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位剑宗剑修似乎也觉得此处安静极了, 以为他们一行人早已离开,便放心地大摇大摆地走了。
一路上碎碎念个不停,大部分都是废话, 在可惜那只品相极佳的长尾雀以及辱骂沈凭轩这个捡走长尾雀的穷酸户。
张琢也不走,和闻知今一样一路鬼鬼祟祟地跟在那两位剑宗弟子身后。
闻知今怕沈凭轩忍无可忍,暴起给那两位剑宗弟子两剑, 便有意和张琢搭话,转移沈凭轩的注意力, “道友为何不直接前去与剑宗弟子会合?”
修真正派一向自诩同气连枝。
没道理身为沧月一派的张琢不和正经的剑宗弟子一起,反而和闻知今与沈凭轩这俩一道。
“沧月和剑宗门派大比……”张琢话说一半,剩下一半尽在不言中。
门派大比是展现实力的最佳机会, 同时也避免不了生些龃龉。
闻知今内心了然。
张琢又想了两秒,反过来问闻知今:“道友为何一路……追踪?”
“好奇所以前来看看。”闻知今满嘴胡话,张口就来,手指一捻, 抓住了一个线头,拼命一扯,差点把衣袖里隐藏的万魔宫标识扯出来。
闻知今:……
闻知今不动声色的将线头塞了回去, “散修,道友见谅。”
张琢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散修无门派,多是穷困潦倒之辈,还经常遭修真大派打压。
衣袍外面看着光鲜, 内部却一扯都是线头,可见这衣袍有多破烂, 张琢已经完全将闻知今和沈凭轩视作了漂泊无依受尽苦楚的可怜人。
尤其是闻知今, 虽相貌平平无奇,可自有一股破碎可欺招人怜爱的诡异气质。
让张琢更加笃定面前两位散修饱受风霜, 张琢幽幽叹息一声,打消了心里那点微不可察的疑虑,“也是可怜之人啊。”
话语间,便跟着那两位剑修愈走愈偏,其间闻知今不动声色的破了七八个迷惑人的法阵,还用了三张扶楼给的护身符。
周遭景色愈加荒凉,此处竟是连草都不长了,那两位剑修才终于停了下来,在一处巨大的山洞口。
闻知今掐诀,向里轻轻一探。
竟是有上百位修真大派弟子!
个个腰佩长剑,奇怪的是手腕上绑着玄铁护甲,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玄铁锦袋,还没等闻知今细细探究。
“谁!”其中一人高声呵斥,便将闻知今探进去的一缕灵力打散在了空中。
!
闻知今立即掐诀,又套了一个隐身诀。
那人警觉异常,“有人!”
“有何可怕。”旁边一位身形修长的剑修露出一个瘆人的笑,意有所指道,“我们把锦袋里的东西撒了,周围更是天罗地网,还怕留下活口?”
那人目光谨慎,明晃晃透露出一个意思:如果他们有玄铁……
那位剑修笑了起来,笑容满是不屑,传音道:玄铁虽称为铁但实乃珍稀之物,我们的都是宗门联合起来凑的,更何况他们,不入流的鬼祟之徒怎么可能随身携带,就算有,普通玄铁也抵不过两柱香的时间。
那人闻言,便也松懈下来,阴狠一笑,小心地将手里的东西往外一扬。
纷纷扬扬的血红粉末飘散在空气中,并迅速往四周扩散。
粉末飘落在地面上,土地就发出滋滋的响声,泥土顷刻间变红。
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诡异至极。
闻知今屏住呼吸,沈凭轩和张琢也反应极快,屏住口鼻。
闻知今伸手在储物袋里一勾,勾出了几副玄铁护甲,三人迅速戴上。
“是血蝶的蝶粉。”闻知今沉声道。
血蝶,一种奇怪的凶兽。
虽是凶兽,但蝶粉克魔。
是少有的被修真正派和万魔宫魔修一同讨厌的东西。
“可之前从未听说过血蝶蝶粉有这种作用。”沈凭轩盯着隐隐泛红的泥土道,“戴着这玄铁护甲作甚?可防蝶粉?”
“嗯。”闻知今道,“山洞内的修士都戴着了,装蝶粉的锦袋也是玄铁。”
“别忧心。”闻知今微微一笑,“我们玄铁护甲品相较他们的好上许多倍。”
张琢疑惑,“都是玄铁,为何道友的品相好上许多?”
闻知今终于把话题引到此处,此刻表面波澜不惊,实际心里乐得砰砰砰的炸小烟花,赧然道,“玄铁二次提纯,是友人所赠。”
“玄铁提纯?那难度极大,还容易破坏玄铁原本的功效。”张琢道,“那位友人竟对道友如此上心。”
闻知今想起扶楼的种种所为,自己实乃称得上一句“魔尊眼前第一大红人”,便轻飘飘应下,“那是自然。”
一旁的沈凭轩忍无可忍,一眼看穿闻知今那个嘚瑟炫耀得宠的丑恶嘴脸,生硬把张琢的注意力转移到正事上,“没记错的话,血蝶蝶粉克魔。”
张琢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他眸光一跳,“蝶粉克魔,剑宗这是准备剿魔吗?”
“这种程度的蝶粉剿不了魔。”沈凭轩冷声道,“而且不止剑宗。”
“门派众多,聚集了至少上百名弟子。”闻知今沉声道。
“沧月派也在其中。”闻知今补充。
张琢眼睛一亮,跃跃欲试,“那我也……去?”
“嗯?”闻知今高深莫测的摇一摇头,“此刻怕是不行了。”
张琢:?
沈凭轩一扬手,张琢顷刻间便晕了过去,落到了闻知今掏出的储物袋里。
看起来像是杀人越货的多年搭档。
配合得诡异的默契。
闻知今和沈凭轩对视一眼。
虽张琢好骗,但他的师门可不一定,张琢向沧月派一说,他和沈凭轩的魔修身份就暴露无遗了。
免不了麻烦。
而张琢之前对血蝶这件事一无所知,应当是迷路到百刃山的。
暂时失踪也不会引起修真正派的警惕。
“前去看看?”闻知今问道。
沈凭轩已经动了,“那是当然。”
话音一落,两人便各自祭出万魔宫出品的极品隐身符。
一个是魔尊给的,一个是打架时从魔将之首寂岭身上……扒下来的。
两人气定神闲地往里走,看到了无数修真弟子戴着玄铁护甲正在研磨血蝶的蝶粉。
山洞里血光照耀,洞壁上血红一片,全是死去的血蝶,风一吹,整面洞壁像活过来了一样,蝴蝶翅膀上下翩跹,有一种诡异阴森的美感。
……长长的,望不到底的血蝶洞壁。
闻知今眸光震颤,深吸一口气,继续向前走去。
沈凭轩似乎也被这场面震住了,沉默地跟闻知今并肩前行。
一直到周遭再无人声,修真正派弟子也被远远抛在身后。
闻知今视线移动。
石壁中间那只最艳的血蝶莫名吸引了他的目光,然后闻知今鬼使神差地伸手。
指尖隔着玄铁护甲碰了那翩跹的翅膀。
一碰即碎。
血红粉末散下来,莹润的白光散出来。
一颗晶莹圆润的白玉珠。
是扶楼的。
闻知今视线凝固了。
白玉珠被轻轻地摁下去。
面前一小片洞壁缓缓破开。
里面是一个巨大的漆黑的封闭空间,地面铺满了白玉珠。
正幽幽地发出浅淡的白光。
光线昏暗,只能看到一双腿,修长笔直线条流畅,比白玉珠更白。
随即纯黑衣袍遮下来,盖住了那抹让人心悸的莹白。
闻知今只能听到蝴蝶翅膀扇动的细碎声响,和他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硕大的夜明珠被拿出来。
莹润的白光照亮了整个山洞。
面前是露着脸的扶楼。
蒙着血红眼纱,无数血蝶落在他身上,翅膀翩跹,如同吸血,扶楼像被拉下神坛的神明,一派诡异的旖旎。
闻知今的血都像凝固了,手上的白玉珠落在地上的脆响才把他的思绪拉回来。
闻知今轻轻吸了一口气,走上前。
同样也想走上前的沈凭轩,忽的眼前一片漆黑。
沈凭轩:???
闻知今头也没回,收回刚刚掐闭目诀的手,无声传音道:你不用去。
莫名觉得危险的沈凭轩没再反驳,停留在原地。
越靠近,闻知今的呼吸越轻,心里的火如遇烈酒般蹭的一下爆出来,灼得他呼吸颤抖。
闻知今指尖碰上血红眼纱,温声道,“这个可以摘吗?”
尊主。
闻知今默默在心里补上这两个字。
扶楼:“嗯?”
“那我……摘了。”闻知今手握住血红色的眼纱,轻轻一拽,手里微弱湛蓝光芒闪烁。
那片含着法阵封印的红纱就碎在了闻知今的手里。
熟悉的琉璃一般的漂亮眼睛,扶楼微微蹙眉,“你是谁?”
闻知今压住唇/齿间要蹦出来的闻知今三个字,换了两个不痛不痒不越界的字,“好人。”
一片沉默,也不知扶楼信没信。
“你为何闯进来?”扶楼道。
闻知今微微一笑,“有缘自然便进来了。”
百年前的扶楼青涩天真得过分,唯一可惜的是还不认识百年后而来的闻知今。
“出血了。”手被握住,冰冷的触感传来。
闻知今这时才看见自己捏碎红纱的手心里已经破开了一个大口子。
全是血。
“没事。”闻知今觉得被扶楼握住的那只手已经被冻得没有知觉了,指尖在碰到扶楼身上吸血的血蝶几不可见的距离时,停了下来,“你疼吗?”
扶楼对上了闻知今的暗含着无数情绪的眼神,心跳不知为何跳得有些快,他疑惑不解,“不疼啊,是你流血了。”
闻知今眼角的金色图案若隐若现,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哭什么。”扶楼摸上眼角的金色图案,实在像一片连串的……泪,莫名让人觉得伤感。
“我护着你。”
“你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