啊。”
扶楼抓着闻知今的手，声音哽咽得更厉害，“别救我了，救救你自己，好不好？”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劈开了一直挡在闻知今面前的迷雾。
闻知今怔然，然后垂眸静了一静，“尊主，你要补偿我。”
“好。”扶楼抓着闻知今的手，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你要什么本尊都给你。”
“尊主之前食言了。”闻知今低着头，眼圈泛红，“尊主明明说过不会放弃我的。”
扶楼的眼泪一滴一滴砸下来，喃喃道，“是本尊错了，是本尊错了。”
金色咒纹依旧在蔓延，闻知今抬眼笑了一下，像是初见扶楼时，那样温和勾人的笑，“……尊主是违心选他的，对吗？”
扶楼对上闻知今的视线，手不由自主的抚上闻知今的脸，他轻轻压着那串漂亮的泪串，像是想把它压回去。
可是没用。
一点用都没有。
它变得更深，更耀眼，像是从闻知今的血肉骨骼里长出来的一样。
“……嗯。”扶楼第一次感觉这么恐慌，那股蔓延出来的威压让人害怕。
“别哭了。”闻知今捏了下扶楼的脸，语气温柔得像水，他像是变成了原来的闻知今，扶楼期待的那个闻知今，他不再冷漠，用炽诚热烈的目光看着扶楼，他轻声说，“我思慕尊主。”
然后语气里带了一点微不可察的遗憾，“可惜尊主不喜欢知今……”
金色的咒纹蔓延到闻知今的脚跟了，与此同时，扶楼脚踝上银色脚链咔的一声，裂开了。
“不要——”扶楼像是被钉在原地，他想伸手去抓脚踝上的链子。
却抓不到。
“不要——！”扶楼眼泪如开了闸的泉，一串一串的往外涌。
闻知今回眸很眷恋的看了扶楼一眼。
扶楼几乎要在那样温和的目光下碎开。
“一开始我觉得很不公平，凭什么我被规定要到这里来，日夜都是噩梦，凭什么我的意义就是救你。”闻知今低声道，“一开始我是恨你的，尊主。”
扶楼根本扯不开金色咒纹，他被圈困其中，魔尊的魔气从未如此失控过，轰隆隆扫过天地，似乎要把整个修真界都撕烂，可依旧被困在古怪的看似脆弱的金色咒圈里，不得动弹。
扶楼什么也听不懂，可他却大声道，“你恨本尊，你接着恨！不要救我！不要！！”
“可是……尊主给我带好吃的，在那么多人面前给我挡伤，想要的不想要的流水一般的送，还在黄金台上舞剑，不要命的为我夺神剑。”闻知今笑了一下，“那是尊主受过最重的伤了吧。”
扶楼整个人都在颤，语无伦次，“不是的，你应该恨本尊恨……”
闻知今温柔的打断了扶楼的话，“可是现在，我喜欢上尊主了。”
扶楼彻底愣住，他泪流满面。
金色光芒大盛。
灭世下劈的紫雷似乎都顿了一下。
扶楼敛眸，紧紧的、紧紧的握着紫檀木雕，那是闻知今要的，他还没完成。
“本尊……本尊不懂什么是喜欢。”扶楼声音带着哭腔，他对上闻知今温柔的目光，“但是，本尊不想要你死。”
不渡天骤然开始飘雪，雪花席卷而来，几乎要覆盖整个天地。
如利刃的风雪此刻却温柔的卷着扶楼的话语，传到他耳畔。
“这算喜欢吗？闻知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