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她不但没有试探出段轻舟缩在的阶段,甚至连基本的灵力波动也没有感受到……
只有扑面而来的绝对压制。
究竟何其骇人的可怖。
她不能猜测段轻舟的阶层,只敢肯定他的实力远不止方才显露出的那点。
他是故意放水,亦或是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金溯莺有种从未有过的可怕感觉,让她脊背发凉——这个男人此刻若想要在场麒麟山弟子的命,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包括碾死她,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她极力维持着镇定,却看那男人侧过脸来。
她心里“咯噔”一声。
心里把最坏的打算都做了,却见他竟温和的对着自己笑了,“既然你都看到,令妹不在我玉坤,我们的切磋也结束了。既然贵派没有别的事,那便请带回吧。”
说着,望了望下山的路。
金溯莺知道他这是光明正大的让步,为的是让她下的来台。明明知道他们麒麟山是打着寻人的幌子来叫嚣找事的,却还是以切磋之名让他们离开,保全他们的面子。
她眯起的眸子微动,鲜红薄纱下唇瓣微抿。
尽管一副轻佻风流的浪子模样,但他确实尊重了自己,没有摘下她的面纱,也尊重了麒麟山的颜面,放他们离开。
此等风度和胸襟,能引得她那个向来泼辣目中无人的小妹喜欢,倒也不奇怪了。
金溯莺走在前面,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她本应该恼怒的脸上竟浮现出了赞许。
看着麒麟山的一行人灰头土脸下了山,玉坤山的弟子们别说多解气了。
有弟子冷哼道:“平时里那群王八蛋就没少在背后编排我们,整天编造谣言说玉坤山都是懦弱无能的草包,这下好了吧?”
“哇,真的没想到啊,南斗长老竟然这么厉害!我要拜他为师啊!”
“想什么呢?你过会儿老头子就该罚你抄炼心经了!”
“掌门是个大骗子,再也不信他了!”
“就是就是,你们都还记得刚入门风胤掌门里提醒的第一句话吗?”
一群人压低声音笑着起哄:“……保护南斗长老!”
“哈哈哈!”
“当时我还想啊,这掌门偏心偏到了地沟里去,现在一看原来是南斗长老深藏不露啊!”
“确实……”
敌人走了,弟子们该巡逻的巡逻,该加强戒备的加强戒备,一下子都热络起来,冷凝严肃的气氛都被笑声给替代了。
麒麟山的人都离开了,段轻舟周围围了不少的弟子,眼里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崇拜和星星眼。
他一撩碎发,又成了平时那副轻佻样子,刚才是霸气仿佛一瞬间消失了,“我知道自己帅,你们也不用表现的这么明显!”
众弟子嘴角一抽:“……”
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就在此时,段轻舟眉头皱了皱,被他很好的掩盖下去。
他呲牙一笑,看着面前一个个少年的头,挨个点名,“风三、风四课业写完了吗?成八、成七剑法练好了吗?还有席二和风九……诶你们别跑啊!”
看着原本聚集的少年们作鸟兽状一下子散去,乌泱泱的四处逃窜,生怕被他逮着继续听牢骚。
“救命啊,快跑!”
“又来了,一个时辰前我还被训不好好练剑来着!”
“果然长老就是长老,再怎么年轻,也还是长老……”
“哭了,我的天呐!还没有做完我的课业。”
“别念了,别念了,这就回去还不成吗?”
“……”
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南斗长老要命的再添了一句,拉长了声音:“大家都跑什么呀?我还没、说、完、呢——”看到少年们都跑了,他才松了一口气。身子狠狠的晃了一下,扶着石门,露出一丝痛苦神色。
“师尊!”
风笙一直在他身旁,此刻赶紧扶住他,“师尊,您怎么了?”
方书年赶紧从远处跑过来,他一向喜欢清静的地方,所以方才没有在人群里,此刻眼中带着作为徒弟该有的、恰到好处的担忧,搀扶着他的另一只胳膊,“师尊!你……不要紧吧?”
男人看着留在这里的两个人,有点牙痛的拂开他们的手,咬牙切齿的狠狠的问:“我就这么弱柳扶风?至于一个两个扶着我?”
方书年知道段轻舟是个什么脾气,立刻低头,轻声说:“对不起,师尊,我只是……有点担心你。”
非常狗腿,也非常管用。
他又头疼了,“去去去!用不着你这小兔崽子担心我……”
话锋一转,摸了摸站在一旁长着娃娃脸少年的头发,语气变得赞赏,“小笙你先回去吧,今天你做的很好了。”
又补了一句,“我没事。。”
风笙目光里只有面前金玉雕琢般光风霁月的男人,脸上泛起红晕,因为紧张说话有点不利索,握着佩剑的手心出了热汗,“谢长…师尊!”
风笙原本应该和其他弟子一样称呼长老,可到底是私心作祟。那些见不得人的想法。
小笙,小笙……对其他人就叫的这么甜?
方书年低垂的眸子里划过一丝阴鸷,真是让人想捏碎、捏的粉碎。
那隐晦的情绪一闪即逝。
抬起头,便又是那个温和守礼又乖巧听话的好徒弟了。
又发作了……
段轻舟压抑着深入骨髓的痒和侵蚀意志的难耐,攥紧了拳头,暴躁的想——这么难受的活着,还不如毁灭了算了!
转念又想,玉坤山这么多条生命,这么可爱的生命……怎么能一朝说没就没了呢?
找到离魂剑,总会有办法的……
总会有办法的!
他声音磨的沙哑,“方书年,你跟我回去吧,以后不用再扫地了。”
这是方书年求之不得的,近两年的折磨总算到了尽头。
但此刻少年却目光如水不起波澜,不卑不亢,只是乖巧的点头:“是,师尊。”
一路上,两人没有再说话。
段轻舟也不用他扶,看起来没什么异样。
回到寝殿后,他走进里间,突然说:“你收拾东西搬进来,我隔壁那个房间空着。”
方书年面露诧异,抬眸看他时,里间的门已经被“砰”的一声关上了。
“好的,师尊……”
话没说完,就听见里间传来辈子破碎的声音,还有仔细才能听出来的压抑痛苦的闷哼。