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丞相他觊觎朕已久>第33章

  送皇帝回寝宫后,林鸿马不停蹄地返回了营地。

  值守的军士恭敬地道:“相爷,已经办妥了。”

  林鸿略一点头,军士便领着他来到一座营帐前。

  营帐里灯火通明,酒醒后的秦统领正沉声骂着人,地上躺着两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人,一个赫然是爬上皇帝床的莲诗,另一个是长得贼眉鼠眼的营官。

  见林鸿进来,秦焕极立刻跪下赔罪:“下官失职,御林军军纪涣散,让下属钻了空子,整出幺蛾子污了皇上的眼,下官有失察之罪,请相爷责罚。”

  “的确是军纪涣散。堂堂御林军第一营地,竟然混进来两个风尘之人,你这统领非但不知道,还喝得烂醉,又岂止是失察之罪?”林鸿冷冷地道。

  秦焕极诚恳地认错,丝毫不辩解。

  林鸿话音一转:“不过也不能怪你,毕竟从昨日下午起,你的统领之位才是货真价实的。今后如何立军威,树军风,秦统领心里要有个章程。”

  “是!”秦焕极立刻应下,看了一眼地上的营官,沉声道,“私自安排歌妓媚上,按军令当处斩。今日午时,在靶场公开行刑。”

  营官惊恐地张大眼睛,不住哀求,秦焕极命人把他拖出去了。

  林鸿道:“你出去吧,这人由本相单独审问。”

  地上的莲诗胆怯地往后缩了缩。昨夜这位冷面丞相来到皇帝的营帐,二话不说拎起他扔到帐外,足足冻了一夜,直到现在还全身僵硬。

  等人都离开,林鸿冷淡地盯着莲诗,道:“昨夜,你对皇上做了什么?”

  莲诗声音颤抖地道:“什么也没有做……”

  “是吗?”

  林鸿拿起桌上的军刀,随手一挥,军刀直直地往莲诗的脸上扎去!

  莲诗全身僵硬,看着锋利的刀尖裹挟着风而来。

  嗤的一声,刀尖扎入了帐壁。距离莲诗的脸不过一毫,割下了他的一绺头发。

  莲诗脸色惨白,双目呆滞,片刻后,后知后觉地尖叫起来。

  “嘘。”

  林鸿走过去拔下军刀,淡淡一笑,轻声道:“现在,把你昨夜在皇上帐中做的事情,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地讲出来,一个细节也不要漏掉。”

  “别、别杀我!我说,我说!”莲诗尖着嗓子叫道。

  “昨晚,我先是按、按蔡营官的吩咐,躺在了……皇上的营帐中。”

  林鸿把玩着军刀,问:“穿的什么?”

  莲诗犹豫了一下,立刻被林鸿冰冷的眼刀吓得一个哆嗦,忙不迭地道:“穿了一件里衣。”

  “然、然后皇上来了,发现了我,我解了皇上的腰带……”

  嗤!

  军刀的刀尖没入了木桌。林鸿的声音冷如冰霜:“继续。”

  莲诗硬着头皮道:“皇上先是抗拒,然后走了下神,不知在想什么,然后……然后皇上就没再推拒了。”

  “到了床上,皇上与我都解了衣服,然后、然后……”

  莲诗忍着羞愧道:“然后皇上发现我是男人,就把我踢下了床。”

  林鸿握刀的手顿了一下,问:“怎么发现的?”

  “……没穿衣服,自然就发现了。”

  林鸿眼神一冷:“具体些。”

  莲诗豁出去一般,挺了挺胸,林鸿的目光从他平坦的胸前扫过,明白了几分。

  “然后呢?”

  “皇上非常震惊,看起来非常烦躁,让我走,我借故留了下来,皇上让我在他醒来前消失。后来皇上似乎是头痛,让我给他揉,接下来的事情您都知道了。”莲诗一口气说完。

  林鸿道:“从解衣到皇上发现你是男人,用了多长时间?”

  莲诗老老实实地说:“两句话的时间。”

  林鸿皱眉道:“什么两句话?”

  莲诗深吸了一口气,道:“皇上说,‘手拿远些,不要碰朕。’”

  他学得倒是很像,林鸿几乎立刻就能想象出,皇帝微蹙着眉头眼含不耐说出这句话的样子,不由地微微一笑。

  见丞相竟然笑了,莲诗惊得忘了说话,那眼刀再次扫过来,他才咽了咽口水:“然后我说……说,‘奴长了两只手,就是为了伺候皇上的。’”

  林鸿又问:“皇上非常讨厌男人?”

  “是……是吧,知道我是男人后,皇上让吹灭烛光,看也不愿再看我一眼。”

  说到这里,莲诗再也忍不住羞愧和难过,伏在地上掩面低泣起来。等他哭完,抽泣着抬起头,发现营帐中早已没了丞相的身影。他惊讶地眨了眨眼:“奇怪,不杀我吗?”

  林鸿来到皇帝昨晚睡的营帐,抱起枕头深深地吸了吸上面残留的味道。

  他想起一个时辰前在这间营帐里,皇帝低哑又潮湿的声音,带着淡淡的脆弱和委屈,低声抱怨说睡得不舒服。

  皇帝靠在他肩上,任由他穿衣系带,呼吸清浅。

  他单手环住那腰身,很轻地握了握,忍了一整夜的嫉妒和想念都在这一掌中。

  没睡醒的皇帝像小孩子一样靠着他,迷迷瞪瞪的,被他牵着上了马车,又靠在他肩头睡了过去。到了寝宫,他伺候着皇帝歇下,亲手解衣袍,掖被角。

  而这整个过程中,皇帝并没有说“手拿远些,不要碰朕”之类的话。他明明摸了摸那上下滚动的喉结,还有单臂就能揽过的腰身。

  林鸿把脸埋在皇帝睡过的枕头里,无声地笑了起来。

  燕云潇睡到中午起来,用过午膳和糕点,惬意地在软榻上晒太阳,昨天那一点风花雪月的愁很快扔到脑后了。

  他这个人最爱及时行乐,很少钻牛角尖。睡个饱觉起来,发现人生中好玩的事情多着,何必伤春悲秋。

  当晚他便突发奇想,让人在御花园的池塘中养上肥美的鱼,又建了个露天烤鱼亭,亲自题字,取名叫“潜鳞池”,取“海咸河淡,鳞潜羽翔”之意。

  几天后燕云潇又对音律来了兴趣,亲自编曲,让宫中的乐师演奏。还把过去后宫中那位叫云烟的侍妾找了回来,让他在乐府中任了个职司,负责弹琵琶。

  皇帝听人说江南盛产“金陵酒”,此酒酿成后三天内喝,味美甘醇,超过三天便失了口感。皇帝大感兴趣,驿站使出了传说中“千里运荔枝”的速度,才将金陵酒送到京城,皇帝却已失了兴趣。

  没过几天,皇帝又爱上听戏,早朝也不上了,几十个戏班子吵得皇宫里沸沸扬扬。

  众臣们焦虑不已,皇帝终究太年轻,抵不住诱惑,长此以往后果不堪设想。但金銮殿的血案还历历在目,没人敢去触皇帝的霉头,只好整日愁眉苦脸。

  然而谁也想不到,皇帝竟然又提出了一件极为荒唐的事——皇帝说前废太后不配躺在皇陵中,要把她的尸骨从皇陵中迁出!

  满堂哗然。前废太后再如何不堪,也是先皇的正妻,皇上却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她迁出皇陵!这……就连历史上的亡国之君都能好端端葬在皇陵呢!

  这下子众臣不能再缄默了,连声劝谏。

  燕云潇高坐龙椅,目光从百官身上扫过,在某些官员身上多停留了一下,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怨毒。

  他心中冷笑,面上却不耐烦地道:“迁出皇陵后,厚葬了便是,有什么可吵的?”

  朝堂上哀声遍野,纷纷请皇帝三思。

  皇帝拂袖而去。

  过了几天,皇帝竟然还变本加厉,说前废太后不配厚葬,直接扔到乱坟岗得了。

  几位三朝元老气得要当堂触柱,还有人闻言晕厥了过去,满朝文武跪地,大呼请皇上三思。

  皇帝不耐烦地宣布退朝。

  初雪后天竟又转暖,在这鸡飞狗跳的时候,皇帝居然兴起,邀请百官参加秋猎。

  一个秋高气爽的大晴天,百官聚集在皇家猎场,皆是愁云惨淡。

  燕云潇心情却不错。他今天穿着贴身窄袖的衣裤,更衬得腰瘦腿长,整个人神采奕奕,丰神俊朗。

  狩猎开始前,猎场的圃官牵出一匹浑身黑色的马献给皇帝。

  那黑色神骏全身无一丝杂毛,通体黝黑,毛发光滑如缎,倨傲地喷着鼻,昂首长鸣,惊得林中鸟雀四散。

  燕云潇眼睛一亮,他最爱骏马,一眼认出这是难得的上等良种。他伸手摸了摸马头,方才还倨傲不已的马儿温顺地低头,蹭了蹭他的手心。

  一位官员道:“此等神骏,该有一个相配的名字。”

  燕云潇笑道:“说得是,众爱卿不如替朕想想。”

  百官顿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有说“乌骓”的,有说“纯骊”的,有说“绝影”的,还有说“黑炭”的。

  燕云潇却勾唇一笑,目光落在最前排的林鸿身上。他似是随手拨了拨手腕上头绳中间的珍珠,轻笑道:“叫‘珍珠’怎么样?”

  百官先是一顿,随即连声叫好。

  “妙啊,妙啊!”

  “马皆黑,珍珠皆白,神骏合该配此名。”

  “反差之美,此番可体现得淋漓尽致了!”

  燕云潇的目光一直落在林鸿身上,林鸿看出了他眼中的戏谑,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急促地低下头。

  珍珠。

  他画中的珍珠,皇帝手腕上的珍珠,他心里的珍珠。

  一时间震惊不已,难道皇帝知晓了他的心事?是他露了破绽?还是那个云烟多嘴?

  燕云潇偏偏还含笑道:“丞相觉得如何?”

  林鸿仓皇地抬头,对上那双如明湖天光的眼眸,慌乱地道:“皇上取的名字,自然是极好的。”

  燕云潇收回视线,又摸了摸马头:“以后你就叫珍珠。”

  马儿用鼻子拱了拱他的手心。

  “秦统领随朕一起。”燕云潇飘逸地翻身上马,马儿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转眼便只剩个影子。

  秦焕极立刻策马跟上。

  百官可算是明白了,皇上这是故意摆脱他们呢。准备好一肚子谏词的官员们唉声叹气,但事已至此,只好收拾了情绪,准备多猎些野味。

  林鸿目光幽深地看着皇帝的身影远去,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应该只是他多想了吧。

  皇帝要是知道了他的心事,怎么可能还如此云淡风轻?

  他在平日的相处中严格守礼,所做的事情不超过臣子的本分,自问没有任何破绽。唯一识破他心思的云烟,想必也没有胆量在皇上面前多嘴。

  他缓缓松了口气,心里却莫名遗憾。

  皇帝骑马的身影变成一个小黑点,林鸿才收回视线,便听小厮压低声音道:“大人,都已布置好了。”

  林鸿眼神沉稳,望着百官散入林中的身影,平静吩咐:“一旦任何人有异常,让蓝卫立刻抓起来。同时注意看秦统领的信号箭。”

  一场布了半个月的局,今日即将收网。

  燕云潇骑着珍珠马穿梭在林中,挎着一柄精雕龙纹的硬弓,不时拉弓,箭无虚发。

  珍珠马颇有灵性,载着燕云潇往猎物多的地方跑。燕云潇索性松了缰绳,任由马儿驮着他到丛林深处。

  “皇上,前方是深林,怕有危险。”秦焕极担心地紧跟着皇帝。

  燕云潇朗声大笑:“怕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还怕未开智的猛兽不成?!”

  秦焕极被这话激起了豪情,策马跟上皇帝,声音雄浑地道:“皇上说得是!古有打虎英雄,今有搏狮壮士。遇到老虎豹子,卑职就剥下它们的毛皮献给皇上!”

  “卑职去前面为皇上开路!”

  话音刚落,秦焕极猛地一鞭,坐骑射了出去,竟把珍珠马甩在了身后。

  燕云潇的耳尖动了动,敏锐地听到了踩碎枯叶的声音。珍珠马似乎感受到了危险,焦躁地喷着鼻。

  “安静,乖。”燕云潇低头抚摸它的脑袋,几不可闻地道,“我们是黄雀,他们只是自不量力的螳螂罢了。”

  马儿渐渐乖顺下来。

  秦焕极的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皇上,这里有只大獐子!”

  燕云潇策马上去,口中道:“给朕留好,别让它跑了!”

  珍珠马向前冲去,就在这时,地上拉起一张巨大的网,就要将皇帝和马网罗其中!

  马已来不及减速,直直地向网撞去!

  就在这时,燕云潇唇角一勾,轻踢马臀,神骏仰天长嘶,竟向上跃出整整一丈,后蹄将将擦着网沿而过!

  “乖孩子。”燕云潇低头抚了抚马头。

  那网落处,已经被连天而来的箭矢射成了筛子。可想而知,若皇帝方才没有躲开网,变成筛子的将变成一人一马。

  一击不中,隐在暗中的弓箭手现了身,箭矢从四面八方射来!

  “皇上小心!”

  秦焕极立刻提刀来防,他武艺高强,挡在皇帝面前,击落了大部分的箭矢。

  箭雨变密集了。

  燕云潇摇开折扇,似风流公子街头闲逛挥扇,可折扇所到之处,箭矢簌簌落下。

  他唇边一直挂着笑意。

  一波结束,再也没能有第二波弓箭了。

  因为潜藏在此的一千御林军现身,将所有刺客瓮中捉鳖。

  秦焕极沉声下令:“留活口,带走。”

  他转头道:“皇上,已经没事……您受伤了?!”

  燕云潇右肩被血染红,鲜红的血迹在白色衣服上格外显眼。他淡淡地道:“不过是擦着了,回去包扎一下便无碍。”

  秦焕极急得团团转:“都怪臣无能……”

  燕云潇摇了摇头:“这点伤算什么,不过血流得多了些,看着吓人罢了。走吧,去看看林相那边如何了。”

  此时的猎场营地里,十几名官员被蓝卫押着,其余官员惊骇地站在一边。

  燕云潇带着秦焕极回到营地,身后跟着御林军和抓获的刺客。

  林鸿的目光立刻落在皇帝右肩上。

  燕云潇坐在马上,微不可见地冲他摇了摇头,林鸿强压下担心,冷冷地看了一眼被蓝卫押着的官员。

  “皇上遇刺之时,这些人形迹可疑,押回候审。”

  那些人大部分低调异常,从不在朝堂上显山露水,官职也不算高。却是前废太后在前朝布下的最深的棋子。

  燕云潇扫了一眼这些人,有些是他意料之中的,有些却不然。

  半个月前在暖阁中,他召来丞相,提出想彻底揪出前太后党余孽,于是有了计划。

  他来扮演合格的诱饵。林鸿一开始并不放心,提出代替秦焕极的位置,陪皇帝深入丛林。皇帝拒绝了,因为鱼在百官之中,需要一个手腕强硬的人来收网。

  而这个人需要有强劲的手腕和出色的能力,秦焕极并不合适。

  此刻,燕云潇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押回去审吧,还有这些刺客,一起审。”

  他并不想问丞相是如何甄别这些人的,他用了丞相,他便信丞相。而且他也没有精神和力气了。

  秦焕极想扶皇帝下马,燕云潇轻笑道:“不至于。秦统领还是快去看看刺客吧,别让他们有机会自尽。”

  秦焕极领命下去了。

  林鸿下令将那十几位待审官员押下去,然后迅速来到皇帝身边:“太医已候着了,让臣扶皇上下马。”

  燕云潇垂眸看了他一眼,把手臂递给他。

  林鸿一手托着燕云潇受伤的右臂,一手揽过他的腰。这么一接触就发现,皇帝身体发软,显然已经气力耗尽,完全不像表面看上去这样从容。

  若他只是扶,燕云潇肯定没有力气下马,况且那右肩一点力也不能使,稍微一动就汩汩渗血。可他也不能当着百官的面把皇帝抱下来,皇帝要面子,他心中很清楚。

  林鸿略一思索,揽在燕云潇腰上的手往下挪了挪,在腰臀上一托,把人稍微托离了马背。燕云潇便借着这股力,轻轻地落在地上。

  失血有点多,燕云潇头晕腿软,被一条有力的手臂牢牢扶住。

  林鸿担忧地看着他,扶着他坐在营帐中,问道:“疼不疼?”

  太医拎着药箱过来,剪开皇帝肩上的衣服,开始处理伤口。百官在营帐外忧心地候着。

  肩上的血迹擦干,露出血肉翻绞的伤口,太医抹了抹汗水,开始上药。

  燕云潇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水,但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脸上没什么表情。

  药上好了,太医去药箱中拿纱布。

  燕云潇微微偏过头,回答林鸿方才的问题,声音几不可闻:“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