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对着许若,轻如蝉翼的纱衣在月色的银辉下朦胧若幻。
风拂过,一缕银发拂过脸颊,月色下男人的瞳眸透着诡异的金色光,如琥珀通透,似黄金耀眼。
“师父,您下山了。”
这位鹤发童颜的男子便是许若的师父,齐玉山药王凌云子。
见凌云子朝床边走去,许若三步并作两步挡住他的去路。
“师父!”
许若自幼被师父收入门下学习医术,他知晓凌云子恨透了朝廷里这帮人,别说医治,杀了他还差不多。
“让开。”
许若低下头,师父之命,他不敢不从。
一掌劲风掀开被褥,凌云子抓起墨尘的手,蹙眉。
“将药取来!”
许若呆住,师父在给墨尘诊病?!
“若再晚些你就等着收尸。”
许若反应过来,急忙去将杜清远寻到的药材送到凌云子面前。
凌云子接过药材,嫌恶的看了一眼床上的男人。
“若非那个人苦苦哀求,我才不会救他。”
那个人……
是谁?
凌云子用的是杜清远找到的药,莫不成这药方真的能救墨尘?
冥冥中,有位高人在暗中帮他们?
那位高人究竟是谁,竟能让从不出山的师父放弃原则前来救墨尘。
看着天边皎洁的月色,许若抿着唇,有师父出手,墨尘算是得救了。
坐在门口等候,许若如释重负。
……
墨尘他现在怎样了?
已经过了子时,十日之期结束了。
他给的药应该会有用吧……
杜清远靠在马车壁里,掀开车帘望着天边的月色。
那病秧子,真让人不放心。
“在想什么。”
男人的声音将杜清远的思绪拉回,杜清远蹙眉。
他此刻正和赵懿同坐一辆马车,连夜赶往越水国。
邹柯长之子邹蘅之逃逸到了越水国,赵懿想瞒过太后眼线,神不知鬼不觉的抓人,盯上了杜清远。
马车宽敞,坐四五人都很空,何况只坐了两人。
可杜清远却坐在马车的角落里,距离他远远的,从上马车到现在,都心不在焉的看向车窗外。
“在担心墨尘。”
“我是他的王妃,担心他理所应当。”
杜清远的语气不算恭敬,既然药材都得到了,也没必要在他面前伪装自己。
他就是厌恶他。
“王妃?”
赵懿细细的品味着这两个字,当初皇帝赐婚杜清远大闹一场,还威胁杜叙则跳了湖,却不知何故忽然想通了。
再看现在的杜清远,从上到下像是变了一个人。
以前那个被人虚高捧上天的南城才子,持才而骄,还谣言要干一番大事的杜清远,现在却口口声声承认自己是王妃。
他真的是杜清远?
“你对于此次前往越水国一行,可有什么计策。”他问道。
“三皇子足智多谋,我一个商人家的儿子见识短浅,怎懂什么计策。”
杜清远拢了拢袖子,闭上眼睛靠在马车里,为了墨尘忙前忙后的快半个月了,他着实累坏了。
替他出谋划策?
他脑子抽了吗!
……
马车摇摇晃晃距离南城越来越远,顺着官道走了一夜,于第二日早上抵达越水国的地界。
“醒醒。”
杜清远睁开眼睛,才发觉自己正躺在马车里,身上还披着一件披风,是赵懿的!
见了鬼。
“杜公子,主子正在等你。”
马车外的人说完便离开。
杜清远看了一眼被自己丢到马车角落里的披风,抓起,出了马车,看了一眼四周,认出身处何处。
此处是普林镇,南楚国与越水国的交界,从这里再走半个时辰就能抵达越水国国境,前世杜清远来过这里几次,因此有些印象。
马车停在普林镇唯一的一家驿站门口,赵懿正坐在桌前和他的亲信周锐安商议着什么。
见杜清远走来,周锐安离开,临走前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跃上马背。
“昨夜睡得可好。”
赵懿持着毛笔在纸上写着什么,并未看他。
“出了变故?”杜清远问道。
“你既然不打算参与,就别问。”
杜清远撇了撇嘴,“你的披风还你。”
赵懿抬眸淡淡的看了一眼。 “送你了。”
“我不要。”
“越水国天气寒冷,若冻出个好歹,我概不负责。”
杜清远噎住,不言一语的将披风丢还给他。
赵懿看着那被他丢在桌子上的披风,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不多时,一行人抵达越水国国界,温度渐渐下降。
“你们是什么人。”越水国守卫阻挡了他们的去路。
杜清远交出行商令,说出一口流利的越水国话。
“这是杜家的商队,前往驼儿城送货。”
听到对方说的越水国话,确认他手中是行商令,一扬手。
“放行。”
如赵懿所说,一进入驼儿城地界,温度便骤然下降。
杜清远坐在马车里,抱着手臂瑟瑟发抖,口里吐着白雾,暗道这里可真够冷的。
“穿上。”
赵懿将披风丢过来正好落到杜清远头上。
“我不需要。”
话还未说完,便打了个喷嚏。
显然,他需要。
“这是新买的。”赵懿好笑道。
见款式的确和他穿的不一样,杜清远吸了吸鼻子,披在身上。
“你会越水国的话。”
他刚刚听到他和守门的侍卫交谈了。
“会一些皮毛。”
又是皮毛,杜清远,你到底懂多少皮毛?
马车在驼儿城的客栈门口停下,一行人下了马车,赵懿大手笔的包下一间客栈,用于他的临时住处。
杜清远秉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一到客栈便闷头睡觉。
心里挂念着墨尘,总睡不安稳,身边也没只信鸽,若不然写信回去问问阿宝也好。
只希望赵懿快些将事情都解决,他好早些回去。
自己真是比老妈子还有过之而无不及,那家伙明明那么不招人喜欢,却总挂念着他。
唉,睡觉睡觉……
蒙着头,强迫自己睡下。
……
与此同时,墨王府。
在门口等候了一天一夜的许若终于忍不住推开房门进去。
风顺着敞开的门涌入,吹得屋内纱帘摇动,透过纱帘,就见墨尘躺在床上,脸色胸口起伏着。
有呼吸,还活着!
许若快步走进去,在屋内寻了一圈,却不见凌云子。
显然,师父已经走了。
走到床边,许若抓住墨尘的手把脉,片刻眸子一亮,满脸兴奋。
毒解了!
不愧是师父,有他在,便药到病除。
虽然毒已经解了,可墨尘的身子因为中毒而十分虚弱,得静养一段日子才可康复。
看着模样,估计得昏睡三五日才会醒来。
“说起来也蹊跷,那日我捡到的药方真的就是能救你命的良药,而杜清远还真将它凑齐了!墨尘啊墨尘,你真是命不该绝!”他如释重负的调侃起来。
看向从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想起杜清远信誓旦旦的告诉墨尘的话,以及那副抓着他威胁他必须救墨尘的模样,许若轻笑。
“或许,他真的是你的福星。”
转眸看向床上的男人,接着调侃。
“只可惜,你的福星,和别的男人走了,现在应该已经在驼儿城了吧。”他都能想象到墨尘醒来后发现杜清远不见后的模样。
一定很精彩。
当然,现在不是幸灾乐祸的时候,他身上的毒才解,他得去熬一些滋补的药,给他恢复元气。
殊不知,就在他转身离开的一瞬,床上男人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
杜清远昨夜一夜没睡好,早起打开房门,就见赵懿正坐在一楼用早点。
“三皇子不去找邹蘅之?”
他走下楼,拿起一块饼咬了一口。
“想要捕到猎物,得沉住气。”
“什么意思?” 杜清远坐在桌前,
“邹蘅之逃到驼儿城,你认为,太后会放过他?”
杜清远眯着眼睛。“你是说,太后会杀人灭口。”
赵懿淡淡的饮了一口茶。
“给杜公子添一副碗筷。”
杜清远皱眉,忽然发觉不对劲,难道……太后知晓赵懿来了驼儿城?
那么,她也一定知道他也跟着来了。
不好,墨尘有危险!
抬眸看向那个优雅喝茶的男人,杜清远强压下心头的慌乱。
太后必定早已知晓墨尘病危的事,之所以不戳破,是想利用他将赵懿带离南城好独吞了墨尘手里的虎符。
这摆明了是故意调虎离山!
可恶!
看向外面是熙熙攘攘的人,他们来驼儿城已经有一日的时间了,这一日里赵懿什么都不做,到底在密谋什么。
他有闲情逸致‘钓鱼’杜清远可没有,若是那些药材没能救活墨尘,那现在墨王府一定乱成一团。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
想到这里,杜清远起身。
“我出去走走。”
说罢,出了客栈。
待他离开,周锐安走上前,低声在赵懿耳边说道:
“主子,已经准备好了。”
赵懿勾起唇,转动着手里的杯盏。
“饵已放出,就等鱼上钩了。”
……
杜清远出了客栈,走在驼儿城的街道上,时不时的往后看。
他得尽快回南城,没时间在这里陪他耗着。只要他出了城门,便能甩开赵懿。
脚下步伐飞快,杜清远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
眼看着就要走到城门口,杜清远的肩膀猛的被人抓住。
转眸一看,瞳孔缩紧!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