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我们在这里歇一会儿,可不能放松警惕,对方可能趁不注意时给我们致命一击。”
相墨靠马坐下,点点头,“嗯。”
时间慢慢流逝。
天空也渐笼上暗色。
“咔嚓”软底布靴轻轻的踩在枯叶上的声音。
段轻舟猛的弹身起来。
眼中有长剑的冷光闪过,一个人影就冲上来,剑尖直逼他身边少年的面庞。
段轻舟拔剑就与那人打起来,只听“铛”的几声金属碰撞的响,摩擦处产生火花。
接了对方几招,感觉到无比熟悉。
他趁其不备,一把扯下对方的黑色布制面罩,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睛。
顿时,男人僵住了,大声呵斥,“云诞!”
似乎没有想到会被摘下面罩,云诞也怔了一下,一向清润的脸此刻冷冰冰,带着一种肃杀之气,“轻舟你让开,今天他非死不可。”
段轻舟讲他的剑招接住,“除非我死。”
“轻舟,你糊涂!卜月盘不会有错,他就是个灾星。今天是杀死他最容易的日子,谁也不能挡我。”
“你疯了吗?你这是谋杀王储,杀了他你也必死无疑!”
“你错了。”云诞劈开他的抵挡,闪身去杀男人身后的少年,动作极快,剑招凶猛如雷,“这是王上的命令。”
段轻舟一心拼命的护着身后的人,阻碍了他施展拳脚,剑招也多为防守,被打的不断向后退去。
云诞:“你贵为臣子,要知道,王命和天命一样难违。”
“只要杀了他,一切都不会发生。你可以回你的万竹山,我也不必整日期盼不归人,该回来的人也都会回来……”
云诞眼都红了,“我跟你说过,一个人的品性不会那么容易改变,你永远改变不了他。”
“他若今日不死,来日死的就是千千万万无辜的人!”
男人清润的声音嘶哑,眼中带着决绝的狠辣,“你来到这里,本就是替天行道啊!”
段轻舟:“替天行道?我行的是正道!”
“你从来没有与六殿下接触过,怎么知道不会改变?”
“就算他真的罪无可赦,可他是姜王后的儿子。谁杀都可以,为什么是你云诞!你杀他的时候下得去手吗!”
“况且六殿下什么都没有做错,怎么可能会被下杀命?纵使王上要将他治罪,也要给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通过呈堂证供关押大牢或上断头台!”男人怒不可遏。
“钲——”云诞的剑被一道骇人的力挑开,从他的手里飞出去,颤颤的插在了地上。
云诞捂着被震麻的手腕,脖子上立刻被架上了一柄锋利剑刃。他目光向下撇,额头上滚下一滴冷汗来。
他定定的盯着段轻舟的眼,那眼里有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愤怒。
忽然,他笑出声来,“轻舟啊,到底该说你聪明…还是愚蠢?”
段轻舟意识到不对劲。
“啊!”少年一声痛呼让他猛然回头。
他看到少年痛苦的跪在了地上,大腿上中了一箭,血已经染红了白袍。
目光一转,看见了不远处坐在马背上正拉开弓要射第二箭的高大男人——段轻舟瞳孔震颤。
竟然是周王相钰!
眼看着那第二箭就要射过来,他冲到少年面前,长剑一挥将箭矢削落。
翻身上马,一把搂住少年的腰将其带上马背,在少年压抑的痛苦低嘶中扬起马鞭,飞快的窜出去。
“驾!”
马蹄声紧追不舍。
他们两个越往前跑,身后的马蹄声竟然越发的密集,像是不断的汇聚起来。
扬起的尘土铺天盖地。
当段轻舟看到周王脸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今天这个狩猎是个专门为少年设下的圈套。
他先前就预兆,感觉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周王为什么要把一个孩子逼上绝路!
他想不透。
除非是有人煽风点火。
眼前蓦地划过国师云诞的脸,段轻舟眼里浮现出恨意来。
云诞……
为什么!
为什么要对少年这样狠毒!
一点机会都不给他。
这是逼着人做恶,将好人都能逼成坏人,算什么替天行道!
少年脸色苍白,声音带着痛楚,“太傅,放我下来吧…相钰要的只是我一个人的命,不要连累你……”
“殿下,我既然认定了你,就绝不会让他们拿了你的性命。让我出卖你去获得苟且偷生,比杀了我都难!”
段轻舟咬牙,背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了。还有铠甲的金属碰撞声……
应该是禁卫军。
周王用禁卫军来缉拿他们了!
他猛的拐向右边,发现路已经禁军被拦住,又掉头向西,怎么都甩不掉追兵。
追兵一路被追赶,把他逼到了那悬崖边,他看着不远处的深渊,猛地拉住缰绳。
马嘶鸣一声,几乎要停不住,惯性将他们甩下来。
段轻舟将少年扶起来,手持“鹤唳”挡在少年身前,牢牢的护着他。
少年伤势惨重,拖着一只被箭矢射中的腿,站在男人身后。被划伤的手臂绑着黑色的绸带,随着风招展。浑身浴血,一身白衣都染成血红色。
两人被逼得无路可走,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再往后,就是万丈悬崖。
段轻舟咬牙切齿,眼睛都红了。
禁卫军从三个方向逼近,包围着,像是要把他们逼下悬崖。
他放眼望去,面前黑压压一片,全是周王的官兵!
几乎遮天蔽日。
忽然。
挡的严严实实的禁卫军让出一条道来,两个男人走了过来。
一个是一身漆黑衣袍、手持长剑的国师云诞。
在他背后骑在马上的另一个,是周王相钰。
云诞对段轻舟说:“这里绝路,再往后一步就会跌的粉身碎骨。只要你让开,把相墨交给我们,王上不会给你治罪。”
段轻舟水蓝衣袍被风吹的衣袂翻飞,发丝也被吹乱。
他双目殷红,像是要滴出血来。剑锋高扬,指着走来的人,一字一句犹如泣血,“六殿下他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为何一定要取他性命,为何要赶尽杀绝!
“你们才是真正的刽子手......”声音哽咽,痛苦悲哀。
“什么都没做错?你错了!相墨在狩猎林中暗算王上,用袖箭射中王上小腿,这是谋逆!谋逆之罪是杀头的大罪!”
怎么会?段轻舟不敢相信,发现周王露出的小腿处确实包着渗血的纱布。
又对少年说,“我不相信殿下有谋逆之心。”
少年双目阴沉含恨,像是被逼急了的猛禽露出尖锐獠牙,“当时三个人一起向我们射箭,我用袖箭射中了其中一个……谁想到,我以为的刺客竟然是我的父王!”
“原来是这样……”
男人压低声音,模糊口型,对少年快速的说,“一会我找好位置将殿下推下悬崖,殿下会被一个歪树接住,之后跳进一个草掩盖的洞穴……殿下,相信我,只是你活下去唯一的办法。”
少年整愣着,还没有消化好男人说的话,就听见男人转头对着那两个人开口。
声音都带着怆然的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所谓的谋逆,不过是人被逼急了为了自卫的反击,我偌大周国竟然容不下一个还未加冠的少年!”
“既然如此,那便满足仁慈的周王和国师!”段轻舟冷笑着,眼里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然。
他突如其来转过身去,剑锋一转,将长剑刺进少年的胸口心脏位置。一下子拔出来,飞溅出一串的血珠。
在少年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男人眼神冷漠的将他用力推下悬崖。
“太傅!”
少年被推下去,一身白衣被血染成了红色,那痛苦的嘶吼回荡在耳畔。
周围的禁卫军一股脑蜂拥而上,奔到悬崖巅上向下望。昏黄落日下,傍晚的云雾重叠,幽深迷蒙的什么也看不见。
一个人的坠下仿佛一粒石子投进汪洋,穿透的云雾又聚合,就想突然消失了一样,竟没有一点痕迹。
带头的回到周王面前禀报,“报王上,悬崖中有雾,看不清底下。但这悬崖很高,活人掉下去必死无疑。”
“知道了。”周王点点头,示意他退下。
云诞却沉声道:“再到下面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周王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眼底掠起凉意,不再说活。
段轻舟将少年推下去后就摇摇晃晃的几乎要跌在了地上,长剑因重力插进土里,剑尖上的血被推到剑身。他眼里全是血丝,表情痛苦不已。
两个禁卫军抓着他的肩膀,将他带到周王面前,用脚踢他小腿,逼的他双膝跪地,“跪下!”
“段卿不是死也要护着那个小杂种吗,怎么舍得把他推下去?”周王眯起眼来,毒蛇一样冷的视线扫视着跪地的男人。
他低垂着头,失魂落魄好像没有听到一般,沉默着,不言不语。
周王脸上闪过一抹冷意,愠怒,“来人,太傅段轻舟包庇谋逆犯,压入大牢,听候发落!”
接着他便两个禁卫军给捆了起来,双手剪到身后用绳子绑住,一左一右要将他押回去。
云诞忽然出声,拱手示意,“王上,祸害已除,段轻舟已经将功抵罪,何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