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下落的夕阳将天幕染成一片柔和温暖的暗金,徐徐吹来的风带着白云山特有的雾松清香,沁人心脾。

  但越往山上走,凉意越盛,光线也越暗。

  山道两边高低渐次的树丛透出丛丛阴影,仿佛无形的怪物在张牙舞爪。

  山下爱心福利院的陈院长搓着不停冒鸡皮疙瘩的手臂,神情透着不安。

  哪怕对这段路很熟悉,可每次来她都心里直冒凉气。

  几分钟后,她终于到达目的地:一座俨然已断了香火、破破烂烂几如废墟的道观。

  难得的是,写有道观名字的牌匾还挂在门庭中间,竟莫名地让人无法直视——

  白云观。

  陈院长目光只敢在牌匾上快速掠了下,也不敢进门去。

  她站在萧索的院子里,咽了咽有些干涩的喉咙,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喊:

  “右右,我是陈妈妈,你在哪里?”

  片刻后,一个仿佛猫崽般细细软软的声音响起:“窝在……介里。”

  听到熟悉的声音,陈妈妈松了口气,顺着声音看去,却没有看到人。

  目之所及,只有一口堆在落叶中的枯井。

  下一秒,两只小手突然出现攀在井沿,旋即一个湿漉漉的小身影冒了出来。

  白生生的小脸掩在披散的黑发中,琉璃般乌黑透亮的大眼睛直直地朝陈院长看过来。

  

  “……”

  要了命了!

  猝不及防之下,陈院长从嗓子眼里嚎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刚爬出枯井的小姑娘吓得身体一个哆嗦,差点没攀稳井沿。

  待右右慢吞吞地从井里出来,陈院长这时候也反应过来,捂着怦怦狂跳的心脏:

  “我滴个天爷啊!右右,你要吓死我啊!”

  听到这话,小姑娘明显一愣,原本向陈院长走过来的小身体也停在原地。

  望着陈院长煞白的脸,还有她的语气……右右眼睛里闪过茫然和无措。

  茫然是不明白陈妈妈为什么说自己吓死她。

  无措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情绪不好的陈妈妈。

  “对、对不起……”小姑娘下意识觉得是自己做错了。

  陈院长长长地缓了口气,她刚才真是吓得不轻,可看小姑娘的样子,她又头痛了。

  “右右,你怎么去井里,太危险了!!”

  她几步过去,往井里望了一眼,脸又白了一圈——井里黑幽幽一片,当得起“鬼气森森”四个字。

  忙不迭把头缩回来,脱下外套裹住浑身湿漉漉冒寒气的小姑娘。

  虽然是八月,一年最热的时候,可山上气温凉,尤其傍晚已经开始降温。

  右右之前因为身体原因,半年前才能开口说话,是以说话还不太利索。

  她先是摇头表示没有危险,然后指着枯井一边比划一边奶声奶气地解释:

  “姐姐……没地方住……送她进去……”

  “什么姐……”陈院长话一开头,旋即似是意识到什么,尾音直接打了个飘,差点咬到舌头。

  她表情僵硬,一时不知道该正对枯井还是背对枯井,动作倒是条件反射地抱起了右右,疯狂甩着双腿离开。

  不明白陈妈妈情绪怎么更不好了,右右没有挣扎,乖乖地任由对方抱着。

  陈院长没说什么,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回福利院。

  听着陈妈妈急促的呼吸声,右右小声说:“我可以,寄己走。”

  离道观已经有一段距离,往下张望可以看到福利院,陈院长紧绷的心弦终于可以松驰。

  后背冒出一层又凉又热的湿汗。

  她放下右右,下意识就想训斥,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五年前的某一天,荒废多年的白云观忽然亮起灯火。

  一名自称道号为无名的道长,带着一个婴儿住进了白云观。

  白云观向来有闹鬼的传闻,几乎没人会去那里。

  无名道长出现后,因着好奇,村子里有不少人大着胆子去观望。

  结果发现有人住的白云观,比没人住时更阴森诡异。

  ……就离谱!

  总之,那之后没人敢去了。

  陈院长是其中的特例,她每天忙得很,压根不会多想什么——没那心思。

  而无名道长养了个小婴儿,吃喝总得有。

  山下的福利院离得最近,交易起来很方便。

  一来二去,陈院长和无名道长自是熟悉了几分。

  这几分熟悉,救了她的命。

  也让她明白,原来封建迷信是真的,很多事情是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

  所以,被无名道长养大的右右有些奇怪举动,再正常不过。

  ……

  想了想,陈院长蹲下来,和右右平视。

  她其实对小姑娘了解并不多,只知道小姑娘体质特殊,发育比较缓慢,身体也不太好,五岁的孩子看着像三四岁,小小一团如糯米团子似的,格外惹人怜爱。

  “右右,你现在住在福利院,福利院是你的家,你不能跑回道观,陈妈妈找不到你会很担心,知道吗?”

  “……对不起。”

  小姑娘垂着头,长长的浓密眼睫盖下,小小的双手缩在外套里面,紧紧揪着衣摆。

  她不喜欢福利院,可哪怕再懵懂也知道这话不能对陈院长说。

  陈院长皱眉,明明之前都很懂事没往道观跑过,今天怎么突然就跑回来呢?

  她还是找了一圈没找到人,才反应过来小丫头可能回道观了。

  于是立刻跑上山来。

  ——她是真的不想隔三差五就往山上来逮人,像刚才那样的情况多来几次的话,会折寿的。

  斟酌片刻,陈院长严肃了些:“右右,你师父把你送到福利院时,你不是保证会听话的吗?”

  提到无名道长,小姑娘眼睫颤了颤,眼圈倏地红了,却没吭声。

  陈院长回忆起两个月前——

  那天无名道长突然领着右右来到福利院,说是请福利院照顾一段时间,他有事外出,大概要半个月。

  还给了一笔不菲的“照顾费”

  结果到现在无名道长还没回来,电话也联系不上。

  好在以那位道长的本事,应该不会出事,陈院长倒也没什么担心的。

  估计是被什么事耽搁了。

  最重要的是,人托付在她这里,万一出点其他事,她怎么向无名道长交待?

  这才是关键的。

  想到这里,陈院长决定把话说重一点。

  要让小丫头知道错误和事情的重要性,于是如同大部分大人那样,恐吓道:

  “你要是不听话,你师父就不回来了,他就不要你了。”

  小姑娘猛地抬头,清透的眼睛里盛满委屈和恐慌的泪水,却倔强地不肯掉下去。

  陈院长顿时就有点慌了,总觉得这丫头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

  想起她的古怪,陈院长头皮一麻,赶紧缓和声音,转移话题:

  “右右肚子饿了吧,我们回家吃饭,今晚有你爱吃的排骨……”

  右右避开陈妈妈拉她的手,她抿了抿唇,回头看向山上阴森森的破烂道观,抬手抹掉眼泪。

  福利院不是她的家。

  那里才是。

  可是她答应师父要听话……

  右右害怕陈妈妈说的是真的,要是不听话,师父就不要她了。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最后主动拉住陈院长的大手,小心翼翼又怯生生地说:

  “右右……会听话。”

  福利院并不大,里面大大小小八个孩子,平时就陈院长一个人照顾,偶尔会来一些义工。

  前头几个大的念初中住校,只剩五个孩子,都在七八岁左右。

  因为陈院长上山找右右,哪怕饭做好了,他们也只能饿着肚子等。

  几个孩子眼巴巴地望着桌上泛着浓郁香味的排骨。

  盯了会儿,李子洋忍不了了,伸手去抓排骨。

  “啪”的一声,他的手被打偏了。

  “顾心玫你干嘛!”李子洋缩回被打的手,怒视对面的女孩。

  顾心玫一副教育的口吻:“右右还没有回来,不能偷吃。”

  她不说陈妈妈没有回来,只说右右没有回来。

  李子洋的怒气果然转移到右右身上:

  “那个小结巴!她自己乱跑,还要我们等她!她凭什么!”

  “就是。”其他的孩子附和。

  “妈妈为什么要把她留下来,还对她那么好。”

  “她是怪物,诱惑妈妈上了她的当。”

  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对右右的抱怨和语气中的厌恶,顾心玫端起杯子,抵御饭香带来的勾引,唇角得意地轻勾。

  然后在所有人怒气值越来越高时,她还不忘“劝解”:

  “你们不要给右右取一些奇怪的外号,妈妈听到会不高兴,要罚你们的。”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之前陈院长发现他们私底下叫右右怪物,打了他们板子。

  “苏右右那个大舌头就会向妈妈告状,恶心死了。”

  “我不想她在这里,上次我看到,明明是给心玫姐的饼干,却被她抢了去。”

  顾心玫适时接话:“她是妹妹,我没关系的,你们不要再说了。”

  几番火上浇油之后,加上之前的积雷,几个小孩已经开始商量怎么把苏右右赶走。

  顾心玫眼底闪过满意: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讨厌苏右右。

  顾以玫上辈子以凄惨收尾,没想到眼一睁,她重生了。

  重生回来才发现原来自己所在的世界是一本书。

  而上辈子之所以那么惨,只不过因为在书里的角色是一个炮灰女配。

  凭什么!

  如今重来,还有系统相帮,这辈子她要逆天改命,成为最耀眼的女主!

  惊喜的是机会就在眼前。

  苏右右,这个毫无任何闪光点的女主,就因为有着不菲的家世,被无数人宠爱。

  但现在她居然和自己在同一家福利院。

  不久后苏右右就会被接回苏家。

  所以,只要顶替苏右右进到苏家,未来属于苏右右的一切就都是自己的。

  上辈子要不是苏右右,她怎么可能那么惨。

  这辈子苏右右就该还回来!

  顾心玫原本想让苏右右彻底消失。

  奈何系统说苏右右有气运护身,这么做对她有害无益。

  好在系统提供了另一个方案:

  阻止苏右右与苏家见面,让苏家认为顾心玫才是真正的苏家女儿就行了。

  这不难。

  亲子鉴定什么的,系统可以搞定。

  唯一的问题:

  “身形差距不能太大,你现在看起来跟五岁不搭边,必须减肥,符合‘瘦弱’的状态。”

  这是系统当时提出的要求。

  所以重生后,顾心玫就开始节食减肥了。

  而让顾心玫愤怒的是,偏偏陈院长对苏右右另眼相待,她试了几次都没效果。

  否则有陈院长带头,苏右右才不会仅仅是被几个孩子讨厌孤立。

  她有心想在一些小事上折磨苏右右,比如暗自掐她,用针扎她,害她跌倒之类。

  然而系统说,对苏右右造成身体上的伤害的话,容易被反噬,会不利于她代替她。

  顾心玫只得作罢,改换方式。

  等李子洋他们欺负完了,再以拯救者的姿态出现在苏右右面前,获得苏右右的信任和好感。

  效果不错。

  明天就是苏家来人的时候。

  书里说来的是苏家大少爷。

  那个在未来会富可敌国、她曾经远远见过一面的男人,以后就会是她的哥哥……

  顾心玫心跳悄悄地加速了。

  ……

  心里算计着这些,顾心玫面上不动声色,见陈院长带着苏右右回来,她连忙迎过去。

  其他小孩也纷纷闭了嘴。

  “右右,你衣服怎么湿了,冷不冷?”顾心玫一脸担忧,“妈妈,我带右右去换衣服。”

  陈院长喜欢看孩子们互帮互助,几个孩子里,要说喜欢,她最喜欢的是顾心玫。

  这孩子之前烧了一次,醒过来后懂事多了,会帮她照顾其他孩子,让她省事不少。

  “去吧。”陈院长含笑看着顾心玫牵着右右去房间。

  换好衣服的右右对顾心玫露出一个羞涩腼腆的笑容:“谢谢……姐姐。”

  顾心玫眼神控制不住地阴沉了一瞬。

  凭什么她笑起来比自己好看!

  抑制住自己的嫉恨,顾心玫拿出毛巾替苏右右擦头发,趁此机会开始抛饵:

  “右右,你是不是又想你师父了。”

  右右低低地“嗯”了一声。

  “这么想你师父的话,你可以去找他呀。”

  她身后的顾心玫目光冰冷,语气却温柔,带着引诱的味道:

  “我那天听到妈妈和别人谈话,说你师父生病了,在平城治病。”

  背对自己的人突然转身。

  对上苏右右黑幽幽的双眼时,顾心玫心跳猛地一顿,莫名的直觉让她不敢与之对视。

  那种感觉……仿佛无知觉地置身于毒窟。

  自己觉得没有危险,实则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

  顾心玫晃了下神,很快那种感觉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便也不在意,专注当下。

  “妈妈不让我告诉你,但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不过妈妈肯定不会带你去平城……你想去找师父吗?”

  小姑娘毫不犹豫:“想!”

  右右不喜欢待在福利院;

  不喜欢他们看她的目光;

  不喜欢他们喊她“小结巴”“大舌头”“怪物”。

  那些她能感受到的恶意让她难受。

  她只想找到师父,师父生病了,她要照顾师父。

  到时候师父说她不听话,打手心,痛痛飞飞就好啦。

  顾心玫循循善诱:“正好送菜的刘叔叔明天要去平城,他早上过来送菜的时候,你可以藏到车上。”

  她说了很多“注意事项”,一心一意为妹妹出主意的好姐姐。

  顾心玫的目的很简单,骗苏右右主动去偏远的平城。

  她只是引导,不做过多干涉,这样就不会有系统所说的反噬了。

  运气好的话,苏右右遇到警察,即使被送回来,那个时候她已经被苏家接走,一切成定局。

  运气不好——一个小孩独自在外,对于人贩子来说,是多么显眼的目标呐。

  她特意选的平城,人贩子最猖狂的一个城市。

  “右右会喜欢那个城市的。”

  顾心玫手指滑过右右白皙嫩滑的小脸,眼神有刹那的扭曲。

  认真记下叮嘱的右右忽然直勾勾地望着顾心玫。

  顾心玫连忙收敛好神态:这蠢货难道发现了什么?

  “怎么了?”她问。

  右右摇摇小脑袋。

  她只是不懂,明明很多时候——小姑娘感受到顾心玫对她的情绪比李子洋他们还要厌恶她。

  可顾心玫明明对她很好呀。

  现在的右右还没法准确辨别和理解什么叫“虚情假意”。

  ……

  深夜,躺在小床上的右右没有睡着,她悄无声息地坐起来。

  福利院条件有限,几个孩子睡的同一个屋,每人一个小单床。

  右右小心翼翼打开门走出去,来到后院篱笆的那棵柳树下。

  被月光笼罩的柳树轻轻颤动,一起一伏似乎在有规律地呼吸。

  小姑娘在柳树下蹦蹦跳跳表示“窝来啦”,结果发现柳树没有反应,歪了歪小脑袋。

  哦,还在睡呢。

  她犹豫了下,还是伸出小手拍了拍柳树的树干。

  过了会儿,柳树颤动的频率增强,窸窸窣窣,所有的柳枝开始旋转起来。

  这是醒了。

  一个闷闷的声音响起:“……困。”

  片刻后几缕柳枝垂过来,穿过右右的胳膊,她就像坐秋千一样离地而起。

  柳条不快不慢地让右右荡了起来。

  她开心地笑起来,抓着柳枝慢吞吞地吐字,很清晰:“牛牛,明天我要去找师父啦。”

  ——小姑娘发不好“柳”的音,就成了“牛牛”。

  “……哦。”依旧是闷闷的,“……困。”

  一棵新柳诞生的意识,按照人类推算,还属于婴幼儿,别指望它能有多大的反应。

  能一叫就醒,醒了还让右右坐秋千,已经相当给力了

  可对右右来说,牛牛才是她在福利院真正认识的朋友。

  她要去找师父,当然要和牛牛告别。

  “你要多晒太阳,快快长高长大哦……”

  面对反应不多的小伙伴,不需要分辨情绪的右右,语言词组就要顺畅多了。

  她自顾说自己的,说完才想起牛牛很困,赶紧贴心地说:

  “困就睡吧。”

  柳树很听话,说睡就睡——秒睡的那种。

  柳条回缩,快乐荡秋千的右右啪一下落地,在地上滚了一圈。

  揉揉摔痛的小屁股,她浑不在意地拍拍沾上的泥土,蹦着小短腿开开心心地往屋里走。

  然后遇到了看到她起床于是偷偷跟在后面、想知道她要干什么的李子洋。

  小姑娘又甜又软的笑意顿时僵住,弯如月牙的柔和眉眼渐渐恢复成直线。

  “哈!半夜起来对柳树说话的怪物!”在李子洋的视线里,他看到的是苏右右站在柳树下不停对它说话。

  “还牛牛……”他嬉笑着学她的口音。

  右右不理他,往一旁走。

  “跟你说话呢,你哑巴啊。”李子洋跨过来挡在她面前。

  他快八岁了,长得结实,比右右高一个脑袋。

  右右不吭声。

  “哦不对,你不是哑巴,你是结巴,小,结,巴。”

  李子洋不明白,为什么苏右右不哭,每次都不哭。

  他眼珠一转,突然用力去扯右右的头发:

  “你哭几下,再叫我一声哥哥,我就放过你,不然我就告诉妈妈,你明天要偷偷藏进刘叔叔的车去平城!”

  见苏右右终于有反应,目露惊慌,李子洋得逞地笑起来。

  下一秒喉咙一紧,笑声戛然而止——他发现自己忽然离地往上飘!

  他懵了。

  低头一看,身体变成了虚幻透明。

  紧接着他看到了自己另一具不虚幻透明的身体,仿佛没了骨头般哐当倒在地上。

  “!!!”

  李子洋哪见过这种可怕的情况,吓得面无人色,他试图去拉自己的身体,手却直接穿了过去。

  啊啊啊啊啊——

  这一幕让熊孩子惊恐地张开嘴,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再然后,以这种形态看到苏右右时,他眼睛一点一点瞪大,瞳孔收缩成针尖,全身过电似的不受控制地颤抖,离身而出的魂体似乎快要散架了。

  就这样过了几秒,眼前一花,他重新回到身体里。

  视野里出现凑近的苏右右,李子洋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

  小姑娘后退两步,看看李子洋,又看看漆黑的夜晚。

  显然是在思索不能让李子洋在外面睡一晚。

  必须叫醒他回屋里睡。

  喊了两声,李子洋没反应。

  于是,右右没怎么犹豫地握紧小拳头,冲李子洋脸上招呼了。

  ——右右不想打人的。

  ——但是,好开心呀~~

  李子洋疼醒了。

  李子洋吓尿了。

  李子洋汪的一声哭了。

  怕把陈妈妈吵醒,右右急得说话都利索了:“不许哭!”

  李子洋喉咙“咕”的一声,哭声硬生生被他给憋了回去。

  他怯怯地望着右右,泪眼朦胧的目光凄楚地宛如幼鼠见了大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