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坛后青石台阶前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色的靴子,而后是被风吹动的玄黑色衣摆,腰间的玉坠随着男人的步伐摇动,修长的黑袍没有一丝多余的褶皱,剪裁完美的线条,映衬得这个男人高大而神秘。
他生得一对凤眸,眼尾上挑眼眸深邃如夜,鼻梁挺拔,薄唇性感却带着生人勿近的冷冽。
这个男人的出现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如此年轻,这般俊美,他是谁?
“方才禀报的人说,他是夜阁主?”
“居然如此年轻。”
这还是夜无尘头一次在公开场合露脸,各大江湖门派议论纷纷。
男人走了进来,宿东见黑雪阁的主人夜无尘来了,急忙上去迎接。
他每年都送出请帖,可这位大人物却从未来过,今日能来,而且还以真面目示人,简直给足了铸剑山庄的面子。
“夜阁主,请上座。”
宿东请夜无尘坐在前面的位置,好巧不巧正好在杜清远隔壁。
杜清远身子僵住,眸子闪烁着,颤抖的手紧握成拳头。
是他……
二人并排坐着,中间只间隔了两尺的距离,只要他们其中一人伸出手,便能碰触到彼此。
杜清远低着头,面纱下的唇咬得发白,他深吸一口气,垂眸看着自己的手,闭上眼睛再睁开便冷了下来。
还好,墨尘没有认出他,从坐下来到现在,都在淡然的饮酒,与前来攀谈的人说话。
“没想到夜阁主如此年轻,真是年轻有为。”
一位掌门带着自家女儿过来,明知故问的道:
“三年前就听闻夜阁主有了夫人,今日怎没将她带来?”
墨尘看着杯中酒水,眸色幽深。
“他来了。”
这位掌门有些失望,他本想试探一番,然后将自己的女儿介绍给他,毕竟这么年轻又有能力才华与权势行事风格还如此低调的年轻人,可并不多见。
“她在哪?”女子问起。
她十分好奇这位夜阁主的夫人究竟能美成什么样子才能匹配得上如此完美的男人。
“他在……”墨尘看向杜清远。
杜清远站起来,绕过他们父女二人离开了自己的位置。
出了祭台杜清远走到一处无人的荷花池边,看着水池中自己的倒影,脑子里回想起三年前成可在平安镇对他说的话。
“你还真以为他会在乎你?知道吗,你不见了,他只派遣了一支二十人的侍卫去寻找,他根本就不在意你,现在正抱着男宠在他的寝宫玩的翻雨覆雨!”
眉头紧皱着,杜清远的眸子冷了下来。
他不想呆在这里,一刻都不想。
不远处的假山后,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逼近,伸手朝他的后背推去,企图将他推下水。
“呃呃……”忽地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这黑影迅速隐匿,杜清远转身,便见是那个脸上生了脓疮的小哑巴少年。
他走过去,拉住杜清远的胳膊远离岸边,手比划着什么,眼里满是惧意。
杜清远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过见他一幅紧张的样子,便问道:
“你在担心我。”
他点头。
“怕我掉到水里。”
他迟疑了片刻拼命的点头。
杜清远轻笑一声,“你的朋友现在恢复得如何了。”
他再次点头,杜清远放心了。
“我可能要离开这里,昨日给你的药记得按时擦。”说完他转身离开。
小哑巴想去追,黑影出现,勒住他的脖子将他按在墙壁上,冷冽眸里带着警示。
片刻黑影将他松开,小哑巴捂着脖子逃也似的离开,见他走远这黑影看向杜清远离开的方向,手里一把小刀闪现,跟了上去。
出来吹吹风,杜清远也冷静了下来,他决定等祭剑大典结束后再与许若离开,至于那个男人,他不过是个陌路人。
早在三年前,他决定离开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经决定不再与他有任何纠葛。
现在所有的人都在祭台,山庄花园里几乎看不到人,杜清远独自一人走着,却不知那个黑影正悄无声息的朝他逼近。
锋利的小刀在日照下折射的光线落在墙壁上,杜清远顿足,背后响起脚步声,一道黑影闪过一把锋利的小刀朝他刺去。
“去死吧!”
……
他离开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难道是因为刚刚的话吓到他了?
墨尘看着身侧空空的座位心不在焉。
坐不住,他站起来朝杜清远刚刚离开的方向追去,寻到了水池边,在距离此处不远的地方掉落着面纱,他将面纱拾起攥在手心里。
“清远!”
“你来了。”
墨尘怔住,转身便见许若正双手环胸的站在他背后。
“许若。”
“你还记得我,我还以为你将我给忘了。”许若冷笑着说道。
墨尘可没心思与他说这些。“清远在哪里。”
“你找他做什么,当初将他逼走的人不就是你吗。”
虽说与墨尘是朋友,但是比起杜清远,显然清远更加亲一点,毕竟,他可是师父的亲人,他不向着他,难不成还能向着墨尘?
“若不是凌云子,我与清远也不会分离三年!”墨尘咬牙切齿。
“话可不能这么说,师父只是作为救你的代价抹去了你的一部分记忆,造成清远离开的人是你自己,与别人无关。”许若纠正道。
墨尘蹙眉。“不与你争论这些,现在我得立刻去找清远。”
“不与我争论是因为你心虚,当初你对清远做了什么你自己应该清楚,师父将他带回去的时候,他只剩下了半条命,在床榻上昏迷了足足一个月才醒来,若不是师父是神医医术高超,他早死了!”
墨尘眸光闪烁,“这些年他过的好吗……”
“好,很好,反正比在你身边好。”
见墨尘低着头,眼眸黯然,许若轻叹一声朝前走去。
“清远被人抓走,凶多吉少啊。”
墨尘眼里闪过一抹惊慌。
“你说什么!”
许若飞身一跃,墨尘跟了上去,不多时二人在一处房顶上落下。
掀开屋顶看去,便见杜清远正在屋内,而他的面前,正站着一个身着粉色纱裙的少女。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我?”杜清远冷冷的看着这个少女。
这少女准备对他动手,杜清远拔出银针扎住了她的穴道,若遇到武功高强的人,他或许对付不了,不过对方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他自然能应付。
而这少女正是宿东的女儿宿雪。
“你不该来这里。”宿雪眼眶通红,双眸冷冽,和昨日在他爹爹面前那副羞涩怯弱的模样判若两人。
“毒是你下的。”杜清远看向他。
宿雪咬着唇,“没错,是我将毒偷偷的放在水桶里。”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杜清远疑惑的看向她。
“为什么?”宿雪大笑,笑着笑着泪水止不住的流。
“你不知道山庄里都发生了什么!爹和长老们都被蒙了心,为了能让铸剑山庄再创辉煌他们……他们用活人祭剑!”
她抽泣着,身子不住的颤抖。“我亲眼看到,他将师姐推入了熔炉,那已经不是我爹了,铸剑山庄也不再是以前的铸剑山庄,那把剑根本就不该问世!”
杜清远压下心头震惊,“所以你就给他们下毒,让他们无法再铸剑,你爹他知道此事?”
“没错,爹知道可他没有阻止我,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他人的死活,他已被蒙了心,他根本就不是我爹!”宿雪抽泣着,破了音,哑了嗓子。
“你不该来,你们来了,便等同于他们的助力,成为了他们的帮凶,所以,我要杀了你,让爹的祭剑大典无法举行,这样,以后他就不会再用活人祭剑,恢复成以前的爹爹。”
杜清远目光复杂,他走过去将扎在她穴道上的银针拔出。
宿雪跌坐在地上捧着脸嚎啕大哭。
“呜呜呜……我杀人的模样,是不是像极了我爹。”
杜清远紧皱着眉头,他不喜欢听人哭,因为这声音总能触碰到内心不愿意提及的痛,会让人不自觉的想起不开心的事情。
看着她无助的模样,杜清远弯腰将她搀扶起来。
“你的本意没有错,只是用错了方法,想要阻止他,并非只有这一条。”
宿雪泪眼朦胧的看向他。
“您有办法?您愿意帮我!”
杜清远打算大典结束后就离开,他想快些回岛上去,他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留。
可他终究还是做不到不管。
“我帮你。”一说出口,便苦笑。
自己现在还真就成了许若故事里的那个倒霉的‘小徒孙’。
宿雪跪在地上,给他磕了个头。
“谢谢。”
宿雪离开,杜清远出了房间。
屋顶上,许若连连叹气,暗道师父给的活儿可真不好办。
“墨尘,你……”
他转身,却见身侧空空,屋顶上只有他一人,墨尘不见了。
杜清远正往回走,心里想着铸剑大典的事情和方才宿雪的那番话。
脚步声从后响起,杜清远察觉到有人靠近,悄无声息的拔出一枚银针。
这回又是谁?
风吹过,花瓣飘落,男人渐渐靠拢。
蓦然,腰间一紧,温热的气息临近,身子被人从后紧紧抱住,男人的头埋在他的耳边,轻柔的吹着气。
“清远……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