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名平均身高一米九的黑T壮汉排成两排,就属后排靠左站的人最为惹眼。

  比其他人高,比其他人白,更比其他人好看,不止一点。

  左眉眉尾断成两截,不同于上次,眼底炽热地堪比盛夏骄阳。

  焉岐!

  他来这里做什么。

  “小江跟少爷认识啊。”赵磊有些意外。

  云辞收起愕然,扭头,“小江?”

  “他叫江岐,我们公司的新人,”赵磊介绍一句愣住,“少爷不认识?”

  云辞一瞬了然,想不到堂堂焉家下任家主,竟然换姓到他这儿来应聘保镖。

  他这么做,是为了他那个好外甥?

  没必要牺牲这么大吧。

  “见过一面。”云辞无视笑容挂到天上跟太阳肩并肩的人,低头继续给糖糖梳毛,吩咐赵磊:“你带这么多人来,一个个挑太麻烦了,就让他们打一架吧,打赢的那个,留下。”

  赵磊正要挨个儿介绍,听到要求挠挠后脑勺,“少爷,这不太好吧。”

  云辞从桌上取两根彩色皮筋,揪起糖糖头上一撮长毛往上扎,头都没抬:“没什么不好的,不伤及性命,点到为止。若是伤了哪儿,自有云家出医药费,若有顾虑,即刻离开也不强求。”

  条件可以说很宽松了。

  最重要的是,可以击退这个来意不明的焉岐。

  赵磊走出亭子,将意思传达给各位兄弟。

  焉岐往他身后看,扎好小辫的西施犬扒拉着小少爷前襟,伸出小舌快速舔.舐那截长脖,脖颈右侧,藏在黛蓝禅服衣领下的小痣,随后退的动作若隐若现。

  “江岐,你怎么想。”

  赵磊问了一圈都没意见,本来保镖就是靠功夫吃饭,主家要看看身手也是应该的,就是这个刚入职的新人有点难办。

  大老板极力推荐,说功夫好,他们都没见过,就怕待会儿打起来伤着了,以后共事伤和气。

  焉岐迅速收回目光,“我也没问题。”

  既然都同意,赵磊得到批准,圈了块亭子右边过段时间准备翻新的草坪。

  再三强调点到为止,一声令下,九人混战拉开序幕。

  跟街头混混起哄闹事不同,这九个都有真功夫在身,其中两个刚从部队退下来,动作飒爽,丝毫不拖泥带水。

  另有一个,前全国武术冠军徒弟,一招一式,凌厉狠辣。

  草坪与亭子间挡着几棵松柏,仍能瞧见远处几人打得热火朝天,洒扫庭院和岸边喂鱼的佣人,都忍不住往那边张望两眼。

  糖糖更是兴奋地在怀里狂甩尾巴。

  约莫半小时,树后渐渐安静下来,只剩几道沉重的喘息和轻呼声在草坪上起起伏伏。

  赵磊带着最后胜出的人走来,脸上挂彩,脖颈被抓了两道,发顶还黏着两片绿叶,瞧着倒是比刚才顺眼许多。

  “这还真是缘分,”赵磊哈哈笑,“小江,没想到你功夫这么好啊。”

  焉岐用掌根碰了碰脸上的伤,龇牙咧嘴,“还行吧,是前辈们让我。”

  谦虚,太谦虚了。

  其他几个哪里让过他,到最后,发现他的身手是这些人里最好的,几乎是一对八。

  “赵磊,带其他人去医院看伤。”

  亭内传出声音,赵磊赶紧打住话题,将人带进亭子,扭头去照顾其他兄弟。

  焉岐揉了揉脸放下手,嘴角咧得比刚才还要大,“小少爷,我赢了。”

  尾音上扬。

  “嗯。”

  “我赢了。”

  “我听到了,”云辞蹙眉不悦,“不用重复第二遍。”

  他又不聋。

  焉岐脸上笑慢慢淡下去,垂下脑袋,头顶两片叶子跟着飘落云辞脚边。

  糖糖直冲地上叫唤,云辞顺势把它放下去自己玩儿,浅抿口白茶,问:“需要去医院么。”

  焉岐抬起头,脸上重新漾开笑,“都是小伤,不碍事。”

  瞧他除了脸上和脖子有擦伤,也不像哪里受重伤的样子,云辞也就没再坚持,放下杯盏,食指轻点身旁圆桌,“坐吧。”

  小圆桌对面还放了把铁质靠背椅。

  焉岐挪过去,汗味随风飘来,云辞身体后仰,扭头叫佣人送来一瓶冰镇过的矿泉水。

  一对八,打了半小时,手里还得收着力,焉岐当真渴极累极。

  一瓶水一口气没了半瓶,溢出的水珠滑入下颌淌过喉结,分不清到底是汗还是水。

  云辞静静等他喝完,盯着那张称不上熟悉,见过却不会忘记的脸,又问:“当真想在这里当保镖?”

  “当然,”焉岐缓过那阵,丹凤眼微弯,“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赢了那八人。”

  好不容易?云辞在心中嗤了句“好不容易,最后不也赢了。”

  本想借那几人将他打一顿赶走,没想到他功夫这么好。

  想起前世贺钧年跟他说,他这小舅舅有严重的暴力倾向,云辞眉头紧蹙,暗道失策。

  但现在,人凭本事留下,贸然赶出去不大合适,本身又没什么恩怨。

  云辞细想想,转到工作上:“试用期三个月,当然,如果在这期间不想干了,提前三天跟我说……工资方面,你有什么要求。”

  焉岐喝口水,伸出一根食指。

  “一万?”

  焉岐摇头:“一百,一天一百就成。”

  “一百。”云辞重复这个数字,不禁笑出声,好心告诉他:“赵磊的月工资是5万4,换算下来1800一天,你新入职无法同他比,但一百一天?”

  麻烦装也得装的像样一点啊,以他的身手,2400都绰绰有余。

  “确实要少了,”焉岐反应过来,窘迫地挠挠额角,“我老家那儿请人就挺便宜的,下意识这么报了。”

  编,继续编。

  云辞:“哦?你老家哪里的。”

  焉岐一愣,又喝了口水,“南城……桂东,小地方,不值一提。”

  “南城啊,”云辞眉头微挑,“我知道,那边人爱吃辣。”跟着转话,“一千多公里跑来江城,很辛苦吧。”

  手似被矿泉水瓶烫了一下,焉岐一口气将剩下水全喝光,耸肩轻松道:“还好,到哪里都是讨生活。”

  云辞弯起唇角,无声笑笑,不再继续查户口:“什么时候能到岗。”

  “现在,”小少爷看过来,意识到自己过于着急,焉岐改口,“明天。”

  “好,我现在让管家给你拟份合同。”云辞拿起手机,扭头打给婆婆。

  握住手机的五指修长纤瘦,通体白润,指尖淡粉,焉岐一时看入迷,忽然有东西蹭到脚边,歪头望桌下瞄,西施犬从外头跑回来,正扒拉着他的鞋带子。

  “糖糖——”

  云辞打完电话发现它,拖长尾音唤它回来。

  西施犬彻底扒拉开焉岐的鞋带子,心满意足蹬回人身边,小短腿一蹦一蹦,想要跳进云辞怀里。

  云辞俯身将它抱到腿上,手压在头顶,西施犬总算安静,乖顺地趴伏下来。

  瞥眼他松开的鞋带,“抱歉,糖糖太闹腾了。”

  “没事,”焉岐低头快速系上,“闹腾点好,热闹。”

  他太安静了,池子里的锦鲤都要比他活泼。

  云辞有一下没一下安抚糖糖,倒猜不出他整这出意欲何为,为贺钧年?不可能。不是他了解这人,实在贺钧年没那么大脸。

  面对面这么坐着,未免无聊,云辞再开口:“你还有其他要问的么。”

  “有。”焉岐系好鞋带重新坐正,“我能拿回手机吗?”

  “……可以。”

  云辞喊来不远处喂完鱼的佣人,让她将焉岐手机取来。

  拿回手机,焉岐点开通讯录反手递过去,“以后,我就是小少爷的专属保镖了。”

  云辞输入号码打到自己手机上,抬头看他,总感觉这话哪里怪怪地。

  没等他想明白,沈管家带着合同大步走来,人没到边,就已经上下打量了焉岐一圈,目光最后落到他脸上,眉头微皱。

  “这是沈管家,云家大小事务,不明白的都可以找她。”云辞回头对婆婆道:“这就是江岐,以后接替小赵工作。”

  沈管家张口想要说什么,云辞快速抬手抵在唇间,眨了下左眼,沈管家只能暂时压下不满,上前将一式三份的合同摆在桌上。

  焉岐看也没看准备签下名字。

  “你不看看么。”云辞疑惑。

  作为焉家下任家主,他怎么如此随便,连合同内容都不看。

  焉岐抬头,没心没肺地笑:“不用了,小少爷肯定不会害我。”

  看他在合同上郑重签下名字,云辞拨弄茶盖,心说:要真有心害,就凭这脑子,卖了还得给他数钱。

  三份合同,云家留一份,另外两份由焉岐带走,其中一份交由所属保镖公司。

  恰巧赵磊这时回来,云辞便让他带着人先去熟悉云家。

  两人离开后,云辞重新沏了杯白茶,“婆婆有话直说。”

  “少爷这次选的很快。”沈管家推两下眼镜开口。

  当初选赵磊花了差不多三天时间,这次居然不到半天,不可否认这个江岐功夫是好,但他那副相貌莫名让沈管家心生不安。

  “婆婆,他叫焉岐。”

  “甭管焉什么,”沈管家猛地顿住,“焉岐?焉家的!”

  云辞点头:“焉家既定的下任家主。”

  “他来干什么?”沈管家眉头往中间挤,“不对,就算想干什么,也不需要他亲自混进来啊。”

  “是啊,”云辞啜了口茶,仰头眺望远景,“我也想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